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寺巨洞

南诏公主,班離,大礦脈,招兵買馬···

李侗肯定沒有這樣的心思,這是侯鎮唯一能夠确定的,畢竟他是知道自己一心效忠朝廷的,要是真有二心,也不會跟自己一起謀算如何應對朝中的誣陷勢力了。

那國師來,到底是奉誰的命呢?他來查看礦脈,是已經斷定了成南王有反意,還是只是想盡早堤防?還是為了南下出兵南诏?難道那山裏有什麽山路直通南诏嗎?

國師上次出谌言的時候整個朝堂都為之震動了,那這次,他是看黔州預言了什麽呢?還是已經有什麽東西,印證了他的預言了?

“明天,咱們去山腳下看看那個天坑去。”

“去哪兒?哪兒的路可不好走,而且到處都是蛇蟲鼠蟻的,進去了還能不能出來還是兩回事呢。”

“那裏面有秘密,我們得去看看。”

說着,侯鎮便要推門而出。

“哎,你幹嘛去?”

趙回聲還是刀子嘴豆腐心,剛剛還要打死他呢,現在又關心得不得了。

“我去成南王府,咱們這是幫他辦事,他得出點血才行!”

“哎,那你早點回來啊,明天還趕路呢,別累着了!”

趙回聲一向是最會呈口舌之快的了,不過他也沒想到侯鎮殺了一個回馬槍回來,将他一腳給放倒了。

聽着後頭不斷傳來的叫罵聲,侯鎮心裏也開始重新構建起了一張大網。

陛下受制于人是真,李侗想安身立命是真,長孫大人等一衆老臣把持着朝政也是真,樁樁件件放在一起看,侯鎮愈發覺得,不是陛下要置李侗于死地,而是擔心承乾太子血脈再度死灰複燃的老臣黨,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相對于那些臣子來說,陛下是知道李侗的心思的,他現在對李侗,只有求援,沒有趕盡殺絕。至于為什麽李侗對那些誣陷自己的樁樁件件事,無動于衷,侯鎮還是覺得,這也許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他要反将一軍,将那些人引誘到自己的圈套裏來,而站在圈套中央的,正是他自己這個最惹人注目的誘餌。

現在侯鎮也愈發下定了決心,他跟李侗,必須一直保持一致,有他在,自己重歸長安的計劃也就有了最大的希望。

“你可千萬別真是個反賊啊,我這後半輩子的希望,可全壓在你身上了!”

侯鎮一邊祈禱着,一邊走進了成南王府的大門。

李侗知道了他的目的,直笑話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愣是不會讓自己吃一點虧。

“王爺,您老實待着就什麽都有了,可我什麽都沒有,我得搏一把。您放心,半道上要是折了,我自己認了,絕不怪你,但現在,你得幫幫我。”

“我昨天就已經幫你了呀。”

李侗憋着笑看着他,但也還是不敢把他給真的惹急了。

“王爺,我說真的呢!那礦脈,要是真的聯通到了南诏,咱們就不用派兵打上高原了,直接走地道去!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向長安獻策,來洗脫自己勾結外敵的嫌疑了嘛!”

侯鎮說得激動到不行,李侗也趕緊收起了自己玩鬧的樣子,認真詢問起他的計策來。

“要是你,你預備怎麽辦?”

“南诏公主,班離。”

侯鎮知道,這樣做也許不太人道,但他清楚,班離和他一樣,沒有退路,只剩下一條命可以去搏了,要是她在的話,她也一定會願意以身入局的。

“以她為誘餌嗎?你覺得南诏人還會在乎她的死活嗎?撥曲娅都已經死了,她一個公主,還不知道是真是假,還不是憑着那群南诏人一句話就定奪了?”

“那咱們就幫她拿回身份。”

李侗瞬間又起了興趣,直勾勾地盯着侯鎮,看他接下來還要說什麽。

“南诏争權,祭司一族和王室,這些年來內鬥不斷,咱們可以先向長安獻策,将其分而化之。到時候再扶持班離回到南诏,她的身份,既可以繼承王位,又可以擔任大祭司,這樣,咱們既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南诏豐富的礦脈資源,朝中那些污蔑王爺的聲音也會聞風消散的。到時候不僅陛下得一有力臂助,我也可以重新回到長安了。”

侯鎮的話說完,李侗就忍不住地嘲笑起了他來:“最後一句才是最要緊的吧?”

“正是,但我也幫王爺您考慮到了。”

“說說詳情,比如如何讓南诏認下班離這個公主的身份。”

“造勢!他們能圍繞王爺您造勢,那咱們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黔州到南诏,到長安,商旅不斷,再加上大朝會時,各國使節都會相聚長安,這時候是最容易讓他們下不來臺的時候,趁機把班離的身份一提,他們不認也得認了,同時,也是向長安傳達了王爺您的一個态度。”

“那你覺得,誰去造這個勢,比較合适呢?”

李侗是真聽進去了的,剛剛臉上的那股子玩味,現在早已經蕩然無存了,自己憂心已久的事,侯鎮竟然真的想到了解決辦法。

“段沖,段虛達之子,也是獨孤千葉的表弟。”

“他?”

李侗雖然暫時不是很明白,但他相信侯鎮的判斷。

“所以你明天就要帶着人去探一探那個山洞了?”

“是,希望王爺能夠支持在下。”

“好,給你一百人馬,夠了吧?”

“多謝王爺大恩!”

李侗笑了笑,反而感謝起他來:“這次的事要是真能成,我不僅保舉你回到長安,連侯家先前的爵位,我也一并去幫你求回來。”

侯鎮驚喜地望着眼前這個正經許諾的李侗,心裏已經燃起了熊熊不滅的希望之火了,他想要的,正是這樣!

黔州一下就下個沒完,好不容易雨停了,現在天又暗了下來。他們一行人還沒出門呢,就有人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來。

“哎,老侯啊,咱們今天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我看這天···要不在等等,等天完全放晴了再說?”

“你要是怕死可以不去。”

侯鎮側着腦袋望向他,沒有多說什麽,但就是這一句,侯鎮便知道,趙回聲肯定會被挑起來,跟着一起去的。

“誰說的!去就去!”

衆人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古羅寺的山腳下,侯鎮向上看了一眼上頭高聳入雲的寺廟,回想起了那天在這裏遇見尉遲急北的時候,他打扮得和尚模樣,會不會就是來這古羅寺卧底的?會是誰授意他來的呢?這小子不會已經找到東西,帶回長安去了吧?

想到這裏,侯鎮便命人加快了些速度,他們要趕在長安來人之間,将找到的東西送到宮裏,這件事他們要是落後一步,情況就會大不一樣了。

“哎,這些人看着,可不是一般的府兵啊。”

趙回聲一路上都在找機會,想靠近了跟他說兩句悄悄話。

“是募兵,這是成南王府的護衛。”

“難怪呀,我說呢,那些人怎麽如此懷疑王爺,你看看就咱們後邊這些人,簡直可以用兵強馬壯來形容了!”

“別瞎說,小心人家背後捅你一刀!”

侯鎮再三警告,但趙回聲仍心懷好奇,不住地回頭去看。

“到了!”

前面領路的大哥高呼一聲,衆人紛紛仰頭望去,那還真是一座斷開一半的山,橫亘在了他們前行的路上。不過相較于高聳的山體,眼前塌下來的這堆土,才是他們這次的目的地,他們要翻越這個巨大的土堆,去到山的裏面。

“這不會又垮塌一次吧?”

趙回聲看着眼前尤為恐怖的巨型怪石,上面還覆蓋了不少陰暗潮濕的苔藓,還有些泥土,怎麽看怎麽都讓人覺得裏頭藏了不少肮髒的東西。

“不會的,你在黔州這麽多年了,這點見識沒有嗎?”

說着,侯鎮就開始分配人手,留下一部分人,守在此處,要是他們真的遭遇不測,也好有人及時搭救。

“就咱們幾個人下去啊?”

李侗雖然說是給了他一百人馬,但侯鎮自己心裏清楚,這些人不是真的對自己服氣的,與其讓他們不情不願地跟着下去,不如讓他們在上面等着。他就只帶了李侗特別交代的幾人同行,山裏情況不明,人多也未必就是好事。

“抓緊時間吧,争取早點出來,裏面還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在呢。”

侯鎮雖然看着平靜,但他們幾個還是能看出他的慌亂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動着,眼神也不敢放在任何人身上。

“紀紳,”溫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別怕。”

“我不怕!”

“我也不怕。”

溫括順着他的話說,這也讓侯鎮舒心了不少,尤其是那張感染力極強的笑臉,更讓人覺得心裏安穩了不少。

“你小時候不敢去馬場騎馬,後來你哥拿着鞭子抽你,你就非拉着我陪你去騎馬,你還記得嗎?”

溫括講起了他的往事,也順便觀察起了他的反應。

“是啊,小時候被我哥不知道拿馬鞭抽了多少回了,幸好那時候有你,次次救我。”

“那你是因為這個才喜歡我的嗎?”

溫括小心翼翼地湊到他耳邊拉,低聲嬌媚道。

“我···我就是喜歡,沒有為什麽。”

“怎麽會!那你就是虛情假意的!”

溫括本來也就是想路上無聊的時候,撒撒嬌,沒想到他一說完,侯鎮還沒開口呢,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的趙回聲就湊到他耳邊來了一句:“我有真情啊!”

“吓死人了你!”

“吓死誰了?明明就是你們倆心虛!瞧瞧瞧瞧,在外頭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都敢不把我放在眼裏,以後進了門,回了家可怎麽辦吶!”

“誰要進你們家的門了?”

侯鎮在前頭嫌棄地回應道。

“我進你們家的門啊,我做大,他做小嘛,咱們仨不是已經都說好了嗎?”

“誰跟你說好了!”

侯鎮是氣急了,可沒想到轉臉一看,溫括竟然在笑!

“你看看,我們家小二就高興得不行,你還有什麽不樂意的,啊?”

侯鎮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後頭去,把他那張破嘴給撕爛了!

“到了!”

領路的大哥再次震聲一吼,衆人便停下腳步,擡眼一看,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山體內空,像是把整個古羅寺下面的那座山都給掏空了一樣。

幽深發涼的黑洞,不像侯鎮想象中的那樣,只是一個延伸到地底下的黑水潭,更不像他們站在山頂時看到的,一汪死水那樣,這是一個整體,一個連成一片的恐怖地帶。

再往前走兩步便會發現,那汪潭水跟前面的山洞,也不是完全被水給分割開的,他們之間,有一條不太明顯的通道,正立在水潭的正中間。

那被苔藓完全覆蓋住的山石,滾落山下之後,便被夾在此處,正正好,在水潭裏頭形成了一條通路,直達山洞裏面。

那天他們在上頭看時,這水明明就是淺綠色的,可今天不知道是離得近了,還是它本身就發生了變化,整個潭水看上去,跟石頭上的苔藓都融為一體了。所以即便是水不太深,瞧着也有些滲人。

“走吧。”

侯鎮打量了一番,最終還是硬着頭皮去打頭陣了。

“哎!”

溫括一把拉住他,自己擠到了前頭去。

“我走前面,洞裏和水裏的黑的很,你跟着我,別走丢了。”

“好。”

難得有人護着他,侯鎮心裏甭提多高興了。

“小心點!大家看着路!”

溫括走在前頭,幫他們探路,侯鎮就跟在他後頭,死死地拽住他。

那汪潭水,像是要吃人一樣,伸出了無數只綠色的大手來,想把他們一個個的,全都被拽進去。

侯鎮心裏慌,但他沒有亂,依舊幫着溫括,有條不紊地組織着隊伍。

終于,一陣艱難的連走帶爬之後,他們成功抵達了對岸,到了山洞裏頭。衆人也開始松緩下來,四處打量起來。

仰頭看去,上面也是一片漆黑,好像看不到頂一樣,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就是古羅寺的底下了,想想還挺神奇的。

一次垮塌,就垮出了這麽一個神奇的地方來,而且還有專門預留的通道,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人為的。

“哎!過來看!”

趙回聲發現了什麽,叫喚着讓大家趕緊過去。

侯鎮還以為是發現礦脈了呢,趕緊就第一個跑了過去。

“喲,怎麽,以為我出事了?”

趙回聲這時候也沒忘了好好調戲一番他。

“去死!”

一把将人推開,侯鎮就趴在地上看了起來。

“這是什麽?”

沒想到看見的,竟然只是個看起來已經死掉的蟲子?

侯鎮覺得自己被騙了,白了他一眼之後便向外走去,沒想到這時候趙回聲卻低沉着聲音,又叫住了他:“你再仔細看看?”

侯鎮瞧出了他臉上極其認真的神色來,又返了回去,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溫括他們也被吸引了過來,圍做一團,大家都不知道老趙這是又發現了什麽不得了地東西。

“是···是辟火螣?”

侯鎮頓感後背發涼,慢慢擡起頭來看向了趙回聲,他也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沒錯,就是辟火螣,沒想到這種環境裏面,竟然會有辟火螣的屍體,看來這裏面,确實是有南诏人的秘密。”

趙回聲雖然大多時候都不靠譜,但有些時候,也正是因為他的腦子活泛,想問題別具一格,他們才能出其不意,找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侯鎮将那只已經死掉的小蟲子撿起,拿在手心裏,細看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裏面會有辟火螣,但這種跟南诏緊緊相連的東西出現,那也就意味着,他們先前的推斷可能是對的,這裏,就是通往南诏的暗道!

可環顧了一圈四周,侯鎮除了一片漆黑,什麽也沒瞧見。

“那邊!”

溫括看他愣在原地不停地扭着頭,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找路了。

“我去看看。”

将蟲子交到溫括手裏,侯鎮便一個人舉着火把過去查看了。

“小心!”

“我知道,你們先別過來!”

侯鎮躬着身子,一點點滑動着往前,山裏面濕氣同樣很重,再加上前段時間的雨水,所以整個山洞裏面都是濕漉漉的,很不好走。

“過來吧!”

不一會,侯鎮便高聲招呼道,叫大家趕緊過去看看。

“這是什麽?”

等衆人圍攏過來時,他們才發現,這裏竟然還有一個向下延伸的洞穴,剛剛溫括就是聽到了底下的流水聲,才知道這邊可能有出路的。

“不知道,我先下去看一眼。”

說罷,侯鎮就将火把遞到了溫括手裏,自己手腳并用,慢慢地一點點探了下去,身體剛一到下面,侯鎮便被冷得發出了“嘶嘶”聲。

他先在下面接應,一個接一個的,衆人沒一會便都下到了洞穴深處。

“那是什麽?”

趙回聲手指了過去,大家也就跟着看了過去,一個個的火把聚集在一起,很快就把他們下來的路給照亮了。

“那是——金子?”

一直害怕得不敢說話的獨孤千葉,眼尖地看出了那是什麽。

“金子?不會吧?”

趙回聲也覺得驚奇,趕緊也跟了過去。

衆人圍靠過來,紛紛上手摸了起來,還拿出火把不停地照,怎麽看怎麽都是金子。

“難道這辟火螣,找的就是礦脈?”

侯鎮在此時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大家也都沉默着跟着想了起來。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也就不難理解了為什麽南诏如此重視辟火螣這種東西了。還有就是,現在的南诏,大祭司掌權,說不定也是因為發現了巨大的金礦或者是銅礦。”

溫括也試探着跟着他的思路,想了起來。

“金礦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吧,畢竟銅礦還要大量的冶煉,也不如金礦價高。”

道理确實是這個道理,但這裏是最近才發現的,南诏人難道會挖洞,直接探到這地底下來了,不用走他們上面那條路了?

侯鎮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地使勁跺起了腳來,想看看底下有沒有什麽空洞,可以直達的。

“找什麽呢?”

趙回聲一連跟着他轉了好幾圈,愣是沒看出來這地上到底是有什麽秘密,值得他這樣去找的。

“暗道。”

“通到哪兒去啊?”

趙回聲端起雙手,直接站在他旁邊看起了戲來。

“說不定是到南诏,也有可能是陀山!”

侯鎮篤定自己肯定會在這裏發現秘密的,所以不遺餘力地開始尋找起來,但趙回聲卻覺得,他這樣做只是急功近利的表現罷了。

“不幫忙就閉嘴,我現在沒空聽你廢話!”

一把推開趙回聲,侯鎮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翻找。

趙回聲看着急切想要得到的樣子,也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提醒了兩句,他不會注意到的東西。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南诏人真的來過這裏了,那為什麽這裏的金礦礦脈完好無損呢?他們傻呀,費勁吧啦的,跑這麽老遠,就只是為了看金子?”

趙回聲的話點醒了他,侯鎮也猛地一下爬起來,驚喜地看看向了他。

“幹嘛?看···看我做什麽?”

趙回聲使勁松開他拽着自己的手,往回退了好幾步才停下,侯鎮自己肯定不知道,他現在看人的那個眼神啊,簡直是直冒寒光。

“對呀,難道他們還沒發現這裏?或者是說,他們已經放出辟火螣來找路了,不久之後就會派人秘密前來?”

“那誰知道,這個鬼地方,平時也沒個香客什麽的,更別說誰會走到這深山中間來了。”

“看來蕭衍的夢是真的呀,這裏是真有東西!哎,你說,會不會是他真的成仙了,所以看得到遠處的異景?”

趙回聲忍不住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腦門,還以為他腦子燒壞了呢。

“蕭衍要是知道,他也不至于讓一個侯景給整死了!哎,你看啊,那侯景跟你一樣,都姓侯,說不定你們還是一家呢,要不你叫他給你托個夢,讓你去找找這密道在什麽地方?”

趙回聲開起了老故事玩笑,是想告訴他,不要被眼前的景象給迷亂了心智,千萬不要鑽了牛角尖了。

可現在的侯鎮,哪裏還聽得進去趙回聲的勸告,趕緊就要出山洞,去跟李侗報告情況。

“哎!咱們進山的時候,天都已經快要黑了,你現在出去,不是等着被喂狼嗎!”

“沒事,我有辦法!”

他一個勁地往上爬,一個勁地往外跑,絲毫不管後面那幾位跟不上的。瞧着他一臉的興奮樣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趙回聲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得看向一旁的溫括。

“你為什麽也不攔着他?”

“我要是攔着他的話,咱們就不會在這裏出現了。”

“你覺得,他是不是心太癡了?”

“他想要什麽,咱倆都知道啊,我們又幫不了他,看着他點,也算不錯···”

話音還未落,那邊便傳來了一陣“咕咚”聲,侯鎮也緊跟着不見了身影。

“糟了,掉下去了!”

溫括趕緊快步跑到那汪潭水邊上去,只見侯鎮還在不停地往下掉,似乎連點掙紮都沒有了。

“哎,你先等等!”

趙回聲剛想去叫個會水的來,沒想到一轉臉溫括就直接跳了進去。

可當他跳下去那一剎那,趙回聲發現了不對勁。

那聲響,可不是一個人掉進一個小水潭該有的聲響,那聲如悶雷一樣的響聲,更像是掉進了深淵巨潭之中去!

趙回聲立馬伸手想去夠他回來,但轉眼一看見潭水的顏色和深度,他就立馬被吓退了。

他怕水,更怕這種無人秘境裏的死水,那種恐懼感,是連站在黃河邊,看波濤洶湧都比不了的!

而且越靠近這潭水他就越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整個潭水像是被分割開的一樣,一半在裏面,一半露在外面。在裏面的那一半顏色更深,外面的就是淺淺的綠色,像是新擴展出去的一樣。

難道裏面這一半,以前就有了?外面那一半是因為山體垮塌,正正好給他塌出了個更大的坑來,接上了原來的這一半?

趙回聲不敢多看,只能挪動着腳步,叫來了人手,讓他們去幫忙把人給撈起來。

衆人在岸邊搜尋了好一陣,愣是沒在底下看到一個人影,緊張和不安的情緒,開始蔓延開來。

有人說這是南诏國的秘術,中秘術者會迷失方向,死在幻境之中,還有人說,這就是辟火螣的作用,将人引進去殺死,然後守護秘境。

但聽着他們七嘴八舌了半天,趙回聲也沒聽出個有用的東西來,直接開口厲聲叫他們閉嘴,自己也壯起了膽子,走到了水潭邊上。

剛準備下去,水潭裏面便開始咕咚咕咚地往外冒泡泡,衆人皆被吓得四散逃竄,以為是什麽怪物要出來了,沒想到竟然是侯鎮抱着溫括,冒了出來。

“快快快,人!人!救人!”

趙回聲膽子大些,一直看着水面,直到瞧見了侯鎮的臉出現在了對面,他趕緊就叫喚着讓人去撈他們倆上來。

“怎麽了這是?”

越過“石橋”,趙回聲也趕過去查看起情況,看樣子,溫括情況不太好。

“喝進去了水,得吐出來才行。”

說着,他就将人擡抱起來,頂住後背,想盡辦法幫他把喝進去的水給吐出來。

随着兩聲咳嗽響起,溫括也醒了過來,不停地往外嗆水。

“好了好了,沒事了,大家別在這圍着了,先去準備東西,咱們回城了。”

招呼走了看熱鬧的人,趙回聲也貼下身去,幫溫括清理起來。

“怎麽回事,剛剛怎麽掉下去了?”

看了看侯鎮有些慌亂的神色,趙回聲還是選擇了開口。

“剛剛看水裏好像有東西,就湊近去瞧了瞧,沒想到腳滑掉進去了。”

侯鎮嘴上說着話,但眼神卻始終放在溫括身上,連擡眼看一眼都沒有,只顧着幫他理幹淨頭發和身上的污垢。

“下面水深嗎?我聽着剛剛司馬跳下去的時候,‘咚’的一聲呢,不像是個淺水潭。”

“嗯,确實是。”侯鎮點了點頭,這才将溫括橫抱起來,“水深,有東西,咱們回去說,你先連夜去找郎中···算了,還是去王府吧,帶着這些人一起回去,免得有人走漏了風聲。”

抱着他走了好遠好遠,一行人終于上了馬車,往城裏趕了回去。

侯鎮脫下衣裳,裹在了溫括身上,将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他着了涼。

一路上他都不停地說着話,但整個人都不清醒,侯鎮看着為了救自己變成這副模樣的溫括,頓時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天将亮時,他們終于趕回了城裏,也正好趕上了今早開城門。沒來得及像往常一樣,跟守軍閑扯兩句,侯鎮便帶着他,直奔王府而去。

“別睡別睡,我們馬上到家了,元回哥哥,你醒醒好嗎?”

侯鎮一邊撥弄着他的發髻,一邊在嘴裏呼喊着他。

“你叫誰哥哥呢?”

溫括終于有了些不一樣的反應,開始跟他對話了。

“只要你好了,我叫你什麽都可以。”

“別,折壽!”

溫括一把拉住他要抹眼淚的手,仰着臉看着他淚眼欲滴的樣子。

“這麽好看,平時怎麽兇神惡煞的呢?”

他自己伸出手去,将他臉上的眼淚鼻涕一起摸幹淨了。

“不要你管!”

“哎喲喲,生氣了呀?”

“誰讓你跳下去的!”

“我自己啊,我擔心你嘛,別生氣了。”

他自己本來就躺在他懷裏,現在還一個勁地搖着他的胳膊,整輛馬車頓時都跟着搖晃了起來。

“哎!到地方了,別玩兒了!”

車外的趙回聲不耐煩地猛地敲了幾下,催促着兩人。

“幹嘛呀,不知道有人不舒服啊!”

“喲喲喲,不舒服不舒服!要死了真是!剛剛還說說笑笑呢,真當我沒聽見啊!”

嘴上雖然罵着,但他還是去給溫括般來了墊腳凳,生怕他一腳踩空,掉了下來。

“多謝趙公子。”

“不必,咱倆也算是親戚吧。”

“你倆算什麽親戚?”

侯鎮一把抱起他,一邊反駁趙回聲道,不管溫括願不願意,帶上他就直接沖進了府裏。

“這得問你咯,夫君!”

趙回聲故意在這個時候讓他下不來臺,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頭皮聽他說些羞死人的話。

“閉嘴吧你!”

“不閉不閉,就不閉!夫君夫君,好身體!”

還嘚瑟着呢,李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冒到他身後來了,看着洋洋得意的趙回聲,還有緊張兮兮看着懷裏的人的侯鎮,本來有的興奮勁兒,也在此刻煙消雲散了。

“王爺,求您救救司馬!”

“他不是好好的嗎?”

“他溺水了,剛被救起來,我···”

“好了,去叫太醫來。”

李侗不想再聽他廢話,擡手就叫人去請太醫了。

溫括本來是醒了的,但眯着眼一看這陣仗,想想還是接着睡吧,裝傻充愣不比自尋死路強啊!

“你倒是很關心他嘛。”

李侗突然在背後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侯鎮沒有做任何反應便脫口日出道:“應該的。”

但在發覺這是李侗不是趙回聲之後,侯鎮又想立馬改口,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李侗笑着看向他和溫括,有些悵然道:“當年我就從他身邊把你給搶走了,沒想到如今你還是自己回去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沒想到殿下還記得。”

“你不也記得嗎?”

李侗陰沉的表情裏,侯鎮甚至看到了一絲殺氣,他連忙站到了溫括窗前,擋住他看向溫括那惡狠狠的眼神。

“哼哼!說正事吧。”

李侗譏笑兩聲,便在屋裏坐下,準備聽聽侯鎮的情況彙報了。

“王爺,那個天坑底下,有個深潭,我下去看了一眼情況,底下應該是連着一條河的。坑底還有十分明顯的金礦,看着儲量不小。這次下去過的人,我都已經帶回來了,王爺看——該當如何處置?”

“金礦?”李侗有些驚訝道,“不是銅礦嗎?”

“不是,至少看上去不是,這可比銅礦值錢多了呀!咱們是上報朝廷,還是···”

聽侯鎮這話,這小子似乎還有二心吶!

李侗帶着質疑的眼神慢慢逼問過來,顯得愈發陰冷兇狠起來。

“王爺嗎,我失言了,還請王爺降罪!”

侯鎮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就跪地求饒起來。

“無礙,這樣吧,你去寫封奏疏,就說黔州發現了金礦礦脈,請朝廷派人前來接管。”

“我寫啊?”

“難不成是我?”

“可是我···我怎麽寫?”

“你不是跟尉遲将軍還有聯系嗎?請他幫你面呈陛下不就行了了?”

“可我要怎麽才能找到尉遲将軍···您的意思是——尉遲急北?”

李侗頗有深意地點了點頭,侯鎮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爺不相信他是陛下的人?”

“我和陛下沒有君子之約,只是心有靈犀而已,不管是他還是你,我都不相信,我只看行動,不問本心。”

侯鎮一聽他這話,便不再發問,轉身就要出門而去,但又想到了溫括還在床上躺着,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回過頭來瞧了瞧。

“放心吧,他是一州司馬,在我這兒,不會出什麽事的,刺殺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不是一般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比的。”

“多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