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門外的衆人無人知曉。

第五天一大早,汪明誠和陸一飛一前一後将人堵在樓上的盥洗室裏,陸一飛面無表情一腳踢上了門。

對方整了整推搡之下被扯亂的衣襟,一甩手撇開汪明城揪住他的衣領子:“你們幹什麽,殺人滅口?”

兩人不說話,一步步緊逼,直把他逼進了隔間裏,一屁股坐倒在沒蓋上蓋的馬桶座上。

衣着淩亂,姿勢也不雅觀。

卞鴻博覺得很羞辱,一抹紅從脖子上延伸上來,他漲紅了臉:“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是因為我昨天沒能進去,你們就這麽對我?”

陸一飛從汪明城背後伸出一個腦袋來:“媽耶,你演技挺好,現在還在裝傻。”

卞鴻博把頭一偏,“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虞美娥昨天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吧?”

卞鴻博視線凝在陸一飛臉上,笑容挑釁:“那又怎樣,你們莫不是管得太寬了,不能自由發展男女關系嗎?”

“哦~”陸一飛拉長了語調,“那你們關系可真是突飛猛進,這才四天诶就這麽幹柴烈火的。”

卞鴻博不說話了,一副不願意多說自己私生活的樣子。

陸一飛挑着讓人惱火的話說:“偏偏這麽巧,她昨天剛做了這麽一件大事,還有閑心睡你,很難不把兩件事連起來想象呢。”

卞鴻博不吃他這一套,無視了他言語裏的誘導:“你懷疑我唆使虞美娥把李杏仁推進去的,不好意思,我還沒有這麽大的能量。”

“她是個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她不管做什麽都是出于自己獨立的決策,我的話可沒有這麽有用,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卞鴻博這個人總是挑撥人們之間的關系,讓人覺得可惡,這下子還躲在女人後面,把事情全都推到虞美娥身上,這反倒比之前的種種更讓陸一飛感到氣憤和看不起。所以當他聽到卞鴻博這麽說,忍不住笑了出來。

卞鴻博果然投來不善的目光。

陸一飛沒有收斂笑意,轉身就走,順便放下一句話。

“我不知道你們在謀劃什麽,不過,虞美娥僅僅只是幫你嗎,唔,如果是我就得好好想想了……”

卞鴻博本來以為他會逼迫自己承認,把自己控制在這兒不就是為了警告他嗎,沒想到陸一飛這麽冒出一句。

虞美娥想要什麽,他都清楚,不過就是為了他上市公司,只要有他的資本支持,虞美娥的事業只會如日中天,坐上主播界的頭把交椅,這點能量他還是有的。

然而,陸一飛這麽說,是不是發現了虞美娥身上什麽異常?畢竟李念念其實是另一個人,也是他第一個發覺的,即使他對陸一飛頗有成見,但他的能力還是衆人可見的。

卞鴻博看着陸一飛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

“你勘破了虞美娥在謀劃什麽?”汪明誠走在陸一飛身旁,不經意地問。

“連你都沒看出來,看來我演技也變好了哈哈。”陸一飛仰起頭,吹噓道。

“虞美娥可能真的是為了卞鴻博現實中的資本力量吧,雖然我不太記得住人,但是我上班那時候,在領導桌子的雜志上看到過這個人,後來新聞裏也看到過,他算是個很年輕有為的青年企業家呢,哇,你都不看新聞的嗎。”

“倒是沒關注過……他們倆聯合了,怕是後續會出什麽幺蛾子。”汪明誠不無擔憂。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更何況,他們能總是挑撥離間,我就不能嗎,先種下一顆小小的種子,看看它後續結出什麽果來。”陸一飛大拇指食指比了一個格局打開的手勢。

就是陸一飛現在這副輕松的樣子,讓汪明誠覺得現在的處境也不是難到最束手無策的地步,看着他因為錯誤使用了受傷的那只手在呲牙咧嘴的樣子,禁不住笑了笑。

他們倆走到三樓那個房間門口,很多人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楊銮雙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在門口來回踱步。陸一飛還記得她昨天失态的樣子,原本關系并沒有特別好的兩個人,因為楊銮最初很深的同情,不得已的旁觀,出現了對李杏仁的愧疚。這種愧疚随着對方處境變差而進一步加深。

如果李杏仁死在裏面,楊銮只會內疚得更久,這對這個高中生而言太過于沉重了。

雖然李杏仁兩次差點要了自己的命,但即使是出于這種原因,陸一飛也希望李杏仁能夠或者走出來。

上午十點半了,門依然緊閉着,卞鴻博從衛生間施施然走出來,又是一副衣冠禽獸的得體樣子。

他臉上閃現過悲切,眼睛低垂,說得很慢:“雖然很遺憾,恐怕李杏仁不會出……”

突兀地,門開了一個小縫兒,一只手從裏面伸出來扒在門框上,原本白淨的手上布滿了什麽物品造成的劃痕,有些甚至已經結痂了。

手的主人遲遲沒有出現。

楊銮迅速地拉住那只手,往外拽。

孟朗怕她人沒救出來,反而把自己搭上,大喊道:“你別!”

楊銮不聽,“你不幫忙的話就閉嘴吧!”

孟朗被她兇了,只短暫地反應了一下就去拉人,其他人也如夢初醒般去幫忙。

門裏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對抗,又或許是一股吸力,只要他們用力拽人,那邊便使更大的力量把人往門裏面拖去。

楊銮好怕自己拽出來的只有一只手臂,就像恐怖片中被鯊魚咬住的人,不敢使蠻力。

“李杏仁?”

她福至心靈,覺得門裏門內就像是兩個世界,既然出現了一只手臂,自然說明當事人也是想要出來的不是嗎。

于是盡自己所能,朝着門裏說:“既然你也想出來,那你努努力啊,你傻嗎!別管現實中怎樣,此刻的你難道不想活嗎?”

“你要是永遠陷進去,始終會原地踏步,不管是後悔還是痛苦的滋味,這輩子你都沒機會嘗了,你給我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話發揮了些許作用,亦或是衆人的合力使然,一點一點地從手臂到肩膀,再到整個腦袋,腿腳,完整的一個女孩被拉了出來。

李杏仁面容呆滞,但還是看的出是個完好的李杏仁,除了手上有一些傷痕,身上看來沒有其他的外傷。雖說狀态不太對勁,但至少安全無虞。

“先把她的手捆起來吧。”不知道誰先提出來。

他們可沒忘記先前發生了什麽,李杏仁對他們而言就是危險分子,被她捅傷的嚴長海現在躺在床上等待生命的流逝,陸一飛被絞頸謀殺未遂一次,而且被紮穿的手現在還在流血。

讓李杏仁這個不穩定因素在這座房間自由走動,着實不是一個好主意。

“她好像走神了。”楊銮抓着李杏仁一只手,叫了她幾次都沒有反應。

李杏仁眼神空茫,甚至身體若沒有身邊人的支撐,就完全會癱倒在走廊的地上,一點有意識的、有自主反應的表現都沒有。

陸一飛用好的那只手搖了搖她:“喂,醒醒,你怎麽了,聽得到我們說話嗎?”

李杏仁一點反應都沒有。汪明誠揮退了包圍圈,留出通風的空間,蹲下身扒開她的眼皮子看了一下,“人沒事,就是精神好像出現了問題。”

“汪醫生,現在可不是你悠悠閑閑看診的時候,快點把這個殺人犯鎖到房間裏,省得出來害人。”虞美娥亦步亦趨靠近過來,看李杏仁不像往常瘋狗一樣亂咬人,膽子逐漸大起來盯着李杏仁看。

汪明誠深潭一般的眼睛,就靜靜地看了虞美娥一眼,對方就不敢動彈了,繼而轉回頭繼續說道:“應該是精神分裂的症狀又加重了,現在對外界的事情感知很弱,做不出什麽反應了,不知道裏面遇到了什麽。”

本來還活躍着、發着瘋的人,突然一下子靈魂出竅失了魂,一個個好好的人現在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有就是突然出現的愈合傷口,雖然蓋亞世界總是不合常理的,但是這個房間似乎分外詭谲,似乎不止空間,就連時間都能随意地撥動。

衆人的心口就像被人吹了口冷氣。

“看來這個房間不太好攻略。”陸一飛說。何止是不好攻略,如果每進去一次就要犧牲一個隊友的話,還要犧牲三個人,這個比例實在是損失慘重。

大家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擺在眼前的自然是今晚的人選了,不過大家再次默契地沒有提。

“我來看住她吧,李念、不、李杏仁應該不會瞎跑了,你們放心吧。”楊銮攬着人說。

看看衆人沒有異議,某些人也不敢發作,楊銮跟孟朗一左一右扶着人下到二樓安置。

“再怎麽說,也應該綁起來吧,”虞美娥小聲哔哔,但沒有人理會她,随即她把眼神投向了卞鴻博,希望他能出來說句話,誰知道,卞鴻博只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就不再理她。

這讓虞美娥有些不滿。

也許之前的思路都是正确的,直到當天的晚飯後,衆人搜索變了整幢房子也沒有隐藏的任務出現,這也就印證了陸一飛之前的說法。

有人進那個只有晚上開門的房間之後,這座活着的房子就不會出現新的任務,也就是說,犧牲一個人,就能換來剩下所有人的平安。

在世界的規則看來,這也許是一項非常公平的交易。

但對于玩家而言,不啻于每天殺一人的圓桌審判,充斥着惡意。

因為嚴長海行走不變,身體的狀況又每況愈下,不是很好。為了讓他參與意見,衆人聚在嚴長海的房間裏進行讨論。

“……以上,總的來說,如果要進去‘神秘房間’,我哦們每天就要選出一個人進去,是生是死看個人的造化,但剩下的人可以活,但有一個問題,我們只知道房裏的人活着,剩下的人都沒事;要是房間裏的人有事,剩下的人不知道會怎麽樣。”

陸一飛還說了另一個方法:“如果不進去房間的次日,在我們都有準備的情況下,大家一起出動攻克任務,任務失敗可能抹殺任意一個人,成功則一個人都不會犧牲。”

聽過了陸一飛對兩個選擇的描述,衆人開始權衡利弊,其實在此之前,大家只關注着選誰進去,而忽視了他們其實也可以完成任務來獲得存活。

畢竟,第二天單天華的死帶給大家的震撼太大了,腦中自動把完成突然出現的任務作為了一條死路,完全沒有考慮過完成後的可能性。

既然陸一飛在這個時候提出,很多聰明人已經想到,他這一次估計是想嘗試走着一條路了。

“可要是什麽都不做,明天的風險會很大,一整天我們都要提心吊膽的注意有沒有奇怪的任務發生。”禹浩皺着眉,很顯然有些為難。

所有人都能想到的問題,陸一飛不會想不到,“嗯,你之前說房間是個普通房間,而現在李杏仁不肯開口,裏面到底有什麽變化恐怕沒人猜得到,我們對神秘房間的信息還是知之甚少,對進去的那個人毫無幫助,風險很大。一邊是一個人獨自作戰,另一邊可以互相參謀。也許後者風險更大,但是可以通過人力把風險變小。等我們有更穩妥的方法我們再進去那個房間。”

孟朗啃着手指:“所以我們聚在這裏,是要投票?”

陸一飛颔首,表示他說的對,“現在我們一共9個人,去掉沒法參與的李杏仁,那就是8票,還挺容易出現平票。”

禹浩看了一眼某個人:“我覺得有人也不應該參與投票。”

虞美娥預感不好:“什麽?”

禹浩聲音擲地有聲:“虞美娥昨夜不經過大家同意,把沒有行動能力的李杏仁推了進去。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如果今夜依舊是選人進‘神秘房間’的狀況,她還是使計策會将替身推進去,我認為她的投票權還是沒收了罷。”

“神經病啊你們,風險降到最低難道不是最優先選項嗎,真不懂你們在想什麽,不會是為了那個瘋女人吧,先推出去沒有價值的人難道不是共識嗎?”

沒有人理會虞美娥的跳腳。

楊銮仰頭,擡了擡嘴角:“那我們開始吧,正好單數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