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哥,你可真是神了,僅憑着孟哥的描述推測得差不離。雖然沒玩過這個游戲,我總感覺嚴絲合縫跟劇情完全對上了。”楊銮從那段悲傷的劇情裏脫離出來,咋咋呼呼道。

陸一飛撓撓頭皮有點不好意思,轉頭問孟朗:“如果按照你說的,現實中有個相同游戲,這樣的體驗感估計會被玩家罵出圈啊。”

“可不是嘛,”孟朗回憶道,“我記得群裏他們罵罵咧咧了個把月,導致我對這個游戲公司印象差到不行,不然也不會沒玩過了。”

陸一飛想到了什麽嘻嘻笑了笑,說:“等你出去,撺掇你朋友去玩一下2周目吧,沒準會有驚喜。”

孟朗擺擺手:“得了吧,再玩一次又罵罵咧咧一個月,我可吃不消。”

這個辣雞游戲太致郁了,他可沒有自讨苦吃的愛好,何況就算能賣安利,也是出去以後的事情了,眼下他們不是被釘在棋盤上,一步也走不了嘛。想到這裏,他看向現在依然還在呆若木雞的嚴長海。其他人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但嚴長海可是跟他們從第一個世界起就在一塊兒的,自然更擔憂一些。

盯得久了,他竟然覺得嚴長海的胳膊似乎有點異常——

“你們看,嚴哥的胳膊是不是變青黑色了?”

另外三人的目光凝聚到了嚴長海的身上,這一看不要緊,卻發現嚴長海的胳膊不自然地垂落着。正常人手臂垂落在身體一側會有明顯的弧度,而嚴長海的一側胳膊卻明顯僵直,不太自然。

“是皮下出血,”汪明誠神色微斂,看其他人微張着嘴茫然的樣子,勉強撿起一點作為腦神經外科醫生的耐心,解釋道,“他在被人大量抽血,胳膊上起了淤青,抽血的速度很快,他的胳膊應該沒有力氣了。”

“什麽,在幻覺被抽血嗎?”孟朗驚呆。

“幻覺裏的事情居然能對我們實際的身體造成傷害?”楊銮愣住。

當然,不然你們認為老吳是怎麽死的,汪明誠嘆口氣,看向陸一飛精致的側臉,猜想他有什麽發現。

陸一飛抱着腿的姿勢變了變,露出了腳踝上的傷口。剛不久前出了摩天輪就注意到了這道傷口,是在一個個車廂往下跳的時候,被鐵皮車廂上的鐵皮劃拉了的口子。

幻覺一直在對他們造成影響,只是有東西故意搞些花花噱頭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忽略了總是在幻覺裏痛下的殺手,或者說即使被發現了幻覺也難以避開。

當他被螞蟻啃食的時候,那鑽心的疼痛哪怕消散了,依然能感覺到皮膚上的麻癢。再不濟,也有身上浸濕的冷汗能夠證明他們真的經受了被蟻群分吃的絕境。

但從沙漠幻覺中出來,每個人的身上都不見殘缺,若是把這時幻覺的影響劃定為初級的話,現在,嚴長海手臂上擴散的淤青塊和持續被抽走的血液應該是中級的程度,而幻覺這樣不斷向上攀升的破壞力,遲早會把所有人送向奈河彼岸。

“不僅如此,發現沒有,幻覺對我們的影響力,是從心理上到身體上……如果我是游戲地控制者,一定将玩家從簡單的身體傷害再升級到毀滅性的心理打擊上,這游戲怎麽不講武德,不按照常理出牌,”陸一飛咬着下唇,手指從一頭把那道創口摩挲到另一頭,“造成幻覺的源頭到底是什麽?”

幻覺的源頭不就是他們擲骰子擲到、抽卡抽到的嘛,孟朗想大聲糾正他,但看陸一飛若有所思的樣子又閉上了嘴,他全然相信陸一飛,相信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麽。

按照幻覺一次比一次嚴重的破壞力,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而此時的嚴長海确實在幻覺裏飽受鮮血大量流失的痛苦,一只胳膊連着一臺抽血泵,那抽血泵不同于獻血車裏的那種真空采血針少量定量地采集、盡可能降低了人失血的眩暈感,抽血速度要快上許多,連容量也大上許多,一看便是不抽幹座椅上這個人不罷休的架勢。

一個1400斤的成年男性,身體裏有5000毫升左右的血液。但不必等血液流幹,只要快速失去1200毫升人便會發生休克,出現生命危險。

一開始嚴長海的手臂只是涼涼的,手掌變得冰冷,漸漸地整條胳膊都開始麻木起來,僵直地挂在座椅的扶手上像一截老樹上的即将枯死的枝丫,青筋暴突,青黑色塊彌漫。

血液的代償機制在此時發揮不了作用,嚴長海當然知道身體造血的速度是比不上失血的速度的,當胸口有些憋悶,眼前有些朦胧,他知道自己已經失血大約有500毫升了。

禹浩看不到外面,不然就會發現那個讓他安心的聲音源頭臉色已經變得灰敗。

嚴長海自然也沒有告訴嚴長海自己的境況,這絕對不是他善心發作只顧着幫別人逃生,而是他認為禹浩自從上個幻覺就已經失去了冷靜地頭腦,讓他再背上一條人命,只會給現在的情勢雪上加霜。

現在是時間的賽跑,到底是禹浩先從密室中逃生亦或是他抽成人幹,成敗在此一舉。

“我抽屜翻遍了,只有一張照片。”禹浩沒說錯,凳子底下的黃銅鑰匙不是門鑰匙,而是床頭櫃的一個鑰匙。兩個床頭櫃原本塞滿了女孩子的貼身衣物,此刻被禹浩翻找得一團亂,彰顯着這是一個12、3歲女孩兒的房間。

唯一一個被鎖的抽屜被打開了,卻是一張照片。禹浩擡手,讓熒幕外的嚴長海能夠看清照片上的內容。

嚴長海睜大略微模糊的眼,照片上是一個在打籃球的少年,少年有一頭蜷曲的棕發,嘴角帶笑,正隔着一個球場的圍欄網直直望過來,一張帥氣的臉上寫滿了欣喜。

他再看看牆上的挂畫,是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女一頭金發,看起來和衣物的體型年紀差不多的樣子,很有可能就是屋子的主人。

男孩應該是女孩很重要的人,但沒有血緣關系。密室的首個環節就是收集線索,嚴長海不得不放棄對僅有線索的分析,找線索才是當務之急。

“壁櫥裏”“挂畫後面”“水晶吊燈上面”……

嚴長海遠程指揮着禹浩登高爬低得找線索,因着前期打砸一些耗費掉一些力氣,停下來的禹浩已經是氣喘籲籲,有些不耐煩了。

将手頭的東西彙總起來,是壁櫥裏找到的金發芭比娃娃,一副鑽石耳線,一本封面卷邊的薄皮筆記,還有一本粘滿了貼紙的日歷。

嚴長海要求禹浩率先翻開筆記本,筆記本上前半部分還很密集,到後期,每一天寫的內容就少起來,到最後個別幾頁竟然用加粗的馬克筆亂塗得已經看不清什麽內容了。

禹浩雖然彷徨了一陣,但專業能力沒有丢,“這是個女孩子的筆跡,後面的內容混亂無序昭示着女孩子精神狀态有些混亂,粗黑無序的筆觸是對現實的不滿和控訴,她有着無法對人說的痛苦,将她困在一個牢籠裏。”

嚴長海點點頭,突然想起禹浩看不見他的動作,道“我同意,我們看看日記。”

“3月2日,陰天,哥哥說要去蘇珊家的生日派對,可是蘇珊并沒有邀請我,我也好想和哥哥一起去呀……”

“3月27日,晴天,明天就能見到哥哥啦,不知道籃球訓練回來有沒有變黑……”

“4月1日,晴天,今天是愚人節,我撒謊騙媽媽說,我考試得了個D,媽媽卻說沒關系……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我好愛媽媽……”

……

前段還比較正常,就是一個懵懂花季少女的生活,每天的煩惱也是朋友和身邊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很明顯她也有少女心事,有一個稱為哥哥卻十分戀慕的人。

然而後期,每天的日記內容卻越來越少,用詞越來越簡短。

“6月8日,雨天,今天從學校回來正好下雨了,我卻沒帶傘,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來接我好羨慕,但這個時候山姆爹地來接我了,我表面上不說但是其實很高興,但是為什麽來時一刻鐘的路,回家卻開了很久很久呢……”

“7月5日,晴天,今天哥哥從學校回來了,但是他沒有理我,是我做錯什麽了嗎,難道是因為山姆爸爸把飯桌上最後一塊芝士球給了我?”

“7月9日,陰天,我知道一定是我犯錯了 ,所以我不能告訴媽媽……”

“8月18日,晴天,把那條漂亮的耳環藏了起來,我不配得到這些……好難受啊,喘不過氣來了。”

9月份、10月份的文字已經無法辨認了,不是字體狂亂,就是被馬克筆塗抹得一團糟。

禹浩拿起日記本裏說的那條鑽石耳線,節儉的前半生他對珠寶首飾這些不太了解,把東西平鋪在手掌上給嚴長海看。

嚴長海沉吟了一會,他已經猜到了什麽,有些反胃,“這是一副全球知名品牌的貴價耳環,我覺得更适合成熟女性佩戴,而且……我不認為一個12歲的女孩買得起。”

嚴長海擡眸看向,那個顯眼的芭比娃娃。

之所以顯眼,是因為娃娃的頭發一團糟,精致的衣物被剪刀剪得破破爛爛,就連逼真的皮膚上都是黑色的馬克筆污漬——有人塗花了娃娃的臉,娃娃的一只眼睛不知道掉到了哪裏去了,只剩下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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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