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塵埃落定
伸手握住了周遇在他胸口戳戳戳的手,江戈溫言道:“阿遇何出此言,皇上召我去只是詢問此行的細況,我能在皇上面前說些什麽。”
周遇收回手抱着雙臂,眯眼瞧着他:“皇上可是都與我說了,我問你,你是不是答應過我,你是我救的,不許随随便便拿自己去冒險!”
江戈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周遇是在指什麽,他伸手捋順了周遇被風吹亂的額發:“阿遇既已知曉,便應是知道我并未拿自己的命去冒險,世子之位不過是身外之物,換你一個置身事外,難道不值得嗎,阿遇放心,我是你的,不會随随便便離開你的。”
周遇被他說得有點臉紅,卻又忍不住氣呼呼道:“不行!你為這世子之位被小人觊觎,明槍暗箭不知擋了多少,怎麽能現在放棄便宜那些陰險小人!”
退一步越想越氣,周遇恨不得直接拉着江戈去求見和裕帝:“不行不行!我們去求皇上換一個交換條件,說什麽也不能便宜那勞什子的妖魔鬼怪!”
江戈長臂一伸勾住了周遇的腰,有些安撫地摸了摸周遇的發頂:“阿遇莫氣,這世子之位我便是不要,也輪不到你說的那些人。”
“阿遇有沒有想過,或許皇上早就想借此收回爵位了呢?”
周遇聞言一愣,在江戈懷中轉過身來擡眼望着他:“你是說,皇上正等着你自己主動說這句話?”
江戈松開周遇,替她理着衣襟裙擺,垂眼一笑:“一朝天子一朝臣,留給太子的班底自然須得承太子的恩,江弈随着唐賈通敵叛國的那一刻,江家的結局就已經定下了,無論如何,江桐教子無方的責任是逃不了的,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些年,自然知道這種時候還是閉嘴才能活得久點。”
周遇歪着頭捏了捏下颌,突然有點後知後覺道:“所以其實皇上本就是想要将你摘出去的,所以之前你與鎮國公關系不睦除了有娘親的原因,也有皇上的默許。”
江戈牽着周遇的手帶她進了屋,給她介紹屋內的陳設:“江桐錯就錯在聰明過了頭,皇上并不想要太過會鑽營的臣子。”
問清楚了事情,周遇放心下不少,樂颠颠地随着江戈逛完了整個小院,末了有些好奇道:“說起來皇上罰了你什麽?今日皇上召我時,雖說我辦事不力,卻并沒有說明有什麽懲罰欸。”
“皇上讓我停職一月,罰俸一年。”江戈抿唇一笑,“唐賈手下的眼線可不少,要想剪除其羽翼,還有證據要收集,将來這些證據不一定要用,太子手中卻一定要握有。”
周遇了然,和裕帝這是借着懲罰把江戈放到暗處做些之前不好做的事。
“今後我就沒有爵位繼承了,甚至這一年還沒有俸祿,阿遇會嫌棄我嗎?”江戈望着坐在大椅子上晃着腳的周遇,突然也有了開玩笑的興致。
周遇托腮想了想,突然咧嘴一笑:“那可嫌棄死了,但是你是我的人嘛,我肯定會護着你,所以你要聽我的,我叫你往東,你不能往西!”
“好,都聽阿遇的。”江戈眼底的溫柔快要溢出來。
周遇跳下椅子,走到江戈面前彎腰湊到近前,眯着眼道:“真的?我說什麽都聽?”
“自然,阿遇救了我,我已經答應阿遇我是你的,自然任你處置。”
她随口說來與他撒嬌的強盜邏輯卻被他牢牢記在心裏,周遇一時間竟辨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她伸出兩手捏住江戈兩頰的肉輕輕揉了揉,忍不住笑眯眯道:“你這呆瓜!怎麽這麽傻啊!我說什麽你都信,小心哪天被我賣掉!”
江戈彎起雙眼,縱着周遇在他臉上搗亂。
他是她的,他會永遠陪着她。
接下來的日子周遇過得及其清閑,因為江戈囑咐她近些時日少出門為好,她索性給紅豆遞了消息說過段時間再開鋪子,整日窩在小院子裏看話本順便吃江戈捎回來的各種吃食。
江戈也過得清閑,當然,是表面上清閑,在和裕帝召他們進宮的第二日早朝,江戈就因為辦事不力被停了職,于是眼下也算是“賦閑在家”,每日出現于各個酒樓、點心鋪子和蜜餞鋪子等,一整條街上的老板都眼熟他了。
崔放偶爾來竄門的時候還不忘感慨一句:“現下全京城的人都覺得文珪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都說鎮國公世子妃定是個奇人。”
于是“奇人”周遇一面悠閑地嗑瓜子兒,時不時從江戈指尖叼走一瓣剝好的橘子,一面聽江戈與她說些朝堂上的消息。
江戈的停職像是某種看不見的信號,衆臣都緊繃着心神,而三日後禦史呈上的那一大摞唐賈通敵叛國的證據更是讓滿朝嘩然。
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倒塌只需要一瞬間。
和裕帝動作極快,唐賈锒铛下獄被判秋後處斬,一幹人等全部被揪了出來論罪而處,江桐為了保住江家,引咎辭職,讓和裕帝送去京郊養老,而賦閑在家的江戈卻是上了朝,言明甘願放棄繼承的爵位,以求保全江弈。
和裕帝感念于江戈的忠義,便順着他的意思收回了江家的爵位,免了江弈的死罪,将其貶為庶人,永不得錄用。
周遇聽及此,不禁笑着搖了搖頭,他們這些人算計來算計去,卻都逃不過和裕帝的掌心,該說不愧是穩坐帝位的人嗎。
趴在窗邊用穗子去逗蹦跳着的鳥雀,周遇扭過頭來看向江戈,示意他接着說。
江戈知道她想知道和裕帝最後是怎麽處置沈婧的,便一五一十地說道:“你之前讓子循在各地散播的傳言很是有效,衆禦史聯名上書讓皇上秉公處理以安民心,皇上壓了幾日,最後還是撤去了沈婧的郡主之位,并令其出嫁前禁足在家。”
周遇皺眉聽着,聽聞最後一句卻是一愣:“出嫁?”
不是在說沈婧私自出京盜竊地圖的事嗎,怎的扯到出嫁上來了。
江戈擡眼看了一下周遇,嘆道:“大長公主多年之後再次上朝,她口中哭訴說是自己對沈婧管教不力,願自請離京帶回沈婧好好教導。”
周遇眉頭皺得更緊:“皇上就這麽放她們走了?”
“此次皇上也借機清掉了不少大長公主的勢力,而大長公主自請離京也是暗地裏向皇上妥協,放棄了她在京中的勢力,皇上可以順勢收回,自然不會拒絕。”江戈握着周遇的肩頭,似乎怕她太過不甘。
周遇也是嘆氣,她本想用輿論迫使和裕帝處置沈婧,卻忘了對于和裕帝來說朝局才是最重要的,失策啊失策,她扁着嘴接着問道:“那這和沈婧出嫁有什麽關系?”
江戈搖搖頭,話鋒一轉道:“皇上雖免了沈婧的牢獄之苦,卻也不會叫大長公主太過輕易帶走沈婧,而是以女兒家成親了就會長大為由為沈婧賜了婚。”
周遇嘴角抽了抽,果然要說狠,還是和裕帝更狠,既是賜婚,那人選自然是和裕帝說了算,這樣一來就算是把沈婧拿捏在手中了,想必此次大長公主也只能吃了這個虧了。
果不其然,江戈接着道:“皇上定下的人選是遠在青州的定遠王家的小王爺,雖挂着小王爺的名,卻是個實打實的纨绔子弟,聽說還未成親府中便有不少姬妾,以沈婧的性子嫁過去,怕是不會好過,而大長公主勢力剛剛受損,怕是也不好從定遠王手中護下沈婧。”
周遇聞言咋舌,她原想着免去沈婧的郡主之位,讓她成為像江弈那樣的庶民,讓她體會從雲端跌落的感覺已是足夠,沒曾想還是和裕帝更狠,這王妃的位子就不知沈婧有沒有命坐了。
搓了搓小臂,周遇突然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亂七八糟的事失去了興趣,深吸了口氣,周遇擡手止住了江戈還未出口的話:“算了算了,我才不樂意聽他們這些糟心事,與我們何幹,正巧這段時日你都不用上值,我們不如把院子布置一下吧。”
然而還沒等二人商量好,和裕帝卻是下旨給他倆撥了一個大宅子作為将軍府。
再次搬家的周遇興致勃勃,裏裏外外将宅子看了個遍:“哇,皇上可真夠意思,這麽大房子就送給我們兩個住啊。”
江戈拿着紙筆,正記着周遇想要購置的東西,聞言只是笑了笑。
和裕帝既然要将他摘出來,便會給他一個新的起點。
江戈擡眼看向牌匾上“将軍府”三個遒勁的大字,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家。
一切塵埃落定,他的人生,将從這裏開始。
江戈停職的這段時間,朝堂上風起雲湧,他卻是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每日與自家夫人同進同出,似乎是全副身心都撲在家中了。
人人都道這冷面将軍原是個癡情種,周遇可算是嫁對人了。
小丫鬟眉飛色舞地跟她學八卦的時候,周遇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世上任何感情,都是以真心經營來的。
周遇看着新宅子有些空蕩的卧房,回了周家一趟,頂着周憐豔羨又嫉恨的目光将原主被私吞的東西都給要了回來,看着周夫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周遇笑得更加明媚,周憐失了江弈這個大腿,自然做不成世子妃的夢了,如今也只能與和周父差不多品級的家族的次子訂了親。
“聽說妹妹也快要出嫁了,我這做姐姐的也沒什麽好東西。”周遇笑眯眯地從匣子裏挑出一串被周憐占有多年的手串扔進她懷中,“這個便當是我為妹妹的添妝了。”
說罷帶着衆人離開。
今後,她有了自己的家,便再也不會回周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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