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宏毅最終還是沒有去見晉候,選擇了繼續做他的将軍,晉候和夫人特地去将軍府找他,他只是讓褒婠替他交給晉候一封信,晉候看了之後老淚縱橫,和夫人一起離去,臨走前告訴褒婠,以後如果邢宏毅改變心意了,什麽時候都可以去晉國找他們。

邢宏毅心裏百感交集,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可以和父親想見,要用如何犀利的話語去奚落父親,可是卻連見父親一面的勇氣都沒有,真是個懦夫啊。

“邢将軍,好久不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他回過頭,褒姒正看着他,眼裏一如既往的冷,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在這裏發呆一會了。

“本宮實在是很悶,陪本宮散散步如何?”

邢宏毅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褒姒的身邊,算是接受了她的邀請。

兩個人并排走在路上,褒姒不禁想起褒明德在宮裏養傷的時候,她時不時陪褒明德散步的情景,如今物是人非,心裏無限感慨。

“為什麽不回晉國做你的公子,還要在這裏做将軍?任何一場戰争你都有可能喪命。”

褒姒貌似漫不經心地問着,可是邢宏毅知道她很在意這件事,否則以她與世無争的性格不會特地來問這件事。

“為什麽一定要回去做公子?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生活,我只想做将軍,公子的身份不适合我。”

褒姒嘆了口氣,所有的人都比自己有勇氣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有自己沒勇氣,只能繼續留在後宮做這個王後。

“既然你喜歡現在的生活,繼續這樣也挺好,本宮真羨慕你們,都可以過自己想要的日子,本宮卻不可以。”

邢宏毅輕笑一聲,目光如炬地看向她,“你想要的只是他吧?”

褒姒心裏一驚,他全知道了?是什麽時候的事?自己和褒明德表現的如此明顯嗎?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知道多少?”褒姒冷冷地問道。

很早以前就看出來你們之間互相有情,只是礙于形勢藏在心裏而已,否則不會在進京的路上遇到刺客的時候你們互相舍命相救。起初我擔心過公子德會不會一時貪戀兒女私情放棄起初的計劃,留你在身邊,結果他不愧是公子德,還是親手把你送進了宮裏。”

“我知道你一直在心裏怨恨公子德,覺得他只是把你當成一件物品送人,其實他的心裏也不好受,把你送進宮的那天晚上,他找我喝酒,喝醉了以後一直叫着你的名字,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已經陷的太深了。你能明白一個男人親手把喜歡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懷裏的感覺嗎?他的痛苦絕不比你少。”

“你進宮以後,你住過的房間公子德一直保留着原樣,不允許任何人住,其實他對你的情意大家都明白,只是沒有人願意說出來,怕打亂平靜的生活。可是沒想到後來大王招他進京,他是不願意再和你有任何的交集的,可是沒想到面聖那一天竟然有刺客行刺大王,他因此被招進宮做宗伯。”

“他進宮以後一直不去見你,就是怕和你見面了以後情不自禁,可是沒想到你們還是重逢了,而且他再次救了你。你們之間不知道是不是孽緣,不管他怎麽逃也逃不開。”

“你知道他為什麽要辭官回褒國嗎?因為他看到你成為王後以後,整個人都變了,你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水依,你變的不快樂,變的滿腹心機了,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放不下你。”

“他一直很自責,覺得是他親手毀了你,想補償你,又不能靠近你,他怕靠近了你們就會情不自禁,他不希望你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所以他選擇離開,去一個離你遠遠的地方,慢慢的就可以忘記你了。”

褒姒驚訝地微張着櫻唇,他竟然如此的深愛着自己,自己卻毫不知情。

“所以,不要再覺得只有你可憐,不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他也是一樣。”

褒姒沒有想到一向少話的邢宏毅竟然能一下子說這麽多,而且能把兩人之間的情意洞察的如此透徹,自己是該高興褒明德如此的愛自己,為了自己選擇了離開,還是該悲哀自己竟然這樣遲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愛的人離去。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似乎在他離開的時候她的眼淚就已經流幹了,她幽幽地說道:“也許這樣的結局對我和他來說是最好的,他也還有機會尋找屬于他的幸福。”

“是的,他如果一直留在你身邊,只會毀了他的一輩子。”邢宏毅不帶任何感情地打斷她,似乎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再告訴你一件事,知道當初幽蘭為什麽一直暗中給你通風報信嗎?你以為這都是出于她對你的衷心,所以她的死擊潰了你心裏最後一道防線,你終于爆發了,為了給她報仇,你抓住機會把姜秀娥從王後的位置拉下來,可是我告訴你,你被她騙了。”

“你在說什麽?你想诋毀幽蘭嗎?她不是為了我就不會死。”褒姒激動的聲音也提高了,她不允

“你錯了,她不是為了你而死,她是為了她的主人而死。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她是被虢石父安排進宮的,她從小是孤兒,後來被虢石父帶回府裏當丫環,後來把她送進宮裏做宮女,她的工作就是在受寵的妃子身邊,尋找機會挑撥受寵妃子和王後的關系,利用妃子奪取王後的位置。”

“理由很簡單,虢石父一直和姜承安是對頭,可惜姜承安有王後這個後臺,想把他拉下來,只有先扳倒王後。所以,在你進宮以前,幽蘭已經伺候了幾任主子,每次都是用相同的伎量,讓受寵妃子對王後懷恨在心,可惜幾任主子都不夠受大王的寵愛,所以雖然抓住了機會向王後發難,最終還是沒有扳倒王後。”

“你進宮以後,終于給了她等待已久的機會,其實在你月子裏她給你送藥的那一次,是她主動向王後要求去的,這樣好向你告密。後來她好幾次偷偷找你,可惜你不夠心狠,沒有馬上向王後發難,所以最後她下了狠心,就是用自己的死激發你的恨。其實她被杖刑以後傷不至死,是她早已藏了慢性□□在身上,被杖刑以後她服用□□,所以會一直吐血。”

“她成功了,你做的很好,很容易就扳倒了姜秀娥,不過我要告訴你的事實是,你可以成功不是因為你夠聰明,只是因為大王對你的寵愛,他已經為了你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這才能廢後,否則,你還不知道要繼續熬多久才能熬出頭,也許死在後宮争鬥裏也不一定。”

“你騙人,這些都不是真的。”褒姒不斷地搖着頭,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看起來那麽天真善良的幽蘭會有這麽深的心機,一定是邢宏毅弄錯了。“你說幽蘭是在演戲,可是她有什麽理由寧願死也要為虢石父效力?”

邢宏毅的臉上露出些許同情的神色,不過他還是接着說出了事實。“因為她是個孤兒,是虢石父收留了她,除了虢石父沒有人對她更好,所以她為了報恩甚至可以獻出生命。你對公子德又何嘗不是如此?為了報答他給你母親治病的恩情,你甘願被他送進宮受各種煎熬。”

褒姒心裏一痛,是啊,自己不就是這樣嗎?對邢宏毅的話頓時接受了很多,不過還是疑惑地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麽多的?”

邢宏毅挑挑眉,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做将軍也有幾年了,在宮裏走動這麽久,這點事還是有本事打聽出來的。還是要提醒你,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太重感情,所以才會被幽蘭利用,在宮裏真的不可以有感情。”

褒姒默默地念叨着這句話,似乎在哪裏聽過,猛然想起郭姑姑和夏荷都對自己說過,為什麽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只有自己不明白?

這後宮看似風平浪靜,實際是越來越複雜了,虢石父一直在利用自己對付姜秀娥,太後卻一直暗中想害死自己,如今大局已定,自己已經登上了王後的位置,姜秀娥也死了,一切也該告一段落了吧?

果然自此以後宮裏恢複了平靜祥和,再也沒有出過什麽事,褒姒每天看着伯服慢慢的長大,感覺時光飛逝,轉眼伯服已經六歲了。

伯服聰明伶俐,已經會背不少詩詞了,也沒有姬宜臼的驕縱蠻橫,将來必定是個明君。褒姒時不時會想,就讓這樣平靜的日子繼續下去吧,等伯服長大了登基了,自己就成為太後,可以安靜的養老。

姬宮湦又帶褒姒去了幾次烽火臺,點燃硝煙戲弄諸侯,每次褒姒都大笑,姬宮湦以為她真的很開心,也就樂此不疲,根本不在乎諸侯們的怨言,只要褒姒能開心,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伯服六歲生辰的時候,宮裏舉辦了一場盛宴,來參加宴席的大臣都誇伯服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姬宮湦的心情非常的好,喝了不少的酒。

晚上臨睡前,伯服靠在褒姒的懷裏,用他天真無邪的眼睛看着母後,在他的眼裏,母後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只是母後的眼神總是憂郁的,也從未見母後笑過。

可是這都不影響他對母後的喜歡,母後是對自己最好的,冬天自己出去玩凍着了,母後就會給自己暖手,自己病了母後還會親自給自己做糕點吃,母後的懷裏特別的舒服。

“母後,大家都說伯服長大以後要做大王,做了大王以後要做些什麽呢?”

褒姒輕撫着伯服的腦袋,柔聲說道:“做了大王以後需要做很多事情,每天要處理政事,還要愛護子民,所以現在才需要看那麽多的書,都是為了從先人那裏學習治理國家的經驗。”

伯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做了大王,是不是就要像父王一樣,有很多的妃子?”

褒姒點點頭,“是啊,以後伯服也會像父王一樣有很多的妃子,因為做了大王就有多繁衍後代的責任。”

伯服不假思索地說道:“可是父王只喜歡母後一個人啊,上哪裏都帶着母後,伯服以後也不離開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