第03章 居安樓
也許是知道自己對葉鳶有所誤解,心懷愧疚的同時,這份愧疚遮住了對于葉鳶需要增加開銷來照顧他的愧疚,阿歲再也沒有對葉鳶為他開藥治病提出意見,而是在葉鳶出門時盡可能的用收拾床鋪和房間來減輕葉鳶的負擔。阿歲也對自己有着自知之明,從來不往廚房和竈臺的方向去,以免給葉鳶造成麻煩。
葉鳶每隔幾日都要重新給阿歲調整藥方,沒事也願意往容绮萦那裏跑。這樣惹人喜愛的小丫頭,還有對許多醫藥的獨到見解,容绮萦自然是歡迎。
“阿鳶你聽說了沒,”經過了半月有餘的相處,容绮萦再也不喚葉鳶為小葉了,“居安樓要開到榆城來了。福華街那家在修整的店面說是半年前就讓居安樓盤下了。”
“居安樓?”葉鳶面上不顯,心裏盤算着,半年前自己在幹什麽來着。
“是啊,”容绮萦一邊整理着藥材一邊順手遞給葉鳶一小把藥材讓葉鳶一起挑揀。“是一家聽說在京城僅次于桂月樓的酒樓,不過有一點特別的是,居安樓在各地大大小小開着許多家。”
葉鳶笑了笑,“容姐姐可是饞了?”
容绮萦白了葉鳶一眼,“你這促狹鬼,和你好端端聊着天呢,倒是慣會來打趣我。”
葉鳶從藥鋪離開後沒有回家,倒是直接向着福華街去了。
福華街在榆城算得上是最繁華的街道,居安樓在福華街的中心整修,葉鳶站在比記憶中稍顯樸素些的樓前,看着掩蓋在紅綢子下面隐隐約約的“居安樓”三個字,臉上有着些許的發麻,面上也多出了幾分笑意。
葉鳶往居安樓裏面走,在剛進門的地方被一個忙的風風火火的少年攔了下來,“這位姑娘,本店還在整修中尚未開業,不如您在開業當日再次光臨,小的一定好好招待。”
葉鳶笑了笑,“怎麽招待客人都不看看客人是誰啊,小花生連我都不認得了?”
“小姐!”被喚作花生的少年聽了葉鳶的話,看到葉鳶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今天早上還和瓊姐念叨小姐在榆城,小姐今天就來看我們啦。”
“呦,”葉鳶笑着往店裏走,“還以為你瓊姐早就忙的把我忘了,想不到還能惦記着我。”
一個姑娘從二層的樓梯處聞聲找了過來,“還不是忙着給你做事啊掌櫃的。”
葉鳶轉過身去,“我這個掌櫃的連居安樓要開到榆城都不知道,”葉鳶笑着說,“格格真是辛苦。”
花生插話道,“小姐吃沒吃飯,瓊姐把徐大師傅也帶到榆城來了,您可是好久沒吃到徐叔的手藝了吧,你看有什麽想吃的我招呼他給你做。”
葉鳶想了想,“就麻煩徐叔來個一葷一素叭,花生你幫我找個籃子,一會兒我帶回去吃。”
花生詫異的問,“小姐不在樓裏吃嗎?”
葉鳶回答,“不了。”看見雲格瓊挑了挑眉投來詢問的目光,葉鳶又笑着補充,“家裏有人餓着呢。”
京城。丞相府。
丞相何甘平坐在書房裏,對着面前的年輕人道:“餘升,後日出發去晉西王府要帶的人都安排好了嗎?”
“都帶好了,父親。”何餘升回答,“父親,我們不等領兵t剿匪的聖旨到李有金手中再出發嗎?”
何甘平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你在怕什麽?你姐姐出嫁的吉日是一早就定下的,等你姐姐做了晉西王妃,我們就和晉西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我只是有些擔心,”何餘升搖了一下頭,“如果近幾日父親不上朝,皇上沒有壓力,未必會把剿匪的差事交給李有金。”
“難不成你真以為皇上是迫于我的壓力?”何甘平冷笑了一下,“咱們這位皇上可是真龍天子,不是誰能控制的了的。只不過,他手裏能用的不過一個白家,白家現在可只有白明酌可用,只要太後牽制住白明酌,他翻遍整個朝中上下也沒人幫他守着這江山。”
“李有金是從咱們府上出去的,”何餘升不安道,“皇上如今忌憚您,怎麽肯放兵權給李有金?”
“皇上無人可用,又愛民如子,”何甘平加重了“愛民如子”四個字,讓這句明明是贊頌的話顯得陰恻恻的。“怎麽可能看自己的子民陷入匪患就算他不答應,怕是太傅閣老那幾個老頭也是要撞着牆求他出兵。”何餘升“哦”了一聲便立在一旁錘頭不說話了。
何甘平看着小兒子沒了動靜就擺擺手把他打發回去了,“回去好好休息,想好還有什麽要帶的。到了西境和晉西王打好關系,你姐姐乃至相府的未來全都靠你了。”
何餘升左手手指在衣擺後面扣了扣手,應了聲“是”,何餘升小聲說,“父親也早些休息。”
“應西匪患?”葉鳶冷笑,“晉西王屯的私兵這時候倒是連個匪患都擺不平了。”
“晉西王忙着娶媳婦呢,”雲格瓊笑了笑,“何甘平抱晉西王大腿真的是抱了個徹底。”
葉鳶撇了撇嘴,“這不是早晚的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攔得住。”
“各處牽制,聖上想立新的将領出來,丞相一派的打着太極卻是不接茬,不過私底下卻沒少把丞相帶入朝中的李有金往上拱。”雲格瓊給葉鳶倒了杯茶,“聖上沒有可用之人,白将軍鎮守邊疆,白小将軍這時候被牽制在太醫院,太後的頭痛病時不時發作那麽幾次,白小将軍更不可能去領兵。”
葉鳶有一種無力感,皇上身為一國之君卻連維持基本的國泰民安都受着阻礙。太後說是皇上的母親,卻不知心裏到底在希望誰來坐穩這江山。白家三代忠君為民,白明酌卻被限制在宮牆間連領兵剿匪都不能。
葉鳶突然想到什麽,“白将軍家的少公子沒有人舉薦嗎?”
白家老将軍白緋容共有二子,大兒子白明爍在朝中任職鎮南大将軍,二兒子白明酌也曾是戍邊的将軍,年少時帥兵揮師北決收複東境的邊城,歸朝後上交兵權,空挂着爵位卻無任何實權,但百姓話語談論間仍是願意稱他一聲白小将軍。白明爍的公子白卿淮也年少有為,十一歲上戰場,十三歲率一支小隊在殷朝與齊的戰争中奇襲敵軍腹地,與大将軍裏應外合,凱旋歸朝。
雲格瓊聽了葉鳶的話皺了皺眉,“說來也怪,聖上也提出由白小校尉領兵,可是白家傳出消息說白卿淮病的嚴重,怕是難當要職。”
葉鳶愣了一下,“白卿淮病了?我師父那邊有給你傳什麽消息嗎?有什麽病是我師父都解決不了的嗎?”
雲格瓊也停滞了一瞬,“許是白小校尉病還在南境?不然我們的人不應該沒傳回消息。你師父白小将軍還在太醫院,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我師父怎麽說也是個伯爺,”葉鳶像是喝酒一般悶了一口茶,“太醫院用他倒是順手。”
雲格瓊接話道,“你師父傳消息過來,打算推舉赤鷹軍的軍師謝風臨領兵。謝風臨與各方利益都不牽扯,也完全能勝任剿匪之責。”
葉鳶聽到雲格瓊的話,給自己倒茶的手頓住。視線移到雲格瓊的臉上,雲格瓊對着她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随即葉鳶也笑了,“不愧是白明酌。我這幾天就試試往赤鷹軍軍營走一趟。”
葉鳶把從居安樓帶回來的飯擺好,招呼阿歲用飯。阿歲已經能熟練的從自己的碗裏用勺子吃飯不會掉出來了,葉鳶給他準備了一個大一些的碗,讓他吃的方便些,自己也不用在吃飯的時候一直給他添菜。
阿歲不知道葉鳶是不是在意食不言寝不語這樣的禮節,反正葉鳶是從沒有在他吃飯的時候去拉他的手寫字過,以至于有什麽話阿歲都憋在了飯後才說。“葉姐姐今天是去街上買的飯嗎,這紅燒獅子頭口感和味道都像極了我吃過的一家居安樓。”
葉鳶覺得有趣,阿歲既然能說出這味道相像,一定是吃過不止一次才能準确分辨,“就是居安樓的飯菜。”
“榆城居然也有居安樓?”阿歲驚奇,“我以為榆城這麽偏遠的地方,居安樓的掌櫃看不上呢。”
居安樓的掌櫃就站在你面前呢,葉鳶在心裏接茬。手上還是寫道,“還沒開業呢,是最近才要開的。”想了想怕是以後會經常去,瞞着阿歲反倒不方便,“裏面有相識的人,聊了聊天,順便托人家開個後門解解饞。”看着阿歲神色有些黯然,葉鳶又補充到,“等你眼睛好了就帶你出去逛逛福華街。”
阿歲努力扯出一個笑臉,“好,等我好了葉姐姐記得帶我去居安樓吃飯。”
葉鳶沒再繼續安慰,她知道阿歲其實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能夠治好,有的事情還是要經歷了才能真的相信。不過葉鳶倒是好奇,到底是什麽人下的毒如此複雜,讓她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想出解毒的辦法,卻也還不确定能不能把阿歲的耳聾根治好。
阿歲一直不相信能有解毒的辦法,下毒的人應當是有一定聲望的毒手。能請的動這樣的毒手,想必阿歲招惹的人總不至于是籍籍無名之輩。可是在阿歲這個年紀又能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能被這樣的人所針對?怕是下毒之人所圖根本不是阿歲,而是阿歲背後的家族與地位。阿歲的身份或許比自己以為的更高些,葉鳶凝眸注視着小心翼翼幫她收拾桌子的少年。阿歲,你可一定不要做擋我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