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長海清了清嗓子,做了個鋪墊:“我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可能有點匪夷所思……”

聽完他們離奇的經歷,尤其是聽到真人冰雕那一段,大家第一反應都是不相信,但看着剩下幾人都是回想起之後一副惡心欲吐的樣子,又不似作僞。

“你說她一睜眼就看到那些人成碎塊了?”

“間隔多久?”

“這期間就沒聽到什麽聲音?”

禹浩幾個先到達的提了無數的問題,實在難以用語言描述當時的所見,陸一飛他們即使按照自己所見如實回答,也顯得當時的情況混亂又不具備邏輯。

無論是問的、還是回答的,到最後都一臉懵。

餘小蕾補充了幾個細節,就拉着阿茵走開了。對她而言,回想起這一段如同讓自己再次置身于那個恐怖情境中掙紮一次,實在不是什麽新奇有趣的體驗。

程雲等到兩個女孩子走遠,當即興奮地捏緊了拳頭:“我靠,這也太刺激了吧,我想到了《生化危機》裏那個激光陣,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把人切成了片,餘小蕾這個除了沒有結冰,感覺差不太多啊。”

吳勇氣沒看過電影,被當場普及了一下近年的科幻電影。

“太離奇了,叫我馬上相信你們有點強人所難,畢竟我們也沒有親眼看見。”禹浩皺着眉,感覺這幾個人仗着經歷過一個世界在胡說八道,“你們怎麽解釋那股神秘力量突然出現幫你們?”

“不是說了,我們沒看見那個幫我們的人或者說東西……害,愛信不信。”孟朗被問得有點煩了,瞪着禹浩的位置。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個問題,搞得像他們有意瞞着一樣。

禹浩撇了撇嘴,這個話題暫時擱置。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不知道之後會結出什麽樣的果。

“還記得我們的任務嗎,‘幫助主角建立安全區’?”陸一飛看看情況不對的,首先打破越來越尴尬的氣氛。

衆人點頭。

“那就很奇怪了,”陸一飛伏身在餐桌上,感覺桌面有點油改為托着腮,“主角就在這裏,而且這個超市看起來也挺安全,怎麽不能默認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了呢。”

雖然剛開始純屬沒話找話,仔細想想确實是個疑點。

“進個游戲副本,連boss的小臉都沒摸一下,系統當然不會給你經驗值啊。”謝非看大家看他的眼神很不善,本來自覺躲在一邊,聽他們讨論才湊過來,“我們都沒有幫‘主角’打怪,爆裝備當然不會算在我們頭上。”

程雲本想把他趕到一邊,但想着多個人多個思路也就由着他去了,何況兩個女孩子不在這裏,還是把這個小混混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較好。

有的人一臉茫然,有的人若有所思。

嚴長海、吳勇氣回憶上一個世界任務的清算方式,覺得這個想法竟然有點契合當時那種“推動劇情發展構成通關要件”的思路,不免對視了一眼。

“建立‘安全區’的标準是什麽,要幫到什麽程度才算通關?”陸一飛摩挲着圓潤的下巴,提出問題。

禹浩手指在有點油膩的餐桌上敲擊了數次,“把這個超市打造成銅牆鐵壁,設置軍事力量?”

“不無可能。”嚴長海和禹浩似乎是今天首次達成一致。

孟朗壓低聲音“哇靠”了一句,“真要跟電影裏似的,拿着機槍到處掃喪屍嗎?”不行,光想象了畫面他就已經想吐了。

陸一飛沒理他誇張的嘔吐表情,說實話也看不清,“你這類劇看得多,有沒有什麽建立‘安全區’的範本、模型參考?”

“有是有,‘主角’的大本營不會在超市和市中心,太容易被發現,也太容易遭受攻擊了。”孟朗繼續說道,“比如說一般選在遍布鐵絲網的監獄,災害前人跡罕至的鄉村,或者是周邊設施完善自給自足的富人區之類。”

大家不得不接受到孟朗話語中的一個信息——現在他們所處的超市并不安全。

“我們要是再遇上上次那波人似的全副武裝的來打劫,別說整個超市的食物都沒法留下來,所我們幾個能不能活着從這個世界出去都是個問題。”吳勇氣開始擔憂。

程雲也持有同樣的想法:“不知道你們注意沒,超市四周都是落地玻璃,往裏面一看,一目了然……”

“困守在這裏,食物再多我們這麽多人也堅持不了多久。”哪怕趙剛沒有過多的閱歷,坐吃山空也是懂得。

一個人占據另一張桌子汪明誠目光一閃,隐約就有了個猜測。

讨論進行到淩晨,大家都很累了,尤其是風塵仆仆剛彙合的幾個人。聽着聽着,陸一飛就開始眼皮打架,頭嗡嗡響,腦細胞叫嚣着要休息了,回頭發現,兩個女孩子已經在牆角靠着睡着了。

黑暗中的會議不得不解散,大家将就着越來越弱的燈光,各自開始在餐廳的桌子、地上鋪上被褥。

為了有個照應,兩人一床被褥,每個鋪位之間保持着在夜裏勉強能看到對方翻身的距離。

汪明誠正在門邊的位置鋪被褥,11個人拼床他正好能夠落單,不料剛拎起被褥一角,有個黑乎乎的影子呲溜鑽進了被窩,依稀的光影裏還沖他揮了揮手。

這個沒眼色正是陸一飛。

黑暗裏看不見汪明誠複雜的眼神,陸一飛徑自讓開了一個身位:“來吧,又不是沒有睡過一張上下鋪。”

兩人并排躺下,汪明誠終于開口:“你別睡這兒。”

陸一飛一口氣下不來,“你唠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我知道你避開我,是因為上個世界裏智障設定太那啥了,看見我尴尬。”

汪明誠一言不發,要掀毯子的手頓了頓。

“……哎,那有什麽,我還不是一樣傻逼,大家都沒有記憶的時候不都一樣幹蠢事,我還不是又慫又沒用……差點在莫名其妙的世界裏牢底坐穿,”陸一飛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唔……你救了我好幾次,之後你要是有麻煩了我保證還債……”

汪明誠想跟他說些什麽的時候,發現這人呼吸勻稱已經睡熟了。汪明誠側過身朝着門邊,過了很久才閉上眼睛。

次日,陸一飛一覺醒來差點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仿佛一個傑克蘇闊少從家裏二百平的King size床上醒來,不過不同的是,雖然床确實很寬廣但天花板有點低。

——是誰把我連人帶鋪拖到桌子底下來了?

側頭一看,發現汪明誠果然不見了。不如說大部分人都不在這間餐廳、也就是他們的臨時床鋪了。

所幸,床鋪都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說明沒出什麽事兒。

尴尬就尴尬嘛,幹嘛還折騰我,陸一飛撇着嘴按着有點酸痛的腿腳,門突然開了,跟手裏拿着三明治的汪明誠對上了目光。

汪明誠掃視了一下他的雞窩頭,把吃的遞過來,“你可以起了。”

陸一飛:“……哦”。他有點受寵若驚,就不計較汪傻的生硬的語氣了。

不多時,當陸一飛簡單地用超市裏積攢的雨水洗漱完畢,發現超市裏的人已經聚在了一起。

“怎麽了?”

孟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字一頓慢悠悠地說:“那邊有新情況诶,丹尼爾的兒子開始發燒了,我懷疑是災害中的病變。”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能換種相匹配的語氣嗎。

陸一飛不像孟朗熟知喪屍潮爆發的每個環節和過程,只想到人群中可能會再次爆發潮,就開始擔憂,感覺剛吃下去的早飯都卡在喉嚨裏了。

觀察周圍人的臉色,不難發現大家都是一樣的想法。

然而唯獨一個人不這麽想,那就是孩子的父親。

丹尼爾懷裏緊扣燒得說胡話的孩子,被圍在人群中央,他的領導者地位因為無法割舍的、即将變成喪屍的孩子而搖搖欲墜。只有一個相熟的女士和親近的鄰居婦人站在他身側,雖然毫無發言權。

“讓我帶一支隊伍去找阿司匹林,兩三個人就好,我知道病毒爆發初期只要退燒就可以阻止病變,我不能失去他!”

“丹尼爾,你知道的,我們目睹了無數人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們無法擺脫魔鬼的詛咒,小莫雷很快就會喪屍化,到時候我們大家都暴露在魔鬼的審判下。”帶着超市logo棒球帽的中年大叔握着脖頸上的十字架,對着空氣不斷重複着對主的呼喊。

“是啊,放棄吧,他是個好孩子,值得生活在更好的世界裏。”一個白發婦人勸道,眉目慈和。

一開始人們好言規勸,但是看着丹尼爾噙着眼淚,執迷不悟眼中發狠的模樣,逐漸失去耐心。

“他已經沒救了,就算你去,也只是搭上一條命。”

“要去你自己去,不要禍害我丈夫跟着你送命。”

“你想要的就是害死我們大家嗎,我們這麽多條人命就因為一個病變的孩子陪葬?”

人們的臉色緊繃,眼底的神色漸漸瘋狂。

包圍圈開始縮小,幾個年輕人俯沖過來,試圖從丹尼爾手中搶孩子,但丹尼爾作為一個退役雇傭兵又豈是這麽好欺負的,幾下掙動,就擺脫了幾雙圍攏過來的有力的胳膊,飛起一腳将最靠近的青年蹬了出去,那人撞在空空的金屬貨架上發出砰的一聲,将貨架推得老遠。

看到這情形,一時間無人敢上前。

但是人群依然圍着,眼看着那被踹倒在地的青年的同伴互使眼色,醞釀着更大的沖突——

“我們跟你去,”嚴長海高聲說道。

與那一群人同時投過來的,是禹浩仿佛看瘋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