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足飯飽,女孩子們提出要去林子裏散步消食。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覺得外面林子不安全,嚴長海幾個男的商量了一下,想說陪着一起散步一段好有個照應,但是這件事有了變化。

“我靠,門怎麽打不開了。”孟朗對着門又拽又拉,發現這扇初初看起來豪華唯美的木質大門居然紋絲不動。

“怎麽會呢?”李念念不信邪,一下子拉不開,突然使出全力踹了一腳,腳蹬在門上發出不大的響聲,腳不出意料狠狠被彈了回來。

“你沒事吧?”楊銮被她突發的行動吓一跳,立馬察看李念念有沒有受傷。楊銮雖然自己覺着已經見過不少離奇的事兒,對于出不了這幢房子不算心裏沒底,但沒想過沒經歷過這事兒的女孩反應這麽激烈。

其他老人多少有些猜到,神情也沒有太過激動,也沒有大肆地使用工具試圖敲開門,因為游戲給的提示已經非常明顯了。

禹浩從門邊轉身往裏走:“這次的活動範圍應該就在這幢房子裏,所有的線索也都在這幢房子裏。”

這一下新人和老人的差別就出來了,新人多少有些慌亂,人在不受限制、人生自由的時候總覺得面對危險時,身體能夠做出相對的反應,能夠及時地避開已知的危險。但是一旦被限制在固定的區域內,就像古裝劇裏長兵器進了茅草屋,根本施展不開拳腳。

汪明誠看了一下房屋的構造,大廳一覽無餘,沒有可以逃生的後門,所有的房間都是一個出入口,樓梯轉角十分陡峭,若是二樓遇險跳下來普通人非得骨折不可,倏然被什麽東西追擊,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正因如此,一般人在被困在有限的空間之後,常常是會不受控制地緊張焦慮。

卞鴻博眉頭一皺,不由自主去尋找一樓所有的窗戶,這樣一看發現窗戶出奇的少,和一般公寓相比起來、門窗的數量比例偏低,因為白天來的時候屋子裏燈火輝煌,亮堂得很,竟一下子也沒發現這少的可憐的窗戶。

他使勁一擰過窗把手,那僅有的兩扇窗戶都像是被電焊在了窗框裏一般,靠人力根本無法打開。玻璃也是至少兩公分厚的,反射着大廳內那盞大的出奇,泛着米黃色光的水晶吊燈。

水晶冰塊的每一個棱面在猶如鏡面的玻璃上折射出來幾倍的光影,人們驚恐的表情映在每一個棱形小平面上,扭曲成光怪陸離的樣子。這一片片泛着華貴的冰晶,不知道怎麽讓卞鴻博腦子裏突然劃過了蒼蠅的黢黑的複眼。

同樣漆黑的夜,從裏面燈火輝煌的室內望出去,只覺得外面的林子特別得黑,也不似城市裏的樹木,只要有絲絲來風就陣陣搖曳。林子裏樹木的光影,如同話劇舞臺上每個場景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的厚重幕布,窗裏的他們就像被困在魔術師即将表演的逃生水缸裏的演員一般。

門和窗明明透不出半點風,偏偏讓人漸漸後脖子發涼。

“既然任務範圍知道了,咱們就能更有目的性地搜索了,別先自亂陣腳。”嚴長海看着樓上,甩了甩手上的鑰匙,這是他們分配房間時候從門上拽下來的,一扇門只有一把鑰匙,由房間的實際擁有者保管。

他沉着道,“大家晚上鎖上房門,到明天早上就七八個小時,這段時間請大家不要出來随意走動。”

“要是有人出事怎麽辦,也不出來嗎?這不就跟身處孤島一樣了,這我可不同意。”單天華握着拳頭,頗有空有一身力氣無處用的煩惱。

“要是有東西裝成女孩子騙你出門呢?”卞鴻博摸着下巴說。

單天華呆滞地張着嘴,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樣的可能性。

聽到這話的女孩子吓一跳,互相之間攥緊了手。要是有人裝成他們隊伍裏的人來敲她們的門,她們會擔心有人出了事。是人都有恻隐之心,不敢保證自己絕不會開門。何況,農夫與蛇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前車之鑒的。

嚴長海看着自己的室友,有一些不悅,在還沒有事發生的時候制造恐慌這不是個好的選擇:“如果誰真的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情況,就喊人來幫忙,男的一個別落都出來,女孩兒留在房間。”

這樣的話,像是肯定了晚上會發生什麽事情一般。有些人不受控制地開始焦慮。

當然也看出了同是新人的緊張,卞鴻博示意大家聲音壓低:“要不,大家還是準備個暗號吧。”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說也不知道這兒有沒有監控探頭、竊聽這樣的手段,會探聽到他們現在的對話,但是潛意識裏還是覺得有個暗號比較放心。

等大家陸續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躺在床上的時候大概已經快十點多了,大廳角落的座鐘厚重地敲響了十次,衆人才驚覺已經這麽晚了。

回到房間,确認門已經嚴絲合縫地鎖上,孟朗一下子趴上了床,還沒等臉貼上柔軟的被子,那邊陸一飛就朝着他的屁股一腳蹬過來。

“洗了嗎,就睡?”

孟朗輕松躲開了體力廢物的臨空飛踹,老神在在得一手托着腮,側着身子躺着,有點像某個獅身人面像,“喲,這可是我們共同愛的小屋,幹嘛不讓人家睡哦……”

“yue了……”陸一飛開始覺得同意跟他一個房間,對他的耳朵和心髒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我沒洗漱怎麽了,聽說大佬都沒嫌棄你一身泥巴躺他床上……”孟朗直勾勾地盯着他說。

“那是村裏的床,哎不是,你這是聽誰說的啊?”陸一飛心裏不停地在說我靠,完全沒想到孟朗會知道這事兒,畢竟汪傻不是個這麽多嘴的人,差點被謀殺這件事又不是光榮勳章說出來叫孟朗知道做什麽。

“大佬啊,他說你掉進泥坑裏了,那個臭啊熏死個人……”孟朗沒有托着腦袋的手作勢捂住鼻子。

陸一飛敢保證後半句話絕對不是出自汪明誠之口,“你繼續編……明兒我就問問大佬願不願意收留你去他房間。”

孟朗立馬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你要是唠這個我可不困了啊,我騷話敢對着大佬說,真叫我跟汪哥一屋我怕憋出病來。”

“少來,我看你對人家熱情似火得很。”

孟朗擺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我向來對你和大佬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的。”

陸一飛看他真是越說越離譜了,趕緊停下了。雖然不知道汪明誠跟孟朗說這事兒的原因是什麽,總不會是害他,他裝作不知道就是了。

李念念頭昏腦漲地的走上樓梯,耳膜外一直傳來楊銮問她有沒有事的聲音,讓她更是不勝其煩。這樣熱情的女孩子也許看起來特招人喜歡吧,她強忍着,面上不顯。

坐在房間裏的大床上,身體陷進柔軟的床裏,李念念才敷衍地說沒事,自從剛剛她發現打不開門之後,就覺得房子連空氣流動都變得慢了。鼻息之間竄動着不安分的鐵鏽味,順着風扇轉動的聲音湧進她的細胞。

過了很久,“電扇好吵。”她一只手按着腦袋,嘟囔。

楊銮擡頭看看,粉刷得天藍色的房間頂上并沒有安裝風扇,房間裏溫度适宜,何況也并不是吹電扇的天氣,直覺得自己是聽岔了,把“電腦好吵”聽錯了,以為李念念嫌棄她敲擊鼠标的聲音,趕忙換成筆記本自帶的觸控板。

對于楊銮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在現實社會這個時間也不過是夜晚的開始,當然陌生的環境,也加劇了她的不容易入睡。也正是如此,導致她打開了靠牆的書桌。

這張書桌上放着很多書,沒有任何積灰,她對書興趣缺缺。目光被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抓去,起初她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掃雷罷了。

當發覺電腦連着網的時候,她實在不可思議,要不是李念念一副很累的樣子,嚴長海又囑咐了晚上不要出去,她真得每個房間去嚎一嗓子“老娘竟然要在蓋亞世界裏上網沖浪了”。

這個世界裏虛拟的網絡當然沒法當真,但總叫她用網頁游戲打發了一段時間。

游戲玩着也沒什麽意思,畢竟她來這邊又不是來打游戲的。她有意識地打開浏覽器裏的收藏夾,果不其然發現了一個論壇,只不過是個影視分享的平臺,好像沒有什麽稀奇。她一層層看下來,都是些沒看過的片子。雖然很感興趣,她順手搜了幾個電影圖解。

深夜一點多,楊銮打了個呵欠,打算看完最後一個電影圖解就去睡,淚花湧出了眼眶,手指從觸控板上往下滑,這個片子好像是講的一家三姐妹,她跳過了中間,想直接去看結局,卻發現分了上中下三篇,她往下拉突然覺得裏面的一個二妹的側臉有點像李念念。

她回頭看,李念念早已洗漱完躺進了床的一端,背對着她,被子拱起一個肩膀腰臀的形狀。她甩甩腦袋,覺得自己是該睡覺了,都困得眼花了,現實世界的人怎麽會出現在虛拟世界的電影裏。

她翻了翻那篇帖子,發帖日期也是距今好幾年前,覺得更是離譜,搞得不好蓋亞又把他們的臉當做創作素材了……

眼睛已經很酸痛了,就在她關掉帖子的一剎那,突然聽到外面有聲音。

那聲音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廊上走動,非常輕微。重量踩在地板上,地板拱動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她的耳朵。楊銮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走到門邊,耳朵貼在門上細細聆聽,那動靜卻像是她幻聽一般倏然消失了。

是誰?

她幾次把手試圖搭上門把手,但是想到今天卞鴻博說的話,又縮了回去。将頭探向了門上的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