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你也知道我娘的身子骨不好,杜大夫也說了我娘需要多補補,不然肚子裏的娃能不能安然的生下來都是未知數。”

夏婆子心裏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這賤蹄子像是故意與她作對似的。

“我知道奶一向最疼我們了,我回來确實是帶了四只野雞兩只野兔,本想着野雞野兔不少,殺一只野雞不妨事的,我娘肚子裏還懷着小弟弟,喝點雞湯補補身子總好過天天喝那點子苦藥強,奶奶知道了,非說我是小偷,說我偷了自家的東西,這些東西本就是我從家裏拿的,難道我連最簡單的支配權也沒有嗎?”

“裏長大叔,難道我做錯了嗎?我不過是殺了只雞給娘補補身子,奶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了,還非說我是小偷,我真的沒偷東西,再說了,奶和嬸子為了我聘禮六兩銀子在屋子裏吵架,我殺雞的時候還特意和奶知會了一聲,估計嬸子們吵得太厲害了,奶沒聽清。就這點事情,奶非說我是小偷,裏長大叔,你說這事要是傳到林家,還讓我咋做人啊!”

話音剛落,夏萍眼眶裏的淚水像開了閘似的,一滴一滴的落下來,身後的三丫怯生生的拉着田玉蘭的手,眼眶紅紅的,就連田玉蘭眼裏都帶着幾分濕潤。

為母則強,她這個娘非但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反而還讓孩子們反過來保護她,為了兩只野雞,孩子們被人辱罵成小偷,被人欺辱到這種地步,不就是因為她沒生出兒子嗎?沒生出兒子難道怪她嗎?是她的錯嗎?

田玉蘭反攥着三丫的手,上前兩步,目光堅毅道:“我可以作證,大丫沒有說謊,她不是小偷,殺雞的時候她确實去東屋知會了娘一聲,當時婆婆正為了大丫聘禮六兩銀子去留吵架,沒顧得上搭理大丫。”

頓了頓,田玉蘭摸了摸眼角的淚水,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也是我身子骨太不中用了,不然,這兩只野雞也能省下來讓娘補補身子了!”

“娘,你說的這是啥話,你現在還懷着孕呢,身子骨怎麽能和正常時候一樣,杜大夫都說了,都是你以前太過勞累在加上吃的不好,所以身子骨才虛弱的不成樣子,現在家裏有條件了,不為自己,就是為了弟弟,你也要多吃點,到時候把弟弟生的壯壯的,也不枉你這麽辛苦!”

田玉蘭強忍着心裏的酸楚,憐愛的摸了摸夏萍枯黃幹燥的頭發,卻惹來夏萍安慰的笑。

兒子有什麽好?在她看來,她的三個女兒各個都比兒子還要好,就算肚子裏這個還是女娃,她也知足了,這輩子能有四個小棉襖,她還有啥不知足的?

村民們看到這裏可算是看懂了,原來大丫出嫁的時候,夏婆子要了六兩銀子并非像她說的要了一兩銀子。六兩銀子啊,看田玉蘭的樣子,怕是夏婆子把這些銀錢藏起來了,這老婆子可真不是個東西,背着老大一家把大丫嫁了不說,還把聘禮偷着昧下來,現在連兩只野雞也想霸占下來,真真是不要臉之極!

眼看着大好的局勢被夏萍和田玉蘭幾句話給糾正了過來,夏婆子氣了個倒仰,這賤蹄子啥時候這麽厲害了?真真是反了天了,這個家如今還是她做主呢,她們就敢這樣,她還不信,今個她治不了她們了!

不等夏婆子張口反駁,夏梅倒是先開口了。

“你個賠錢貨,你瞎說啥呢?分明是你背着娘偷吃了兩只野雞,你還好意思說?你身子骨弱?我咋沒看出來?平日裏讓你幹個活,你不是這裏疼就是哪裏疼,這會讓你吃個東西,你咋不說自己身子骨弱,吃不了呢?我看你這個樣子,分明就是裝的,想裝身子骨弱不幹活,想好吃懶做是不是?”

夏梅沖動易怒,而且說話沒個把門,對夏萍來說,在這種場合下,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神助攻。多虧了她沒有夏婆子那般謹慎,否則,今天這場鬧劇怕是還沒這麽容易收場呢!

“娘,你攥我手幹啥?我話還沒說完呢?老子娘占着茅坑不拉屎,這麽多年連個男孩都不會生,賠錢貨倒是不少生,生這麽多賠錢貨有啥用?十個賠錢貨也抵不住一個男娃!”

夏婆子扯了扯夏梅的衣袖,夏梅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剛一時沖動下都說了些啥!

王裏長陰沉着臉,那雙如墨的眉頭緊緊的聚在一起,眼底滿是嫌棄和無奈。

“老嫂子,這件事來龍去脈我也搞清楚了,按理說這是你們夏家的家事,我本不該插手,可有時候做人做事不能太過了!旁的媳婦是人,老大媳婦就不是人了嗎?更何況她現在肚子裏還揣着個娃呢,看在她肚子裏未出世的男娃分上,你也應該大度點,再說了,這些野雞野兔本就是大丫給她娘帶回來補身體的,你也不要太計較了。”

夏婆子不是傻子,王裏長這番話的意思就是讓自己把她們偷雞的事情當做沒看到,非但如此,家裏剩下的幾只野雞野兔看在她田氏懷孕的分上,都要讓給她,憑啥?就憑她肚子裏那個不知道男女的娃?

王裏長也不多說,他知道夏婆子的軟肋,冷着臉道:“你可別忘了,你家大湖現在還在鎮上讀書,我可是聽說,他們讀書之人,最是忌諱家宅不寧,否則,別說考秀才了,童生的資格都能給他取消了!”

夏婆子一臉不可置信,揪着王裏長的袖子,結結巴巴問:“真,真的?我家大湖将來可是要考秀才,要當官的,怎麽能取消童生資格呢?要是沒了童生資格,他還咋考秀才,咋當官?”

王裏長撥開夏婆子的手,虎眼一瞪:“我啥時候說過假話?再說了,我的為人你還不信?我還能騙你咋的?”

夏婆子讪讪的笑了笑,把手收了回來,咬牙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夏萍和田氏,不甘得咽下滿腹的怒氣,回了夏家。

衆人一看當事人都走了,熱鬧沒了看頭,人群也就自動散了,不過夏婆子和夏梅的名聲也算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