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之後兩天,白錦濃也沒在教學樓裏碰到那位楊老師,他也沒多在意,照常上自己的課。

中午霍聞遠剛回到公寓,劉媽剛從外面挂斷電話,進屋說:“霍先生,少謙剛剛打電話說這周不回來了,說是有同學要過生日,他在同學家住。”

說完男人擰眉:“快要考試了,他還到處亂竄?”

劉媽說:“同學生日嘛,不去也說不過去,就算再怎麽好好學習,朋友還是要交的。”

霍聞遠冷哼了一聲:“他交的那些也不是什麽真正的朋友。”

“是是是,那小孩兒也不能老是趕着走,逼得緊了反而不好,就讓他放松一次吧。”說着就把菜端了上來。

熱騰騰的香味兒竄過來,霍聞遠總算是沒再說話。

他吃飯的時候向來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而且喜歡在空曠的客廳裏一邊吃飯一邊思考問題,絕對安靜的氛圍能讓他理清很多複雜的事情,更何況現在搗亂的家夥也不在。

想到這,霍聞遠腦海裏突然蹦出少年那張滿是嚣張挑釁的臉,他猛地一頓,不鏽鋼勺劃在茶幾上發出尖銳的響動。

劉媽趕緊過來問:“怎麽了這是?”

“沒什麽。”霍聞遠揮揮手表示沒事,竭力掩飾內心的不平靜,等劉媽一走他才吐了口氣,單手抵在額頭上按壓額角。

他一定是太累了,才會想到那個讓人頭疼的臭小子。

事實上自從那次在學校替人解圍之後,兩人的關系就沒有最開始那麽緊張了,雖然小口角什麽的還是免不了,但比起之前急赤白臉仇人相見似的好太多了。

霍聞遠覺得就這樣相處一年他倒也能忍,畢竟他是長輩,不去理會少年語言上的挑釁就是了。

但某些習慣性的差異他真的很難去适應。

比如看電視的時候音量太大,吃了東西垃圾也不随時收拾,弄得客廳亂七八糟也就罷了,還亂翻屋子裏的東西,好幾次他想順手找樣東西結果根本不在原位。

更可氣的是洗澡的時候居然把他的毛巾當浴巾用了,被他發現了還裝無辜,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說什麽:“我就用它擦了擦身體啊,而且我還給你洗了,很幹淨的!”

霍聞遠當時氣得勒令他以後只準使用一樓的衛生間,二樓不準進。

少年絲毫不以為意:“不讓進就不讓進,我還不稀罕呢。”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那表情,搞得就跟受了欺負似的。

霍聞遠簡直不能忍受,這要是換了霍少謙,他早把人提起來打一頓了。可換成這位,他也只能捏了捏拳頭又放下。

想着就這幾個月,熬過去也就好了。

劉媽看出雇主這幾天的煩躁,給人出主意說:“這小孩兒正是叛逆期的時候,又剛父母離婚,估摸着還沒習慣過來,對誰都豎着刺兒呢,霍先生您有空多跟他說說話,別板着臉,這關系啊自然而然就會好了。”

霍聞遠聽完也沒說什麽,他讨厭小孩兒,又沒有那麽多的耐心,讓他主動去接近一個叛逆期的小孩兒,他寧願住在公司。

不過當天晚上,白錦濃卻主動來找他,問他要微信號。

“要我微信號幹什麽?”

“加你啊。”白錦濃挑着眉梢說,“是我們班主任說的,監護人必須要加家長群,有什麽消息要通知給家長的,我先加你,然後把你拉進去。”

霍聞遠卻說:“我從來不加這個,你去找張洛。”

白錦濃聽完卻沒動,霍聞遠擡頭,見小孩兒直愣愣站那兒,那一瞬間的眼神就跟回想起了什麽似的,眼裏閃過驚訝,失望還有鄙夷,就像在看一個不負責任的大人一樣。

最後他平靜說:“哦,那你忙吧。”

不糾纏也不鬧,就這麽往外走了。

霍聞遠看着離開的人,心裏還有點不是滋味了。

飯間的時候也出奇安靜,白錦濃擺着一張臭臉坐那兒,頭都不帶擡的。

霍聞遠知道他這是給他吊臉子呢,嘆了口氣,說:“待會兒我會加的,你不用刻意做出這副表情。”

誰知對面冷哼一聲,陰陽怪氣說:“我怎麽就刻意了?我哪敢啊。霍叔叔是大忙人,是公司老總,我不過就是個高中生,哪能耽誤您的時間?”

“不要這麽說話。”霍聞遠壓低聲音,白錦濃哼了一聲,又把頭低回去了,明擺着不想跟他說話。

過了會兒,男人突然問他:“在學校裏有沒有交到朋友?”

“沒交。”一邊說嘴裏還沒閑着。

霍聞遠皺眉:“一個朋友沒有?”

“沒。”他吐了一個字,語氣還煩躁,故意在這兒氣人。

男人果然面色發沉,有些後悔主動開始這個話題了。

他沒再多說什麽,只是等到離席的時候瞄見他那頭棕色卷毛,說了句:“我建議你把頭發染回來。”

一句話直接把人給點着了:“關你什麽事!我愛怎麽染就怎麽染!”

男人一頓,接着鐵青着臉頭也不回走向了書房。

客廳裏的氛圍又僵住了,劉媽看了心裏焦躁的喲,這一大一小脾氣個頂個的利害,怎麽就是不知道說軟和話呢。

她在一旁幹操心,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白錦濃覺得男人多管閑事,而霍聞遠則後悔剛剛的多此一問。

果然,他就不适合跟熊孩子待在一個空間。

而他更後悔的是當初答應了袁枚的要求。八字不合,說句話都難受,想想以後幾個月都要跟這個脾氣惡劣的小孩兒在一塊兒,就頭疼地想踹門。

霍聞遠從來沒有這麽暴躁過了,好在他是三十好幾的成年人,暴躁過後就去忙着公司的事兒了。

他都想好了,既然管不了,那幹脆就放着人不管了,只要對方不打架鬧事,其他的也都不是事兒。

只是他不管,學校的電話卻不時打過來,說白錦濃的頭發是個問題,學校不允許學生染頭發的,如果再不染回來就要回家反省。

霍聞遠一開始選擇忽略這件事,直到班主任呂圓打來電話,說白錦濃因為穿着打扮太另類,被班裏其他男生孤立,這樣問題雖然看起來雖然是藍封??小事,但如果造成心理問題那将會伴随一生的,希望他作為監護人能夠好好正視這一問題。

這話聽着實在吓人,但霍聞遠并不覺得以白錦濃那種性格會抑郁,但在電話裏,他只能保證會跟孩子溝通。

但溝通的人不是他就是了。

作為孩子的親媽,袁枚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合格,她年輕的時候事業心重,在男人堆裏打拼,常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剛開始她還有些顧慮,但當時還健在的袁老太爺放話說:“我自己的外孫我自己養,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現在想想,其實當時她是被這句話給坑了。

親爹親媽都沒能親身教養,可想而知白錦濃長大了渾成什麽樣兒。

但即使這樣,袁枚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被同學孤立。

霍聞遠打電話過來說這事的時候她都愣了,甚至特地請了半天假,去找心理醫生咨詢該怎麽跟孩子溝通。

只是跨洋電話一打過去,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白錦濃是在放學路上接到自己老媽電話的,說來也好笑,母子倆分開七八天,也沒互相打個像樣的電話,短信發的也沒啥感情,就冷冰冰的“我到了”“你在那好好照顧自己”“哦”之類的。

這一次袁枚居然還親自打電話過來了。

白錦濃提了口氣,說:“媽,怎麽了?有話快說。”

袁枚難得沒跟自己語氣沖的兒子計較,吞吐半天,問了句:“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我是說在學校裏,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吧?”

白錦濃一聽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說:“媽,我好着呢,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吧。”

話沒說兩句就要挂電話,袁枚一時着急,就說:“你這孩子怎麽還這麽個脾氣,你這樣在學校裏怎麽能交到朋友?”

這話裏三分擔憂,七分怒氣,确實是親媽才能喊出來的,白錦濃先是一愣,接着反應過來問:“誰告訴你我沒朋友的?我好着呢!”

他猝然挂了電話,接着怒氣騰騰地撥通了另外一個號,上來就吼:“是你跟我媽告我的狀?!說好的不管我私事呢?”

男人聲音不疾不徐:“她是你媽,對你現在的狀況有知情權。”

白錦濃氣炸了:“我看你就是不講理!看我不順眼找我媽告狀,你一個大男人還有臉做這種事?我告訴你,就算告訴我媽也沒用,她管不着我,你更管不着!”

霍聞遠聽他喊完,太陽穴突突直跳,終于忍不住了,他壓低聲音警告:“我再說一遍,你注意點跟長輩說話的态度,我不可能一直縱容你。”

白錦濃不甘示弱:“霍叔叔,我也沒讓你縱着我呀,你有本事就把我攆走,要不然就別管我。”

“明天就去把頭發染回來。”

“你說什麽?”話題跳躍性太強,白錦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電話那頭,男人一字一句:“你要是不去,我讓人壓也要把你壓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霍叔叔要硬氣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