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沒有跟老媽聯系,林木覺得還是要跟老媽報備一下,林木的媽媽比較通情達理,也沒有王明明媽媽那麽強悍,她就像是所有的中國傳統婦女一樣,有着柔和的性格,似乎能撫慰一切創傷,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林木雖然沒有爸爸,但是性格卻也沒什麽缺陷,善良、有同情心這些良好的品質他該有的都有,人際關系一直也很不錯。
林媽媽聽了他的報告,倒是沒有多問姚麓的事,只是問他最近吃的怎麽樣,穿的怎麽樣,林木笑着一一回複,末了跟媽媽撒嬌:“媽,你怎麽不問問你女婿的事啊。”
本來要推門進來的姚麓,正好聽到女婿二字,登時來了興趣,他堪堪止住将要邁進門的腳,将臉貼在門板上開始聽牆角了,他屏息凝神,只聽林木在那邊緩緩道:“嗯,我打算跟他好好的,沒事,他對我挺好的。”
姚麓當然聽不到林媽媽說什麽,但林木對他的評價都是積極正面的,這種感覺真是不錯,聽到伴侶在第三方那邊誇自己,跟直接聽到誇獎,又有些不同,總之他特別開心。
一開心,就推門進去了,他放慢腳步,努力做出不打擾林木的樣子。
林木邊打電話邊竊笑,看着他走過來的方向指了指,似乎對他打什麽主意了然于心。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姚麓就差把“誇我”寫在臉上了,他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貼心”地表演了一出為林木着想的戲碼,用所有的肢體動作和小表情訴說着潛臺詞:“喂,你瞧,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多麽乖啊,都沒有打擾你,你還不趕緊誇誇我?”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林木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然後又朝姚麓招了招手,姚麓果然聽話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林木伸出手攬着他的肩膀,繼續跟自己家老媽打電話,姚麓全程沉默,不過笑容就沒消失過。
等挂了電話,林木一看姚麓,還在笑,感覺像是笑僵了一樣,他搓了搓手,将手搓地熱一些後,把手覆到他的臉上,狠狠搓了搓,姚麓很快就從笑臉變成苦臉,像是一張白紙被搓皺了一樣,他掙紮着去拽林木的手,卻被林木壓到了床上。
林木哈哈笑了起來,他覺得姚麓這番面部變化實在有趣,而且仰躺在床上的模樣活像是被登徒子欺負了一樣,他享受這種對方的脆弱,而且自己也很快變得黏糊起來,就想跟他躺在一起,什麽也不幹,這種氛圍也很好。
姚麓跟他并肩躺在床上,不過手卻并不老實,他慢慢将手塞到林木的手裏,很固執地要跟人十指相扣。
說來也怪,複合之後,林木經常會發現姚麓細膩脆弱的一面,按說他一個大男人,又是身居高位的,以前在他面前也一副“老子最大,你敢惹我我就弄死你”的模樣,但是當在後來不斷的追求中,他似乎逐漸卸下僞裝,展露了真實的自己,這樣的真實讓林木覺得安心,他們變得從未有過的接近。
☆、吃醋
膩了一會兒,姚麓起身開始換衣服,林木知道他今天有應酬,也就放他去了。
站在鏡子前,姚麓像是個愛美的小姑娘,這裏抓抓頭發,那裏系系領帶,唯恐自己不夠奪人眼球,林木對于他這種“花枝招展”的樣子很喜歡。他覺得換了衣服的姚麓像是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散發着精英的氣質,這樣一個堪稱完美的人往自己身前一站,blingbling,簡直閃瞎狗眼。
林木呆呆看着他,越看眼睛越亮,姚麓從鏡中看到他的呆滞,微微挑了挑眉,故作矜持般地繼續打扮,而沒有像往常那樣主動走近他占便宜。
林木自認是個“好色的人”,這種性格特征表現在:對美麗的事物沒有抵抗力,對于好看的人,他是顏控、腰控、手控、聲控……這麽多的要求,仿佛他只配打光棍,沒想到這麽一個符合标準的人竟然出現了,不得不說蒼天憐我。
“再看我要把持不住了。”姚麓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
林木的遐想被這句話陡然打破,臉上兀自一熱,罵了一句“神經病”,然後便擡腳走開了。
姚麓有應酬,他可沒有,而且姚麓應酬時也不願意帶他。不過姚麓可不是嫌棄他,主要是他覺得那些場合不适合林木。
這個寶寶就适合呆在家裏,每天快快樂樂的,想買什麽買什麽,想作妖就作妖,他都願意寵着他,只要回家能看到他,他就有無窮的戰鬥力,去迎接世界的挑戰,夫妻之間的分工,對他來說就應該是這樣的。
林木自己在家,也很會找樂子,姚麓的書房很大,堪比圖書館,林木又是酷愛閱讀之人,閑暇時間往書房一鑽,能得到很好的消遣。博爾赫斯說過:“如果世上真的有天堂,那麽它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誠不欺我。
除此之外,網上沖浪也不失為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姚麓的電腦就在手邊,來了這麽些天,他還不曾打開過。自從兩人複合,姚麓真是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手機密碼,銀行卡密碼,自己的身家,跟倒豆子似的往外蹦,生怕林木再反悔不要他,故而企圖用金錢栓住林木。
林木不是多麽愛錢,但是他喜歡姚麓的誠意,還有什麽比金錢更大的誠意呢?
坐在書桌前,将電腦打開,随便點開一個視頻,沒想到觀感不太妙。按說成年人搞h色很正常,林木并不會因為發現這麽個視頻胡思亂想、狂吃飛醋,但是視頻中的一方讓他有點莫名的熟悉……
??!!
可不就是姚麓即将上位的“小媽”?
房門推開,姚麓本來要例行公事地親親林木,然後要告訴他幾點回來,誰知一進門就聽到從某個角落裏溢出粗/喘低/吟,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視頻內容兒童不宜。
姚麓這人有潔癖,自從跟林木好了以後,他根本不願意看這個,更不願意讓林木看,他醋勁兒大,不希望任何人事物分走林木的注意力,他看林木的眼睛緊緊黏在屏幕上,抿了抿唇,忿忿地朝他走了過去。
☆、出門
姚麓進來的其實不是時候,林木最近覺得自己要近視,眼神兒不太好,看視頻時本來也要貼近一些,加上在裏面看到了“熟人”,他更是想确認一下自己沒有看錯,然而這些曲折的歷程姚麓并不知道。
從他的角度看來,他只覺得林木看視頻看地津津有味,興致盎然,他怎麽能不生氣?
腳步漸近,林木擡頭看他,只見姚麓的眼神有些兇狠,這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心說姚麓這厮又要犯什麽病?
下一刻,姚麓把電腦一把抱起,像是逮住課堂玩手機的壞學生一樣,居高臨下地審問道:“好看嗎?”
壞學生沒有一絲心虛,他比教導主任還要沉着淡定加嚣張,只見他将身體倚上椅背,兩手交叉胸前,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真是讓姚麓惱火,偏偏他還拿他沒辦法。
林木燦爛一笑,一點兒都不想遷就他:“好看!”
姚麓哼了一聲,低頭去看這個奪走愛侶注意力的罪魁禍首。
?!
這他媽不是自己黑進王翠霞那個姘頭的電腦裏發現的視頻嗎?
“咳!”他心虛地輕咳一聲,解釋道:“……這就是我掌握的那個王翠霞跟人厮混的證據。”
他自己理虧,不太敢跟林木鬧,而且這麽個讓人誤會的視頻在自己的電腦裏,很容易讓人以為他是在藏私,自己留着看的。
林木見他支支吾吾地解釋,饒有興趣地身體前傾,将手抵在下颌上,聽地別提多認真了。姚麓見他竟然還能笑出來,越發腿軟,總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先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将電腦重新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握起了林木的雙手,晃了晃:“我可不是留着自己看的。”
林木輕笑一聲:“我知道啊。”
姚麓也太敏感了,難道是自己之前鬧得他太厲害,才讓他這麽緊張。
他撓了撓姚麓的手心:“你不用這樣,我是相信你的,對自己有點信心好嗎?”
姚麓仔仔細細看了看他的表情,見他真的不生氣,神情很快舒展開來,交握的手也松開了,他捏了捏林木的臉頰,又帶着點醋意問:“你剛才怎麽看地這麽認真?”
林木睨了他一眼,開玩笑地說:“好看啊。”
姚麓撅撅嘴,非常不樂意:“好看個屁,他們都沒我好看。”
林木點點頭,将手輕輕搭在姚麓的領帶上,姚麓有些羞澀,但是又非常期待地看着他。
林木狡黠一笑,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我可真是聰明,姚麓就喜歡這個。”
他輕輕嘆了口氣,手上微微一用力,姚麓就身體前傾,被林木扣住手吻了吻。
臨出門前被親吻,姚麓心情十分雀躍,很快滿意了,他拱了拱林木的鼻尖,小聲道:“我很快就回來,你要是悶地慌,就去樓下散個步。”
林木乖巧地點頭:“知道。”
姚麓站起身,不放心地看了電腦一眼,指了指林木,警告道:“不許再看,要不回來收拾你。”
林木對着他皺了皺鼻子:“神經病。”
姚麓勾起唇角,“走了。”
說完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樣子,林木随手拿起一本雜志朝他一扔,姚麓光速閃人,将門關上,徹底将飛來的雜志隔絕在門內,林木笑着搖頭,将電腦拖過來關機後,轉身拿起一本書,津津有味地看起來,自己喃喃道:“還是這個好看。”
陽光洩進房間,整個世界溫柔一片。
☆、頓悟
姚麓甩着車鑰匙,一步一跳地下樓了,心情之好,好到讓人受不了。
他打開車門,坐進車裏,系好安全帶、打開車門,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他又愛上自己了。每當他覺得他被人愛的時候,都是他最愛自己的時候,由此可見,“愛”果然是人生的陽光雨露,絕對必不可少。
打開車載音響,将手搭在方向盤上,戴上墨鏡,一邊開車,一邊用手指輕輕叩擊方向盤打節拍,時不時朝窗外看一眼,惬意的日子啊。
“喂!”電話那邊響起不耐煩的聲音,姚路遠一看手機是姚麓來電就覺得血壓飙升,跟人說話不自覺就帶上無名怒火。
換作往常,姚麓肯定要例行公事地怼人,把姚路遠氣個倒噎氣,但是今天心情實在是太好了,他大度地忽略了這個老頭對他的不耐煩,反而和顏悅色起來。
“是我。”他矜持地說了兩個字,仿佛自己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而“是我”二字則是帶有魔力的咒語,凡是聽到的人,都會對他俯首稱臣,将他捧地高高的。
姚路遠擰着眉頭将手機拿遠一些,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碩大無比的“兔崽子”三個字,心說這是姚麓,沒錯兒啊,今天吃什麽藥了?
他将手機重新拿回耳畔,繼續氣沖沖:“知道。”
我他麽還不知道是你?我又沒老年癡呆。
姚麓嗯了一聲,輕了輕嗓子。
這是要宣布什麽大事了,說實話,姚路遠不太想聽,他對姚麓這種清嗓子的詭異前奏沒什麽好印象,每次這種行為的背後,都需要他這個爹來付出代價。姚麓這厮就是老天爺派來讨債的,他上輩子絕對是造了大孽了。
“我過兩天回家吃飯,那個……你讓人準備準備。”
姚路遠一頭霧水,你覺得天上要砸下大石頭,結果只下起了毛毛雨,落差之大,心情都明朗起來,姚路遠說話不自覺柔和了些:“行了,我知道了,你還有事兒沒有?沒事兒趕緊挂了,浪費電話費。”
“切!”姚麓諷刺地輕嗤一聲,浪費個屁的電話費?姚氏還差那麽點兒錢?不想跟我說話你明說啊?拐彎抹角的,看我氣氣你。
“我過兩天帶你兒媳婦回去,你多準備點錢給他包紅包,千萬別忘了。”
姚路遠倒吸一口涼氣,姚麓捂着嘴笑眯了眼。
姚路遠一下倚在椅背上,手捂着心口,咬牙切齒地說:“你又從哪裏找來了個狐貍精?啊?告訴你,我沒錢,想要錢自己去掙!”
姚麓談戀愛別的沒學會,撒嬌的技能學了個十成十,撒嬌嘛,其實分對象,如果對方愛你,你一撒嬌,對方會對你加倍寵溺,內心會因為你的可愛而柔軟的一塌糊塗,可是……如果不愛,那結果可就豐富多彩了,聊天基本沒什麽好下場。
姚麓跟姚路遠就是水火不容,他對姚路遠的不滿伴随他成長的始終,父子重逢後,他更是将自己的聰明才智分了大部分來膈應自己的老子,他知道怎樣精準地踩姚路遠的痛腳,而且百試百靈。
姚路遠跟他說讓他自己去掙錢,他不是不能掙,而且掙得很多,可是他不順着姚路遠的話,反而撒嬌說:“我不,我就要你的錢。”
“你!”姚路遠狠狠喘了幾口氣,可能是怕被氣死吧,他匆匆地說了句“知道了”,果斷挂了電話。
技不如人,只能敗下陣來。
姚麓取得了對敵戰争的勝利,心情很是飛揚,不過可能也是因為最近被愛情的小鳥落在肩上,他開始懂得愛的藝術,這樣的結果,就是他開始發現自己有時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比如跟姚路遠這通電話結束之後,他起初還會像往常那樣高興,可是那種不馴有後坐力,他頭一次在忤逆了姚路遠那個不合格的父親之後,開始審視起自己來,他開始琢磨自己的做法是否不對。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人都要往前看。書中将這個道理講了千百遍,他在今天又有了頓悟。
他走出跟肖揚的感情,跟林木在一起,放棄了醉生夢死的日子,是因為往事不可追,他要珍惜眼前人,要過好未來的每一天。
情場上他明白了活在當下,那麽……親情上,他應該也能活在當下吧。
過去的事情永遠無法轉圜,而他也不再是那個無助的小童,只能依賴父母的愛而活,如今他有了愛人,那即便姚路遠這個父親對他有任何惡言惡語,他都可以不要再一邊受傷一邊反擊,他可以嘗試坦然接受這位父親本來的樣子,然後盡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和顏悅色。
愛是一種能力,有時也需要鍛煉。有時跟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解并不容易,那些傷害像是被刻刀镌刻在靈魂上,如果原諒了對方,便是對不起自己。
但是如果在固執地不原諒之後,經過漫長的時間,發現過去已經成為沉重的包袱,嚴重阻礙了自己未來的幸福,那麽和解的時機已經成熟。
是的,和解也需要時機,如果那個時刻到來,人們是能感覺到的,在此之前,不必用“應該”二字苛責自己。
姚麓現在就屬于一個逐漸成長轉變的時期,他很聰明,也從不為難自己,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對姚路遠好一些了,但他也不可能立馬做到父慈子孝,那就盡力而為吧,畢竟不能太過壓榨自己,要不然,他該不開心了。
不知不覺到了目的地,姚麓的思緒突然中斷,他将墨鏡滑到鼻梁,露出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不過裏面裝滿了疑惑的神情。
回神的姚麓一陣後怕,我的天哪,我都到了,以後開車可不能分心,真是太危險了。
他微微抖了抖身體,推開車門,邁出長腿,将墨鏡重新架上,人模人樣地掙錢去了。
秋風起,落葉四散飄零。
海城的秋季是短暫的,如今的秋風是冬天的信使,它裹挾着寒涼的氣息,傳遞着季節的消息。
天地即将進入肅殺的時期,不過姚麓的人生卻日臻圓滿了,他在成長和進步,他人生中某一階段的故事,應該也快要落幕了。
加油吧,姚麓。
☆、初相識那天
家裏沒了人,林木獨處也是很快樂的,他看書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翻完一本書。“不求甚解”就是他看書的意義,也許是因為對看書的收獲沒什麽期待,他反而會因為這種不期待而常有收獲,從而得到意外之喜,也将讀書的速度提高到匪夷所思。
将指尖搭在書架上緩緩移動,腳步也随之邁開,突然,指尖停頓,視野被一排沒有拆封的書吸引了目光。
塑料薄膜反射着淡淡的日光撲入眼簾,林木挑了挑眉。這些書的類別說來十分适合他,上架建議是:同性關系、兩性關系。
林木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上下起落,嘴角勾出一個笑容,他哎呦一聲,有些受不了地取出其中一本,拆開薄膜,細細翻閱起來。
姚麓這個人吧,求知欲是很吓人的,即使在林木最不待見他的那段時光裏,他都承認姚麓對這個世界有着旺盛的求知欲,這是他難得的優點。
姚麓一直秉持着這樣一個論調:所有的問題,都可以從書中找答案。找不找得到另說,但這是一個尋找的途徑。
他确實也從中獲益良多,只是有時候理論知識太豐富,卻變成行動上的矮子,林木說過他很多次他也不聽,反而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搖啊搖,大言不慚地說:“我怎麽啦?我懶都這麽有錢,我要是那麽知行合一,別人還活嗎?”
彼時林木推了他腦袋一把,無語道:“你還要不要臉啊?”
姚麓放下書,把他攬在懷裏,把玩他的指尖:“那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脖頸兒,林木感覺要起雞皮疙瘩了,他嘴硬道:“不對。”
佯裝淡定功力不夠,紅暈爬上了耳朵,姚麓沒什麽同情心地揭穿他:“耳朵紅了哎……”
林木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忽略了姚麓一聲粗重的喘息,踢了人一腳就跑出房門。
姚麓在門內氣急敗壞地喊:“你他媽往哪兒按呢?”
跑出門去的林木去而複返,拉開門沉着臉問:“按哪兒了?”
姚麓忿忿地指了指自己的大腿:“這兒!有傷呢!”他語氣中有些埋怨,為對方一點兒不憐惜自己而不高興。
林木以為他要開車,誰知還真是有正經理由,他輕描淡寫地瞄了姚麓的腿一眼,刺道:“誰讓你不長眼?”
他真的是不長眼,林木是個居家型好男人,他來了之後,見姚麓有衣服沒洗,就給他順手洗了,沒想到洗完後姚麓正好回家,都快感動死了,非要幫他晾衣服。林木笑着說不用,讓他先休息,姚麓摩拳擦掌地要幫忙,林木拗不過他,也就随他去了。
姚麓終于争取到機會,一邊拿衣服一邊回頭看林木,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毒。
林木每次被他那種癡迷的眼光一看都要臉熱,偏偏姚麓還非得用灼/熱的眼神炙烤他的意志力,真是煩惱……
就在暧昧輕輕流動的時候,姚麓不合時宜地嗷了一聲,倒地不起,林木大驚,跑過去看了看,此時姚麓抽着涼氣起來給自己挽起褲腿,可怎麽都看不到受傷的地方。
林木把他的手拍開,指示道:“把褲子脫了。”
姚麓驚恐地捂住下三路:“幹什麽你?”
林木快被他蠢哭了:“你磕大腿了,從下面又不好看,你不脫褲子,怎麽看磕的怎麽樣?”
姚麓有些為難:“真脫啊?”
林木雙手環胸,一副等待的模樣。
姚麓不太情願,林木輕嗤:“你說你,我以前不讓你脫的時候你上趕着,現在該脫了,你到底別扭什麽?”
姚麓扭扭捏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本來要幫你幹活兒,結果自己還磕到了?”
林木輕笑一聲:“你是在糾結這個?”
“……沒有……”
“你不蠢,聰明死了,要不我為什麽喜歡你呢?”
姚麓突然被表白,眼睛亮晶晶的,高興壞了。但還是不想讓林木看,他讓林木把他扶起來,商量道:“你不要看了,我自己去抹點藥油就行。”
林木扶額:“好吧。”說完又補充道:“你是不是把我當外人,在我面前竟然這麽有偶像包袱?”
姚麓輕哼一聲:“難道我錯了嗎?我在你心裏,不就應該是最厲害的嗎?”
林木扭了下他的腰:“神經病,我發現你這個人腦回路真是跟正常人不一樣,整天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往日的記憶浮出腦海,林木驚訝到他竟然已經跟姚麓擁有這麽多共同回憶,而且互動竟然這麽溫馨有愛。
他開心地笑了,從抽屜裏随便抽出張白紙,手随心動來了張速寫。
那是他剛剛在紅塵裏見到姚麓的時候,彼時重金屬音樂在室內喧嚣,年輕的軀體在那一方天地裏舞動,剛剛上大學的自己在舞臺的一側等候上場,緊張的目光四處逡巡,很快就在一個角落愣愣地停留。
那裏有一個微醺的少年,他獨立于喧嚣之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杯沿撫來撫去,像是在玩一場孤獨的游戲,他衣着不菲,手上的腕表也貴的咋舌,身邊有無數有意無意的目光窺伺着,林木那時在想什麽?
他在想這個人似乎輕易能擁有一切,可是他還是不開心?為什麽?
記憶走馬燈般回放,筆尖在白紙上沙沙作響,悠遠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随着一絲氣急敗壞:“林木,林木!愣着幹什麽?上場啊!”
經理恨恨地将他向臺上推了一把,他腳步趔趄,走上臺階,下意識往某個角落看去,似乎宿命一般,與那個傾城絕色的少年四目相對,林木這輩子都不會忘掉那一幕,年輕的心在胸中劇烈鼓噪,心裏有個期盼的聲音小聲道:“如果他是我的,該有多好……”
☆、你跟我在一起高興嗎?
繪畫是用來描摹內心世界的,從見到姚麓的那一刻起,相遇便濃墨重彩地寫入林木的記憶,最初的最初,當他能在姚麓的身邊入睡時,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顧的。
他努力學習,業餘時間學習繪畫,很想有一天,能将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畫在紙上,那一天會在何時到來他并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刻,應該是姚麓願意把他領到陽光下的時候。
他對姚麓的心意是初初冒頭的嫩芽,用愛意澆灌着,用時間培育着,當他的畫技成熟,他開始畫花鳥魚蟲,秀麗風景,唯獨不敢将心底深處的一幕畫下來。
于是他等啊等,像是一個耐心的農夫等待收成,可是收成沒等到,姚麓的壞脾氣就像狂風把他的情誼都刮散了,後來的後來,再想到姚麓,林木想到的只有糾纏的軀體,滾燙的汗水,哪裏還有一絲情窦初開的溫柔。他只想,去他媽的,這個混蛋不配。
昨日早已像時間久遠的前世,如今再度畫出過往,就像是把過去懷揣着希望的自己複活一樣。
他心疼過去的自己,也永遠感激那個自己,如今……他不必懼怕愛意的表露,姚麓巴不得他愛他,于是,他繼續滑動筆尖,将剛剛走上舞臺的自己一筆一筆勾勒出來——他終于,可以跟姚麓出現在一起。
“畫的真不錯。”戲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木一驚,側頭忽然看到熟悉的面孔,姚麓不知什麽時候回家了,他離他那麽近,硬朗的下颌線和含笑的眉眼一如往日般勾魂攝魄,姚麓此時也在側頭看着他,他的一只手放到林木的右邊,像是一支羽翼,把他護在懷裏。
姚麓伸出手指點了點速寫,長長地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早就對我有什麽心思?”
林木眨眨眼:“有嗎?”
“有!”姚麓理直氣壯。
無聲的語言有時候比具體的話語更能打動人,這副速寫就像是一張舊日的告白,它訴說着相遇時林木萌芽的情誼,呈現着姚麓給他帶來的驚豔之感,而姚麓是何等聰明何等細膩,他輕易就讀懂了他的心思!
林木對姚麓的十二分肯定不置可否,起身伸了伸懶腰,恩賜一般地說:“送給你了。”
姚麓羞澀地說:“謝謝。”
林木伸出手來,遞到姚麓面前。
姚麓的視線正被更加年輕的自己和林木吸引,把年歲長一些的林木的手扒拉到一邊,繼續津津有味地看着,還摸上了下巴,看起來滿意極了。
今天又有了新發現了,媳婦兒早就愛我了怎麽辦?姚麓的內心心花怒放。
林木被撥開手,并不氣餒,锲而不舍地繼續伸手,姚麓終于挪開視線看着他,一頭霧水地問道:“你幹嗎?”
林木理所當然地挺直腰板兒,抖了抖手:“錢啊!”
姚麓擰緊眉頭,匪夷所思道:“銀行卡密碼都告訴你了,你自己花去呗!要什麽錢?”
“我就要錢,唔,現金。”他純粹是胡攪蠻纏。
姚麓先是看了看畫中秀麗的少年,再看看褪去了青澀的林木,想來想去,直起身子,恨恨地邁步去穿衣服:“我他媽給你取去,行了吧!”
走出兩步,林木笑着跑到他身邊,攔住他:“行了行了,逗你的,別去了。”
姚麓就知道他是折騰人,光速放下西裝外套,折返回桌子旁,拉過椅子來坐上去,順便一伸長臂,把林木拽了過來。
他繼續欣賞着林木的畫作,像是窺見了林木內心深處的角落,他的手在林木的腰間摩挲了摩挲,突然輕聲問道:“你那個時候在想什麽?”
林木想來想,用充滿回憶的口吻說道:“可能是……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啊?”
姚麓笑了笑,追問道:“還有呢?”
那樣充滿欣賞和期盼的目光。應該……不只是驚豔吧……
林木不上道地說:“沒了。”
姚麓倒是不惱,林木不說也沒有關系,他的畫已經給了他答案,他只是有些唏噓,又有些後怕,原來林木早就喜歡他了,可是他後來走的那麽義無反顧,如果不是自己死纏爛打,那麽他們是不是就永遠錯過了?
想到這裏,姚麓突然悶悶地撞了撞林木,林木就勢摸了摸他的腦袋,垂眼問道:“又怎麽了?”
姚麓道:“謝謝你回到我身邊。”
林木撸了把他的頭發,自顧自地點頭:“嗯,真的要謝謝我。”
姚麓抱着他的腰,擡起臉來:“我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打算跟我過了?”
林木撇撇嘴:“竟說廢話,我跟你過,等着你家暴我?”
姚麓瞪大眼:“什麽時候?”
林木搖搖頭:“反正你以前壞透了,我覺得被打是早晚的事兒,還好你這神經病變好了,要不然誰願意跟你?”
姚麓重新埋進他的腰間,又問道:“你跟我在一起,現在高不高興?”
“高興。”林木實話實說。
“切,有錢你就高興!你跟我在一起不會是為了錢吧?”姚麓說着說着,把自己說的警惕起來。
林木惡狠狠地威脅:“當然是為了錢,你沒有錢,我才不稀得搭理你。”
姚麓委屈地扁扁嘴:“我就知道……”
他喃喃地低語,然後将手更緊地箍緊林木,“反正我的錢那麽多,你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一直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林木捏了捏他的耳朵,低聲道:“你整天都想什麽呢?我就在這裏,打死我都不走,你好好記着,聽見沒。”
“嗯。”
☆、圍巾
人都是久靜思動,林木不想整天跟姚麓膩在一起,這樣的世界太過狹窄,不是他的追求。
他希望自己能呼朋引伴,而不是将生活只局限在家裏,王明明是他的好友之一,可是也并不是唯一的朋友,心情好的時候,他挺喜歡組個局,邀兩三個好友聚在一起,來一場“名媛下午茶”。
當姚麓聽到林木要出去跟別人玩兒時,臉色黑如鍋底,他這個人占有欲強,好在還比較通情達理。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不喜歡富有魅力的愛人,只是對方的廣闊交際會給自己帶來不确定感,這是姚麓不太喜歡的,不過為了林木的好心情,他決定以後還是尊重一下另一半吧。
“去吧。”姚麓翻着書臉色淡淡。
林木上去圈住他的脖頸兒,仔仔細細打量了打量,末了笑着晃了晃他:“你不會又生氣了吧?”
姚麓把視線從書本上挪出來,并不否認:“是有一點兒,不過是我的問題,我以後要讓你自由玩耍。”
這麽為人着想的語錄一出來,林木都有些詫異了,他将手覆上姚麓的額頭,低喃道:“今天這麽不對勁?”
姚麓放下書,擡起他的下巴教訓道:“你聽聽你整天評價我的都是什麽詞?犯什麽病?有什麽毛病?不對勁兒,我怎麽覺得在你眼裏我不正常了才正常?嗯?”
他這個尾音的疑問詞很有霸總的感覺,林木一聽就腿軟,他撇撇嘴,回答道:“難道你對自己沒數?”
姚麓笑着說:“人都會變的,你怎麽能老是拿老眼光看人?你說說,我跟過去,一樣嗎?”
疑問很容易喚起人的回憶,林木直視着姚麓的臉,輕易就在當前的時間線上向前推移,将姚麓展開縱向對比,這麽一比較不要緊,林木發現姚麓進步了好多。
過去他有多惡劣,現在就有多聽話,而且不知是不是年齡比以前大了,整個人越發呈現出一種居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