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人家都決定好了管你同意不同意?”

孟朗和虞美娥互相瞪着對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孟朗把陸一飛往後順勢一推,把人推倒在沙發上坐着,用身體擋着他對另一個高個子說:“不是,咱之前不是說了,那個房間不安全,大佬你幹嘛還要拉着飛飛一起去?”

陸一飛要站起來,又被他一怼膝蓋,不得已又坐下了。

汪明誠好不容易忍住想把對方推開的念頭,開口道:“我們發現了新的線索。”他也不客氣,直接側身讓過了一個人:“禹浩你來說吧。”

禹浩抱着胸,整理一下語言:“剛剛10分鐘前陸一飛來問我‘是什麽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跑錯房間的?’我仔細想了想,在那個房間裏全程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別的房間,第二天早上跟你們交流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跑錯了房間。”

孟朗快被他繞暈了:“什麽跑錯房間,後來才意識到的有什麽問題嗎?”

汪明誠也少見地接過話來:“關鍵在于他發現的早晚。”

卞鴻博:“怎麽說?”

“我們先假定那個房間是一個虛空。這個房間裏面什麽都有可能出現,并且是我們以我們意識為轉移的。當禹浩進去的那一剎那,他的腦中就覺得這一定是他的房間,所以這個房間就呈現出了他印象中的那個樣子,即使在黑暗中也沒有發現這個房間的異常,甚至是在第二天出門後才感覺自己進出房間的方位不同,而意識到自己進錯了房間。

“不可能,那李杏仁那樣子怎麽說?我們雖然不知道她在裏面經歷了什麽?也是她幻想出來的東西,把她吓成這個樣子的嗎?”卞鴻博說。

“李杏仁原本就是在慌亂之中進去的,而且她進去之前情緒就不太穩定。因為我們前期的質問和之前造成的混亂,導致她想起了在現實裏發生過的一切。那麽當她親手殺了的人,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不會受到影響嗎?”

聽汪明誠怎麽說,孟朗不可自制地抖了抖,怎麽想都覺得這種可能性大得驚人,又合乎邏輯。不然再怎麽樣也很難解釋李杏仁在身體上毫發無傷的情況下,精神就像是出走了一般,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人的想法是很難克制的,即使汪明誠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麽人真的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嗎?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商場裏面的窩瓜在邊上放一塊“請勿用指甲掐”的牌子,窩瓜反倒會被顧客掐得面目全非,告訴一個人不要想一件事情反而起到反效果,被迫腦子裏面循環同一件事。

汪明誠他們又怎麽敢保證他們進去這個房間之後,不會被自己的想法創造出來的怪物所傷害呢,要是他們第二天出不來這個房間,這個團隊智力和力量核心全都喪失了。

何況等到最後一天,大家也說不出會發生什麽事情,是能夠順利的出去還是永遠的被困在這個世界裏。

“你們晚上可以不去啊,像今天這樣咱們找到那個鬼牌任務,只要找出來完成就好了。”這樣的想法不乏人推崇。

任何事情都是有風險的。像他們今天順利的找到了游戲,難度不高但是差一步就又犧牲一個人了。

事情不在衆人掌握的感覺,真的很讓人崩潰。看着同伴在地上打滾,思想自己無能為力的樣子也非常的狼狽。陸一飛原本也想明天靠同樣的方式解決。但當他腦子裏面出現那個房間的另一種可能。進入房間挑戰一下的想法就不受控地變大了,逐漸的占據了他整個腦海。

在他去詢問了禹浩之後,這個想法逐漸成型,巧的是連汪明誠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兩個人随即一拍即合,所以晚上汪明誠才提出晚上兩個人進入房間的提議。

嚴長海說“如果有方法能降低明天一起從這個世界出去的風險,我也願意去做的。”

孟朗也懂嚴長海的意思,他們都願意替大家冒着風險了,未必做這個決定前沒有考慮過後果,他們倆只會比自己想的多的多,沒準心中早有策略。

可能在大家剛進來的時候,被迫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有很多互相不理解的情況産生,但是明天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不得不多為整個團隊考慮一些。

怎麽做才是損失最小的?有沒有可能能夠一個不落地把人都帶出去,這反而是陸一飛考慮的更多的事情。

被動的避免傷害在現在看來無疑是一種天真的想法了。他想法比別人更多一點,發現細節比別人更快一些,有的時候運氣和時機恰如其分的到來促成了許多次成功,當一條若隐若現的光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他毫無疑問是那個會主動嘗試去抓住的那個人。

陸一飛在孟朗身後說:“我想過了,而且目前兩個進過房間的人遇到的情況基本上符合我們兩個的猜想,有機會咱們就要嘗試一下。”

孟朗不說話了,從沙發前轉過頭看他,難得地沉默。他還是有些抵抗,他怕下午的時候因為自己出了事,陸一飛才心懷歉疚地做出要去替大家趟雷的決定的。

趁此機會,汪明誠把人從沙發上拉起,拖到身邊:“你可以不用這麽擔心,我不會讓他出事。之前我說過什麽你忘了。”

孟朗如夢初醒般愣了,好像想起什麽:“是哦,那行。”

陸一飛不知道他倆在說什麽,直覺好像跟自己有關系,但是現在這氛圍也不合适問,就想着什麽時候有空從孟朗嘴巴裏敲出來。

夜晚來得很快,這不是人心理感受上的快,而是真的一天比一天白天更短。如果說他們第一天進來的時候,還是跟現實生活中一樣的白天和黑夜,那現在簡直就像在另一個星球生活一般,時間流速快,夜晚幾乎時間是白天的兩倍多。

陸一飛和汪明誠又站在那扇門前,這次為防止出現突發事件,走廊上就他倆,其他人都不上來呆在一樓。

可能是因為走廊的光很偏,幾乎都是頂上的吊燈斜照過來的光線,讓兩人的影子也拉得特別長,汪明誠半個人都在牆的陰影裏。

陸一飛不是很肯定這扇門具體什麽時候會打開,看到汪明誠仿佛聽到了什麽伸手去拉門把手,猜測可能是門鎖插銷彈動的細微動靜。

“走吧。”

“好。”陸一飛深吸一口氣,跟着汪明誠踏進去。

人從光亮處進到一片漆黑的空間中,眼睛的感光細胞會經歷暗适應,兩人的眼睛度過了一段瞬盲時間,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陸一飛在看到那段空降般出現的走廊同時,幾乎就可以認定這不是基于自己的想法産生的,這是一段醫院的長廊。

雪白的牆壁,和将整條走廊毫無死角地照亮的燈光,幾道防火門的長廊,沒有一扇窗,身前身後只有一條道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才是出入口。

壓抑、封閉。

“是我們醫院地下二層。”汪明誠的聲音很輕,似乎是怕驚起地下的什麽東西,但這段走廊無處可藏,反倒讓人心驚。

“地下…是、是太平間?”陸一飛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汪明誠不自覺地要點頭,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動作頓住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住腦!”

…不是我想的哪樣啊?

…是這樣嗎?

陸一飛張着嘴,視線凝固,蒼白燈光突然從走廊盡頭開始閃爍一直向這邊延伸,仿佛一個能控制電力的什麽東西一步步在朝着他們逼近。

燈光每一次閃爍間,那東西跟他們的距離就越來越近。

空就像火焰扭曲了空氣,不屬于這個空間的東西似乎呼之欲出。

汪明誠有些緊繃的聲音耳邊響起:“聽見我的聲音嗎,集中注意力。把眼前的景象排除出腦海。你還記得我們的策略嗎?”

陸一飛的呼吸都亂了,眼睛根本無法從眼前的走廊移開。

想一點開心的事情吧。

控制住自己的大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大腦不是可以随意翻閱的書本,想要翻到哪一頁就翻到哪一頁,在上面用筆畫肆意地更改、創造或者消滅。

所以他們來之前就明白,越是不讓自己想什麽潛意識就會越會出現什麽,越是告訴自己不要靠近危險、可怕、傷害性強的事物,腦子裏就會把這些當成武器複刻出來。

所以他們的策略是盡量想一些開心無害的事情。

什麽樣的狀況才算是無害?

陸一飛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心跳的很快,一聲一聲想捶打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般聽得見自己每一次呼吸空氣撞擊肺部的聲音。

汪明誠也在努力改變自己腦海中的意識,但是他發現雖然場景是靠自己的意識創造的,但是裏面發生的事情不受自己意識的影響。

也許是陸一飛的情緒更激烈、心态更容易被攪動,在這個房間看來是個更好下手的對象。一顆如雷的心髒、一個漏洞百出的大腦。

燈光折射下空間産生的扭曲之中,陸一飛眨了眨眼睛,眼前就出現數以百計從走廊頂部挂下來的白色軀幹。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麽,他又不傻。

在醫院地下負2層太平間外面的走廊上。挂着的白布包裹着的當然是屍體。原本就不寬的走廊裏,此刻從頂上吊下來的無數具屍體,像是置身于屍山林海,根本找不到出路。

屍體太多了,其實在地下兩層,沒有門沒有窗戶,更不透不進一絲風的情況下,居然能夠無風自動。軀幹擺動起來,将二人重重包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或者說這個時候提錯覺已經是種奢望了。

陸一飛能感覺到白布後頭那一具具屍首的無聲注視。

“別想了!”汪明誠忍不住捂住他的眼睛。陸一飛一下子失去了眼前的視線,耳朵卻更為地靈敏,他仿佛能聽到那些屍體相互碰撞的聲音,和藏在白布中的竊竊私語。

男人的身體貼近強壯的臂彎,牢牢的箍住他的肩膀,一雙大掌捂住他顫抖的眼皮。

“只聽我一個人的聲音,只關注我的呼吸,什麽都不要想,就現在,深呼吸。”汪明誠靠在他的耳邊,眼睛直直地盯着走廊那邊,聲音出奇的冷靜。

陸一飛起伏不定的胸膛漸漸平靜下來,只關注身邊人的呼吸,逐漸兩人的呼吸同步成一樣的頻率:吸——呼——吸——呼——

那些都不是真是存在的東西,這是我的臆想而已。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醫院的地下2層,沒有見過的東西怎麽能知道是什麽樣子,我一定是把它和我生活中的什麽東西聯想起來了。

作為一個意志不堅的男人,陸一飛動搖地思考着,我見過類似的景象,是過年的時候嗎?

陸一飛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有一次不自覺的顫抖,忙問怎麽了?

汪明誠的顫抖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聲音中帶着些隐忍。

那裹着白布的一具具軀幹上一秒還如同鬼風鈴一般搖曳,然而就在不錯眼的一瞬間突然變成了一串串大過年的時候挂在鄰居家院子裏的超粗臘肉,一條條一節節油光水滑,閃爍晶瑩的光澤,非常的可口誘人。

“可口”兩個字在他腦海中出現的剎那,汪明誠忙删除出腦海,汪明誠忍不住看手底下這個家夥,你的腦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漏壺嗎?

“沒事,危險解除了。”汪明誠聲音平靜又穩妥。

呼,陸一飛長舒了一口氣,還不知道自己辦了一件大事。

眼前的場景就在下一秒變化。

陸一飛感覺到捂着他眼睛的人似乎是沒反應過來,便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了?”

眼睛上的手移開,眼前的一切對陸一飛而言簡直不能再熟悉,對汪明誠也一樣。

明海大學的宿舍樓。

“這是你的記憶還是我的?”陸一飛問。

汪明誠不敢确定。

其實不需要再問,只需要看接下來會出現什麽,但是誰都不敢賭。

陸一飛忍不住苦笑一聲:“即使從那個世界出來了,還是擺脫不掉這個樣的場景。”

宿舍因為一聲驚叫,原本安靜的宿舍像是炸了鍋的螞蟻,學生從宿舍裏湧出來,人們大喊,宿舍裏有人倒在血泊中,圍觀的學生臉上閃現着驚疑不定,不安和驚恐。

既視感好強。陸一飛從自己以為淡忘了的記憶中,搜索出來這個時間點。

就在自戕的張彬的寝室裏,那個始作俑者還在翹着嘴角愉悅地享受着這一切。

他就在我們身邊,這一次我可以抓住他。

當這樣的想法出現在陸一飛的腦海裏,便像吸了水的海綿,不可自制地變大了,逐漸擠占了所有空間。他早已忘了自己不是一個人,邁開步就沖進了宿舍樓。

“陸一飛!”汪明誠沒想到這個地方對他的觸動那麽大,更是沒想到他會突然瘋了一樣沖進了人堆裏。他開始後悔自己放開陸一飛眼睛的手,還不如就在臘腸海裏讓他随意發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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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吃點臘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