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月光的女子美如無暇玉,胳膊趴在膝蓋上,似是調皮的玩冰,可岚嬷嬷卻在她身上了悲傷之色。
“岚嬷嬷,我要辭職,不做常在了。”
岚嬷嬷:“主子,從你進宮的那一日起,你就出不去了,後宮娘娘就算犯錯,也是賜死或是打入冷宮,趕出宮的很少。”
伊沐垂眸深思,心裏後悔,早知道不進宮了,想起荷香之前說的話:“翻過牆就是順貞門,再往前就是神武門,過了神武門就是宮外了?”
岚嬷嬷松心下一驚,不顧規矩的直視她:“主子是想逃出宮?”
伊沐錯開岚嬷嬷的視線,沒承認,也沒否認,別說她現在沒打算和康熙生孩子,就算有,她用過康熙之後,也不會待在這裏一直到任務完成。
“主子要是逃了,除非離開大清,要不然定會被再次抓回來,主子要是逃了,靜安宮的人,都會被處死,奴婢,荷香,冰蘭,小福子,還有守衛不當的侍衛。”
剛才岚嬷嬷說了很多,可都沒有這一刻讓伊沐脊背發寒,她看向如長輩一般的岚嬷嬷,沉默許久。
這麽生動,真心待她的NPC,就像是軍隊中的戰友,因為她的逃跑,被康熙全殺了,伊沐覺得自己會瘋。
嗓子口堵的發疼,她讨厭康熙,讨厭這個全息游戲,連問為什麽的力氣都沒了。
窗外的鳥兒落在窗臺輕聲叫着,伊沐坐着沉默不語,像是清晨森林中的小鹿,找不到該去的方向。
岚嬷嬷拿過一旁的針線簍,邊給她做足襪,邊安靜的陪着她。
翌日,日頭升起,光線依舊,明媚或是陰雨都有定數,不會因任何人的心情做改變。
承乾宮裏,冰鑒撤了一個,餘下兩臺冰鑒冒着涼氣,請安內容依舊是鬥嘴。
伊沐坐在自己的老位置,她把嫔妃一個個看過去,這種熟悉又陌生,似是帶着無限感嘆的目光,看的衆妃嫔一個個心裏發毛。
終是溫妃忍不住,摸了摸臉問:“沐妹妹今日怎如此看我們?難道是我們今日都變醜了?”
為什麽?伊沐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世界那麽大,這些她喜歡的人,一輩子被困在這方寸之地,猶如坐牢,讓她難以接受。
全都等着她回答,伊沐沉默了會,開口說:“我之前聽荷香說,宮外的世界很大,江南水鄉,塞北戈壁,蒙古草原,高山峻嶺,金黃麥田,深山野果……你們想出去看看嗎?”
岚嬷嬷說不能提離宮這兩個字,伊沐委婉的問着,康熙不同意她修改規則,她知道她問着也是只能記錄,但是,她還是想問問。
無論想不想,伊沐到時候都會修改這項規則,男子随意出門,遠游,上班,女子也要可以。
她想着,女子可以選擇在家裏,但是這是一個選擇題,而不是因為遵守什麽毫無道理的規矩。
承乾宮裏一時安靜,随後便是笑聲一片,有些快要笑出了眼淚:“沐妹妹這是又犯病了。”
“咱們身為後妃,怎可去這些地方。”
“就是,這沐妹妹時不時的就要說一些傻話逗樂。”
佟佳氏也是笑的擦了擦眼淚,道:“沐常在,這些地方并不是好玩的,今年夏季皇上事多,等到解決了三藩,皇上公事少的話,會帶幾個妹妹去承德避暑山莊,沐常在若是想出宮玩,怕是要等到明年了。”
至于明年能不能帶伊沐去,就看一年後,伊沐還在不在了。
在一片笑聲中,伊沐認真問:“不管能不能,你們想不想?”
落地有聲的話讓人靜了下來,過了片刻,有人繼續笑,有人則沉默着。
笑着的笑了會就說起了別的話題,沉默的,則是沉默到了請安結束。
今日的請安除了伊沐的傻話,其他并無什麽事,散的早。
昨日的事情剛過,娜木青和安嫔今日不敢去靜安宮,拽着伊沐去了禦花園,找到一處深處的亭子,讓丫鬟在四處守着。
娜木青迫不及待問:“怎麽樣?皇上可怪罪你了?”
伊沐剝着桌子上的瓜子,點頭:“嗯,他打我。”
娜木青和安嫔震驚了:“皇上動手打你了?”
“嗯。”用手打她屁股,這個仇她忘不了。
康熙就算打伊沐頭,伊沐都不至于這麽記仇,但是他打她屁股,伊沐想起來就想踹死他。
伊沐囫囵個的坐在這,看着沒受傷,只是皇上自己動手打人這件事,還是給了娜木青和安嫔不小的沖擊。
安嫔驚吓後長舒了口氣道:“皇上親自動手懲戒,未聲張出去,說明此事過去了,如此就好。”
娜木青:“可不是,我昨日坐立難安的,想去求求太皇太後,但又沒聽到皇上把你拉出去砍了的消息,糾結的頭發都要白了。”
“不過皇上對你可真好,你犯這麽大的事,皇上居然都沒怎麽樣你。”娜木青酸溜溜的吃醋。
語氣聽着怪,伊沐問安嫔娜木青又發什麽瘋,安嫔笑着解釋了兩句。
伊沐詫異的看向娜木青:“你喜歡康熙?”
娜木青詫異她的詫異:“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感覺你眼光有些不好。”
娜木青護着康熙道:“皇上威武勇猛,儀表不凡,帝王才智,這後宮誰不喜歡皇上。”
見伊沐一副不信的模樣,氣道:“不信你問問安嫔,她肯定比我更喜歡皇上。”
兩人齊齊的看向安嫔。
有了昨日一起去阿哥所看侍衛的經歷,安嫔和娜木青算是各自有了彼此的把柄。
安嫔調皮的眨眨眼:“我?不喜歡啊!”
伊沐同情的看向娜木青:“看來只有你眼光不好。”
在娜木青的傻眼中,安嫔笑的樂不可支。
“不喜歡你的人,你沒必要喜歡。”感情經歷為0的伊沐,如此教着娜木青。
這句話,讓安嫔笑不出來了,她心裏的人何止是不喜歡,是都不知道她是誰。
三人說鬧了會,胳膊趴在桌子上,開始小聲讨論昨日的事。
談及哪個侍衛的武功最好,伊沐說:姚儀。
安嫔雙眸如星,笑的眉眼彎彎,娜木青奇怪道:“她誇姚儀,又不是誇你,你高興什麽。”
安嫔有理有據道:“因為我也是如此認為的,伊沐說姚…儀武功最好,豈不是說我看人也是準的。”
娜木青想想也對,她之前怎麽沒發現,安嫔這麽有意思。
說完昨日,又說今日,想到伊沐在承乾宮問的問題,娜木青來了興致,給她說着自己在科爾沁草原的潇灑日子。
沒有那麽多規矩,就算是女孩子也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策馬狂奔,說到興起處,站起身生動活潑。
安嫔也來了興致,靈動的講着她沒進宮時,是如何給自己喬裝打扮,鑽狗洞偷溜出府的,又是如何藝低人膽大,不怕死的跑去深山去打獵,最後遇到了野豬,爬到樹上不敢下來,在樹上哭了半日的事情。
陽光絢爛,兩人在圓亭內,你一句我一句的,講着宮外的快活。
伊沐看着她們,手中剝瓜子的動作早就停了下來。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或許像是一副絕美卻死板的油墨畫活了過來。
等到安嫔和娜木青兩人說到嗓子發幹,日頭高挂,三人這才揮着帕子告別。
伊沐在禦花園四處走着,荷香和冰蘭看出主子這兩日心情不如往常,故只是跟着,沒有說話。
不知不覺間,到了啓祥宮。
今日無風,郭常在在屋裏坐着針線,四公主在地上搖搖晃晃的走着,伺候的宮女在兩側護着。
聽聞伊沐來了,她迎到門口,笑道:“怎麽日頭正毒的時候過來了。”
“想你了,就走着走着來了。” 這話伊沐說的直白,昨日聽過岚嬷嬷的話,伊沐一夜沒睡着,翻來覆去的覺得這對郭常在不公平。
郭常在很溫柔,自始至終,都如大姐姐一般對待伊沐,四公主更是可愛。
郭常在一楞,随後笑開。
問一旁的宮女:“敬嫔現在在嗎?”
宮女回:“敬嫔應當在的,奴婢去瞧瞧?”
郭常在:“嗯,你去看看,若是不在就和她身旁的宮女說一句,說沐常在來了,知敬嫔不在就未過來請安。”
“若是在,就和敬嫔身邊的宮女說:沐常在來了,來的時間不湊巧快到娘娘午歇時間,不好直接打擾娘娘,特來問問沐常在可方便去請安。”
宮女稱是去了主殿,郭常在這才拉着伊沐進了屋。
伊沐從進來游戲的第一日,到如今,最大的變化,是延遲詢問。
剛開始她的不解,茫然,會直接問為什麽,現如今等郭常在安排完,她才問為什麽。
之前是她來癸水浪費了侍寝的機會,郭常在怕她心傷,抱着四公主去了靜安宮。
後面幾次是請安後兩人約着傍晚不熱的時間,帶着四公主去禦花園喂魚,坐秋千等。
伊沐單獨來啓祥宮是第一次。
郭常在給她解釋着,啓祥宮主殿住着敬嫔,上一次有康熙和其他娘娘一同來也就罷了,這一次她自己來,是要去給主殿娘娘請安的。
四公主伸着兩胳膊,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像企鵝,伊沐一看就忘記了所有,蹲下身和她玩着。
四公主更是喜歡能和她玩到一起的伊沐。
一大一小猶如兩個孩子,雞同鴨講的聊着天,過了片刻,去主殿的宮女回來禀,說敬嫔已經卸了頭上的首飾,沐常在不用過去了。
玩了一會,見四公主困頓,乳嬷嬷抱着她去休息。
郭常在站起身,把做好的帕子拿過來,坐下後遞給伊沐:“看看可喜歡。”
伊沐接過:“都喜歡。”
“喜歡就好,你今日來可是有事?”
伊沐珍惜的把帕子疊好,沉默了片刻,最後緩慢的搖了搖頭:“沒事。”
空着手來,帶着幾塊帕子離開,伊沐回到靜安宮,已經過了用午膳時分,岚嬷嬷問了荷香主子去哪裏了。
知道她去了郭常在處,只輕嘆了兩聲,讓人擺膳,并未多說。
伊沐趴在案頭重複練字時,岚嬷嬷進來道:“主子,皇上翻了主子的綠頭牌。”
伊沐手一抖,白色的紙張比黑墨暈染成一團,她頭都未擡道:“岚嬷嬷,我不侍寝。”
她現在知道了綠頭牌是個什麽東西,只覺得莫名其妙……
岚嬷嬷坐下來,笑着道:“奴婢知道主子不喜被擡着去乾清宮,剛皇上讓人來傳話,說他晚些時候過來。”
伊沐擡頭,目光如水,冷靜的問道:“他是走着來,還是洗淨脫光,裹着被子讓人擡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