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先生過獎。”聞青斂袖為禮,唇角半勾,眸中卻是一片幽寒。
舒寒淩卻已不再看他,只月色映出他風霜雕琢的面,白衣上散開的墨綠松花。
“只不知,聞青是否願意随老夫修習箜篌之曲?”
舒寒淩眼風一轉,一段霜雪。
聞青微怔,他原本只想借舒寒淩之名讓自己揚名以達目的,卻從未奢望過能成舒寒淩之徒。
但是,在他還不曾領略過血腥與殺戮的年級裏,
他也曾如天下間每一個樂師一般,希冀有一日,能拜入舒寒淩門下。
只因三十年,舒寒淩一曲《華蔻玲珑》,傾絕冠世,引得昔年珑華公主為之相思誤終身,一縷香魂散,一段芳魄擱。
于是不知何時,漸漸有人傳了個舒寒淩的名號—–“九霄卿”。一時風傳。
況且,成了舒寒淩的徒弟,便有機會出入宮闱。
于是聞青趕忙拱手一禮,一揖恭身:“弟子願跟随先生左右。”
舒寒淩目光仍淡:“明日一早,洗梧臺。”
聞青再禮後應聲而退。
洗梧臺是舒寒淩所居之府。
天下樂師夢寐以求的神仙之地。
聞青着實未想到,自己還有這般境遇。
故第二日一早,聞青便恭敬候在洗梧臺外,待那深木府門開出一隙,霎時,滿府清泉流水雲淡柳青,映入眼中。只見舒寒淩仍舊是那一襲白衣,雖兩鬓斑白,卻風骨天成。他衣上松花映着上方青松,松針盡落,一地靜谧與清雅。
九霄卿。
其實,說是九霄清客,更為合适吧。
聞青暗想。
“你來了。”舒寒淩緩緩回身,縱然他年輕時豐神秀骨,仍逃不過歲月摩挲,但他一身高雅清華,內斂沉厚,卻如他身旁雲中古松一般,叫人看了,甘拜下風。
“先生。”聞青一揖。
“這麽客氣做什麽?以後喚我‘老師’便可。”舒寒淩低眸,靜靜踩過一地松花,走到長廊坐臺邊随意坐下,卻仍一片端雅。
聞青也不拘禮:“老師。”
“你昨日那一曲《溯華》确實高妙。”舒寒淩看着院中一地落下的松花,忽而又道,“只是,彈到其中一節時,卻太慘淡。反失了幾分靈氣。”
聞青低首:“請先生賜教。”
舒寒淩低笑:“彈曲之時,你已專注本心。那麽你便要學會的只有一件,以彼之心,通彼之命,悟彼之天地一方。”
言罷,他又笑道:“其實這也是當年你師尊傳授與我,我卻是聽不懂。”
聞青當下一怔,他原本以為舒寒淩是個十分端肅的人,而今看來卻很和善。
“其實說白了就是,”舒寒淩擡袖,松針掩映下眼角流出一段優雅,“澄澈汝心吧。”
聞青低笑:“那弟子必當謹遵教誨。”
而謝紫那一廂,此時正是上朝時候。
衆官尚還候在金銮殿外。
衆官自然都避着謝紫一些。
現在他的風評可不算好,和之前簡直天差地別。
但謝紫卻是一概笑臉相迎,好似渾不知旁人是如何傳他的。
只蘇相走過他身邊時,意義不明地勾唇笑了一聲,眼中意味深沉。
謝紫同樣勾唇一笑,壓低聲線:“謝過。”
蘇相只一眼:“各有同道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