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我不只這個價
原先他還想着要怎麽把王府派來接自己的人給打發走呢,現在想想,還是算了吧,自己再狠一把,全家都安生,有什麽不好的呢。
不到傍晚,李侗就真的如約派人來接自己了,但侯鎮說什麽都要自己走着過去,愣是不上他們的馬車。
“小爺我的一世英名啊,全砸你手裏了!要是讓人了你還有這癖好,看你以後還怎麽回長安!”
那股子讓人垂頭喪氣的黴勁兒,實在是壓得他擡不起頭來,甚至覺得路邊路過的一個人,都是在拿着異樣的眼光打量自己。
“哎,小爺什麽時候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真是世道艱難吶,我還得···”
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肚皮,侯鎮瞬間想到了個好主意,自己多吃點,他不就沒什麽興趣了嗎?
“嘿嘿嘿,聰明!”
剛要去找個攤子吃吃喝喝,他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喪氣鬼和溫大人。
“見過司馬。”
侯鎮語氣平平,看見溫括也沒什麽特別反應,反而還有些想溜的意思。
“紀紳,我看你是不是病了啊,怎麽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是不是陀山那邊又遇到什麽事了?難辦嗎?”
“不難辦,司馬放心,人我已經帶回來交給刺史了。那個···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連個借口都不願意找了,侯鎮扭頭就要直奔王府而去,與其在這裏看這個家夥的臉色,不如去那個李侗的氣呢,至少他還不會數落自己。
“哎,紀紳。”
溫括倒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惜侯鎮也知道,這份溫柔,以後都不會是再屬于自己的了,現在也就自己臆想臆想得了。
“司馬還有事嗎?”
“我···”溫括叫住了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且他的反應也怪怪的,“陀山的事,我跟成南王殿下說了一下,他沒有為難你吧?”
“王爺通情達理,他沒有為難我。”
溫括問了什麽,他就只答什麽,絕沒有要再多說半個字的意思。
“那···那個細作抓到了嗎?”
侯鎮仰着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先搪塞過去:“王爺知道了,說他自己會清理門戶的,就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厮而已,教訓一頓就差不多了。”
“哦,是嘛,我···我以前在禮部,沒辦過這些事,幸好你反應快。”
“司馬過獎了。”
溫括急得要死,怎麽自己說什麽你都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感覺呢,難道我得罪你了嗎?還是王爺真的找你麻煩了,你不敢說出來?
你倒是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溫括憋着心裏的那股別扭勁兒,扯出了最後一點耐心堆積起來的笑臉,剛想要問他,沒想到人家轉身就走了,連看都不帶多看他一眼的。
“哎,你什麽意思!”
溫攘有些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站起來就追上去将他給揪回來。
“行了,他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別怪他了。”
“不是大哥,你···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仁慈了?他不過就是一個犯官家眷被流放到了黔州來的而已,你跟他不一樣的,你來是···”
“閉嘴!”
溫括本來就氣急了,現在他還這麽多的廢話,現在他就只想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清靜清靜。
溫攘在家的時候,嗓門就大,還一身的傲氣,愣是不服誰,更是沒把什麽小貓小狗的放在過眼裏,尤其是侯鎮這樣的落了難的草雞,他就更是要借機來踩上一腳了。
見溫括也轉身就走,溫攘便嚷嚷着跟了上去:“哎,大哥,他什麽脾氣呀,都到了這種地方了,還這麽傲氣,他還真當他侯家是原來那光景啊。”
“叫你閉嘴呀!他是個好人,不許你那麽說他。”
“哦!”溫攘一把将他摟了回來,指着他的鼻子開始哼哼唧唧起來,“看上他了吧?啊?大哥呀大哥,我就說嘛,當時伯父孝期剛過,伯母身體不好的時候,我爹就叫你趕緊先成婚,變得後頭還要再拖三年,你死活都不願意,現在我知道了,你在這兒打主意呢!我說你怎麽死活要來這窮鄉僻壤的鬼地方呢,原來是···”
“是什麽是,關你屁事!趕緊走開,別逼我打你啊!”
“來來來,你打你打,我就是叫你給打大的,我還怕這個?”
溫攘說着就将臉伸出去,湊到他眼跟前,叫嚣着讓他一定要動手。
溫括看着他那死不要臉的樣子,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麽二叔要将家産全都交給自己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呀!
“走開!”
一掌過去将他的臉給推開,溫括就氣沖沖地回了家。
溫攘卻在這個時候出了個馊主意,他要在走前給大哥來一個難以忘記的夜晚!
“溫岐!人呢!”
回去之後就開始四處找人,他不好自己直接出面,還是得叫個跑腿的過去打探一下才好。
“二···二公子。”
溫岐垂着個腦袋,不敢靠近,但同樣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去找侯鎮,叫他晚上來家裏一趟。”
“侯公子不會來的,他···他在王府呢。”
“王府?李···成南王?”
“是。”
溫岐現在是不僅怕他,還極其不耐煩,一點都不想再跟他多廢話一個字!
“他去王府?”溫攘一邊琢磨一邊嘀咕着,“去王府的話···那就更好辦了呀,你去叫人,準備點銀子,待會帶上,跟我一起去找他去。”
“二公子,這件事還是跟大公子說一聲吧,他畢竟是大公子的朋友,要是把人給得罪了的話,我怕大···”
“閉嘴吧你,你知道什麽呀!這就叫先下手為強,這種搶手貨,就是得多花些心思!我得給大哥已經驚喜,你,不許去跟他通風報信,不然我!”
溫攘伸手就要去揍他,吓得溫岐躲在角落裏,動都不敢動彈一下,連連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
侯鎮本來就郁悶,在路上還讓人這麽說了一通,心裏就更憋屈了進王府大門的時候,那個管家甚至趾高氣昂地命令他,要有點笑臉,免得王爺不喜歡。
這聽着給侯鎮氣的呀,真把我當猴兒耍了!還得賠笑臉,小爺我一分錢沒撈着呢,還讓人看了個精光,小爺心裏還火大呢。
“王爺,人來了。”
沒想到今天不是在卧房裏,是在前廳,他這是又要搞什麽花樣,而且為什麽他不動筷呀,看着我做什麽?
“見過王爺。”
侯鎮的聲線很是渾厚低沉,尤其是這種漫不經心問候人的時候,說出口的話,更叫人心亂如麻,聽得如癡如醉了。
“吃飯吧,我都等你好久了,你幹嘛不坐轎子來,非得自己走?”
今天倒是溫柔,沒有昨天那麽恐怖了,還能有口飯吃,不錯不錯。
“禀王爺,您的王府大氣恢宏,小人想仔細看看,所以就想着自己走過來了。”
“說實話,我還是更喜歡你對我沒有隐瞞。”
“我不想被人當個貨一樣的送過來,說好聽點呢,是王爺您看中我,說不好聽點的,那是我下賤。我這個人,別的都行,就是這臉吧,想留着點,以後說不定還用呢。”
“好,我成全你,以後來走後門吧,我讓人在後門接你。”
接我?接我去什麽地方?難道你每次都要換地方嗎?那我這哪兒受得了啊!
“多謝王爺體恤,那我就先吃了?”
“吃吧,我看着你吃。”
侯鎮半信半疑地坐了下來,看着面前花樣繁多的吃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王爺不吃嗎?”
“就是給你預備的,我要看着你吃。”
他那一臉看戲的樣子,真真是讓人倒胃口,侯鎮也就不再看他,只顧着自己吃起來。
可剛吃兩口,他就又開始作妖了,非得叫他慢慢地輕輕地咬下去,不能狼吞虎咽地全都吃完了。
“王爺啊,我這麽多年,養成這個習慣了,長安城裏的那些規矩什麽的,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要看的,就是你想吃但又吃不到,着急的樣子。”
說就說吧,他還那樣子看着自己,侯鎮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動作也自然而然地變得慢了起來。
不知道他這是什麽癖好,只看就算了,還色眯眯地看。
侯鎮頓時也沒什麽胃口了,東西一放到嘴邊就做做樣子,擺弄兩下,然後就扔到了一旁的盤子裏去。
“不合你的胃口?”
“味道不錯,就是這種吃法,我···我沒體驗過,招架不住。要不王爺,我還是給你···給你脫一個吧,這樣你也好早點放我回去,我弟弟妹妹還等着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
李侗那個小混蛋,笑得可開心了,看着侯鎮出糗的樣子,比看他脫光了的樣子還要有趣。
侯鎮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了,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他,自己記性不好給忘了,所以他現在才這樣變着法地要整弄自己。
“今天不想看了,你接着吃吧。”
他突然正經起來,弄得侯鎮還怪不舒服的呢,可剛要拿起筷子,他就繞後偷襲到了侯鎮身後來,拿手不停劃拉着他的手臂,肩膀,後背···
“王爺!”侯鎮猛地一下站起來,“我還是脫了吧!”
說着,侯鎮就要解開衣扣,卻又被李侗給攔了回去。
“我不喜歡每天都看一樣的,換花樣玩兒,更有趣些。”
“王爺,”侯鎮開始哀怨起來,“要是我以前得罪過您,您幹脆打我一頓好了,別這樣整我好嗎?我還是個···我以後還得好好過日子呢,您這樣一弄,以後我心裏都有陰影了。”
“那好啊,幹脆以後都留在我這裏好了,反正多個人吃飯而已,我養得起。”
侯鎮剛要反駁,他的手就伸到了侯鎮的脖頸處,侯鎮也被他弄得大氣都不敢喘了,直勾勾地瞟着他那只手的動向。
“王爺···”
“我喜歡的東西,一般都到手了,可到了手了,我就又不喜歡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王爺這是想暗示我什麽嗎?我···我明白了。”
說着,侯鎮就繼續解起了衣扣來,順便還把腰帶給退了下去。
“幹什麽?”
李侗看着,不知所措,自己還沒玩夠呢,他怎麽就自己先開始了。
“我還是讓王爺拿到手吧,免得您心裏癢癢,我自己也難受得很。”
“哈哈哈哈哈哈!侯紀紳,你還真是坦蕩啊。”
“不敢不坦蕩,您都做到這份上了,我要是還不懂事,明天估計就得橫屍街頭了。”
“拿到手的東西,我一向是看都不會再看一眼的,咱倆還有好多事沒做完呢,我得留着你,等送你回了長安,你再來報答我吧。”
“王爺,我···”
“怎麽,還不願意?”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了!就是不知道這段時間,能幫着王爺做些什麽?”
“什麽都不用做,像以前一樣,該幹什麽幹什麽,安戟讓你去做的,你全都照辦。”
“他要是···王爺就不怕他再出手陷害您?”
“我怕他不出手,我等得難受。我跟你一樣,在等這個回長安的機會,到時候,你可別心慈手軟吶。”
“不會的!”侯鎮很是肯定地說道,“與我無關之事,我什麽都看得下去,絕不會婦人之仁的。”
李侗看着如此篤定的侯鎮,嘴上雖然笑着,但心裏依舊留了一個心眼,他知道,他還有真性情,真到了那個時候,是下不去手的。
“最近朝中出了些事情,所以長安那邊派來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你留意着,最近黔州可能要再冒‘鬼火’了。”
“為什麽?”
“九叔要廢掉皇後王氏,打算改立武氏,朝中争論不斷,有人就說,在西南邊境一帶,有異象發生,正是皇後無德之兆。這件事棘手得很,不管辦成什麽樣,都會讓人抓住把柄的。後面應該還會有欽天監的人,也要跟着一起來,到時候黔州府衙那邊有什麽具體情況,過來跟我說一聲。”
“好嗎,王爺放心,我最近會留意的。那陀山的銅礦,咱們還要不要···”
“陀山現在正是大雨季節,就算是有人要私采銅礦,也不是在這個季節,耐心等等,不只咱們一批觀望的,別先入局讓人拿住了。”
“好,都聽王爺的。”
話差不多也交代完了,侯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麻溜地穿好了衣裳,就等着李侗開口趕他出去了。
“怎麽,在本王這裏,如此如坐針氈嗎?”
“不是不是,我一個鄉野村夫,別給王爺的好地方、好東西糟蹋了,我還是趕緊出去吧。
話音剛落,侯鎮便一個不留神就溜了出去,但腰間的東西,卻落下了一樣。
“你的嗎?”
李侗幫他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細看起來。
“這是溫家的東西吧?太原的樣式,溫家的徽記,溫括把自己的貼身玉佩給了你了?”
李侗一臉好奇,同時也有些生氣,本王難道還不比一個世家子弟嗎?
“不是,這是他給我的···賠禮,就是個玉墜子而已,王爺看不上的。”
“那好了,別掉了,到時候人家找你要回去,你還拿不出來。”
侯鎮接過玉墜,再瞧了兩眼,沒覺得有什麽,拿上東西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連個回頭都沒有。
“啦啦啦啦啦!今天心情···”
剛蹦蹦跳跳地出了門,侯鎮便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遇到了一群攔路搶劫的匪徒,約摸着十多人,看着還挺來勢洶洶的。
“喲,找練呢?知道小爺我是誰嗎?人稱黔州鎮山寶,沒見識過爺爺我的···”
剛要擺一擺架勢,那邊就冒出了兩顆人頭來,一個是溫岐,另一個是···
他?
侯鎮頓時一臉嫌棄,還以為可以痛痛快快地跟人打一場了呢,沒想到來的又是繡花枕頭。
“溫公子別來無恙啊,您還有空自己出門呢。”
侯鎮對他的嘲諷,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不會少一點的,而且現在侯鎮就是要激起他的怒氣,這樣自己才好有個理由沖上去揍他一頓吶!
憋在肚子裏的那股氣就是出不了,自己怎麽可能咽得下去!
“別這麽大火氣嘛,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先看看。”
溫攘叫來了身後幾個人,搬來了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擡到了侯鎮跟前去。
等人打開來一看,竟然是明晃晃的金銀珠寶,滿滿三箱子!
“幹什麽?”
侯鎮吃軟不吃硬,溫攘突然整這麽一套,吓得他連連後退,不敢再上前去叫嚣。
“給你的,收着吧。”
“這是什麽?”
“我只要你辦一件事,辦好了東西就是你的。”
溫攘那傲慢的态度,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所以他話還沒說完,侯鎮便翻了他一個白眼,轉身就要走,一點沒把他放在眼裏。
“哎哎哎,站住!我還沒說完呢!”
“說個屁說!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容得了你耍大少爺的脾氣?你也不睜開眼看看,你那個鬼樣子,還嘚嘚瑟瑟的呢!仇家找你報仇都得從長安排隊排到黔州來!你個死玩意,整天小嘴叭叭的,你們家那點教養,全留在你大哥身上了!”
“你···你竟然敢···”
“我敢什麽?我敢什麽?我什麽都敢!再敢廢話,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溫攘不敢上前真的去找他理論,只能躲在家丁身後,忍氣吞聲,甚至連自己最開始是想來幹什麽的都忘了。
“哎等等!”剛吵完架,但見他要轉身離去,溫攘還是大膽子叫住了他,“我還有事呢!”
“說啊!大少爺!”
侯鎮那點耐心,今天真真是被耗得一幹二淨了,現在的他,連眼皮子都是耷拉下來的。
“跟我回家,我大哥要見你。”
“啊?”
侯鎮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樣的好事,怎麽會落到自己頭上來。
見他不信,溫攘便從家丁身後走了出來,拍了拍地上的那三個箱子,提示着他。
“你這是···要買我的意思啊?”
侯鎮終于看明白了,合着這也是放過來賣貨的浪蕩子,頓時就氣上心頭,雙手抱胸,盡量讓自己再多忍耐一會。
“是啊,這些夠了吧?”
他竟然還承認了?侯鎮邊笑着邊握拳,想沖過去揍他一頓,但又怕惹出什麽事端來,只能憋着心裏的那口氣,一邊邊地盯着他看。
“我帶路?”
見侯鎮不搭話,他竟然還以為他是同意了?
侯鎮被他氣得笑了出來,越笑越收不住,最後幹脆趴在地上笑了起來。
“你怎麽了,高興得瘋了?”
溫攘還在不知死活地戲弄着他,殊不知,他伸出手來的時候,侯鎮就已經想想把他那雙爪子給剁了!
等他再走近些,侯鎮就仰起頭,兩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走了?”
“你說真的?”
侯鎮本以為他是在戲弄自己,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想着要帶自己回去。
“錢都給了,我不能做賠本買賣呀!”
原來你真的只是蠢而已,不壞。
侯鎮看着這個說話不着調,沒事就愛吓唬人的溫二公子,頓時順眼了不少。
“我倒要看看,你這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
侯鎮跟着他回到司馬府,一路上,都有人掌着燈為自己指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的心思,侯鎮也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了一番。
“哪兒啊?”
走了半天還沒到,侯鎮當真以為他是在耍自己呢。
“那兒!”
溫攘站在前頭,指着院子裏一個發出亮光的地方,侯鎮也緊随着看了過去。
燭火的映照下,是一個男人正在寬衣解帶嗎,看樣子是要就寝了。
“這···他都要睡了,我先走了。”
侯鎮連着咽了幾口口水,這才逼着自己将目光移開,扭頭就想趕緊出去。
“哎哎哎!”溫攘一邊抓住他,一邊低聲叫嚷道,“回來!我給錢了!你得留下!”
“留什麽留!小爺我賣藝不賣身的!你那點錢,也就夠雇我一次的!”
“一次就一次,趕緊進去,待會真睡了!”
不知道溫攘在發什麽瘋,侯鎮便半推半就地被人送進了房間裏。
“誰呀?”
剛剛睡下的溫括還醒着呢,一聽見有人開了自己的房門,便警惕地坐了起來,朝着門口那團黑影喊了兩聲。
“我。”
侯鎮有些心虛,只回答了一個“我”字。
“紀紳嗎?是你嗎?”
溫括一邊向這邊試探而來,一邊還抄起了自己放在床頭的劍。
“是我,我···”
侯鎮一邊拽着門使勁搖,想給他搖開,一邊還得低着頭,免得讓自己不小心瞟一眼過去就看到了溫括那白淨透亮的身子。
夜裏還真是會發光啊,就是比白天看着誘人些···
侯鎮一想到這裏,趕緊就猛地搖起頭來,他還沒幹什麽呢,自己可得堅守住了。
“你怎麽會···你是來找我的嗎?”
“啊?我···”侯鎮結巴得甚至連句話都說不完整了,“溫攘叫我來看看你。”
“他?他跟你說什麽了?”
此時溫括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來,舉着燭火,敞開着衣襟,身前也是一片···
還沒還得及多看兩眼,溫括的手就晃悠到了他面前來,還以為他是因為黑燈瞎火的看不清呢。
“他說···說你給我錢,要買我···”
侯鎮鬼使神差地,将一些原本不會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話,用一種極其嬌媚的語氣,說了出來。以至于在他說完之後,溫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這個人,竟然真的是侯鎮,當他再次舉起燭火,放到侯鎮眼跟前來的時候,溫括也分明地在他眼裏看到了欲望之火,在熊熊燃燒着。
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大口喘着粗氣,想以此來緩解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
而溫括也在背過身去,放下燭臺的時候,嘴角止不住地揚了起來。
“買你什麽?”
溫括這種老狐貍,當然是要問清楚的了。
“買我···一···”
侯鎮說不出口,只能将腦袋埋進了懷裏去。
“他那是逗你呢,你也上當了?”
溫括故意拿話激他,就是想再看看,他還會有什麽反應。
“我缺錢。”
“王爺沒給你錢嗎?”
溫括的話雖然問得波瀾不驚,但侯鎮卻察覺到了,他有那麽一絲絲的吃醋的意思。
侯鎮趕緊開口解釋道:“我那是為了前途,為了···為了将來,才去的王府。但是我來這裏,其實跟溫攘的錢···”
“錢怎麽了?他給得特別多嗎?”
兩人邊說着話,溫括就邊在房間裏點蠟燭,可說了半天,他的蠟燭也只點了一些,照亮不了整個房間,侯鎮也只能摸着黑,四處尋找他的身影。
“我不想···我其實···”
他想開口,但又怕被拒絕,自己平時可以死皮賴臉地活着,讓人笑話,讓人戲弄了也無所謂,可這次不一樣,這個人也不一樣。
這時候溫括也回頭了,侯鎮也找到了他,可當那些光亮照到他臉上的時候,侯鎮才猛地發現,原來整個屋裏點着的,都是白色的蠟燭。
“白色的蠟燭?你們家是···”
“我母親過世還沒滿三年,還有兩個月呢。”
“原來司馬還在孝期啊,是我冒犯了。”
“你冒犯什麽了?”
溫括走到他跟前,假裝疑惑地看向他。
“我···我不該打攪司馬歇息,我現在就出去!”
侯鎮屏着呼吸,不敢讓自己多看他一眼,同樣,這間屋子他也不敢多待一刻。
“不打攪,正好我也睡不着,陪我聊聊吧。”
“聊···聊什麽?”
侯鎮背對過去,不敢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待會就不想走了。
“聊聊你對我的幫助啊,我初來乍到,多虧了你,這幾個案子才算是有些眉目。”
“連兇手都沒抓到,根本就算不上幫助。”
“你就打算這樣站在門口跟我說話嗎?”
溫括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叫他坐過去。
“多謝司馬。”
侯鎮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再難平靜了,所以言語上,自己更不能有失,不能在這個時候亂了方寸。
“案子可以慢慢查嘛,但人——再不了解的話,日後恐怕會生出嫌隙來的。”
溫括意有所指,其實侯鎮心裏也明白,他只是不敢明着接話而已。
“是,小人在黔州辦過一百五十餘起案子,命案一共···”
“我說的不是這個,紀紳,我想知道,這段時間,你為什麽要躲着我?”
為什麽要躲着你?因為你要成親···我竟然都忘了,你要成親了呀,那我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侯鎮抿了抿嘴,最後擡眼瞧了他一眼,便站起身來,告辭道:“司馬,是我唐突了,我現在就出去,今日之事,我絕不外傳!”
溫括還以為是自己使勁使多了,給人家吓跑了呢,當即就收起那做作的樣子,挽留他道:“我說錯什麽了?你為什麽又要走?”
侯鎮則很直接,說出了他心裏的顧慮。
“司馬覺得在黔州見到我很新鮮,想逗一逗,玩一玩都沒問題,但我得罪不起公主,更不敢拿自己全家的命去陪你···”
“什麽公主?”
溫括見他說得認真,甚至還有些委屈,當即就開口問了起來。
“公主自然就是司馬的未婚夫人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喝得上你們的喜酒,想必應該還有兩個多月吧,到時候司馬出了孝期,就要回長安跟···”
侯鎮垂着腦袋,委屈巴巴地說着心裏話,殊不知,這時候看他的溫括,嘴角已經開始挂着笑了。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溫括走上前去,一把摟過他,輕吻了上去。
侯鎮一瞬間停住了嘴,也停住了心跳,他看着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傻瓜,那是我弟弟要成親了,不是我。”
直到他開口說話,侯鎮才徹徹底底地醒過神來。
侯鎮不知道自己是高興的,還是慌亂的,總之他現在,整個人都是不受控制的,只有眼神,一路追随着溫括的身影。
“他給你的那些錢,夠這個了嗎?”
溫括咬着嘴問他,侯鎮也猛地上前了一步,使勁嗅了嗅,但腦子裏最後的理智還是制止住了他,他還在喪期呢,自己要克制!
“我也有錢,我以後給你。”
身體上是控制住了,但嘴上說說又不算什麽的。
“為什麽要等到以後啊?”
溫括有些不滿意道。
“等你喪期過了,我就帶着錢來找你。”
“其實也不用帶錢來的,帶上你自己就好了。”
說完,溫括自己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來,他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如此矯情的時候。
“咱倆現在,是不是有點···太那什麽了?”
冷靜之後,他還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的。
“那咱們以後就去馬場,那裏不那什麽,咱們可以比馬,或者是比箭!”
侯鎮說得認真,更是有些激動,溫括看着他囔起來的嘴,忍不住地就伸手上去摸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對嗎?”
“我一直想你···想見你···”
溫括一問,他就瞬間哭了出來,心裏的委屈終于可以找個人說說了,自己也再不用裝模作樣的了。
“我也記得你。”
“只是記得嗎?”
侯鎮有些不服氣,非要他說出一個自己滿意的答案來。
“你那時候那麽小,我敢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嗎?”
“那現在呢?”
侯鎮低下頭,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我想···趕緊到兩個月之後···”
溫括的眼裏開始放光,盯着侯鎮那近在眼前的喉結,就伸長了腦袋,馬上就要探出去了。
“兩個月!”
侯鎮一把推開他,“好心”提醒了他。
“你在王府的時候,對他也是這樣欲拒還迎嗎?”
“我直接拒絕他了,沒有‘迎’這個說法。”
侯鎮一臉正氣,說得溫括都有些相信他了呢。
“那你還在他家待了那麽久?”
“我得應付他,他是王爺,我又不敢···”
說着,侯鎮就開始扯起他的衣角,假裝被脅迫,委屈地哭訴起來。
“以後回了家,我護着你,不用怕了。”
“那現在呢?”
侯鎮有些不太熟練地貼到了他的胸口,高大的身軀甚至直接将溫括擋在了亮光之後,一點人影都看不見了。
“那就只有委屈一下,你自己忍忍了···”
溫括假裝無可奈何,實際上心裏比誰都清楚,他侯鎮,可不會吃這個虧!
要是連這點小人手段都對付不了,他也不會在這黔州地界,活這麽多年,還如此風生水起了。
“你相信我?”
“要是你不再值得我相信,我會自己離開的。”
“謝謝。”
“應該的。”
兩人在三言兩語間,便靠着那股像是與生俱來半的默契,達成了一致的決定。似乎多年未相見的隔閡,也并沒有阻礙他們的交流繼續一樣,兩人一如往常,相互傾訴,相互信任着。
侯鎮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來,直接将手背在了身後去,挺直了腰板昂起頭,目視前方,盡量也不讓自己去看他。
“你是怎麽認出我的?我跟以前,區別還挺大的。”
侯鎮有些好奇,更有些緊張,他想知道,現在的自己,和以前,到底有了多大的區別。
“我認識了現在的你,自然就會去找那個以前的你了,結果發現,咱倆認識。”
“就這樣?”
“對,就這樣。”
侯鎮有些失望,他還以為溫括也像他一樣,想了自己很多年呢。
“我喜歡侯鎮,我記得侯瑭,但我知道,你不是侯瑭了。”
溫括輕聲安慰着有些落寞的他,伸出手去,将他的臉捧了起來。
“有什麽不一樣的嗎?”
“你一路走來,長大了,我喜歡更成熟的你,現在的你,看上去就有一種讓人忍受不了的沖動,想要···”
溫括的手被他截停在半空中,侯鎮也是一言不發,他猛地站起身來,有些慌亂地看向他。
“紀紳,你沒事吧?”
“我很好,你等着吧,再過兩個月,看我怎麽——哼嘶!”
話到一半,他就伸出腦袋去,湊到他跟前聞了起來。
那股幹淨清新的味道,正是最讓自己魂牽夢萦的,很多時候,自己都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了,也不知道他長大之後變成什麽樣了,但他還記得,那溢滿自己整個身心的,讓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這樣聞更好。”
溫括半敞開衣襟,自己向前挺了挺胸口,讓它和侯鎮更近了些。
可他卻在此時回了頭,轉身開門出去了。
“走了!”
溫括笑了笑,沒有挽留他。不過倒是溫攘,這次終于算是幹了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