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陸一飛做出一副陰郁變态臉:“人真的是我殺的。”

孟朗翻了個白眼:“都什麽時候了少來了你。咱們認識也不是三兩天了,你什麽慫樣兒我不知道?你殺人比公雞下蛋可能性還小。”

陸一飛不知道這話為什麽聽起來讓人不太爽,但還挺感動的,伸胳膊摟摟好兄弟,汪明誠一撅屁股把孟朗擠開了。

孟朗感到莫名其妙,瞪了汪明誠一眼:“你這哥哥到底怎麽回事啊,帶他去警局居然敢跟警察叔叔動手,我都快吓尿了,以為下半輩子要把牢底坐穿了,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傻子……”想想不對,“對不起啊,忘了是你哥。”

陸一飛也不生氣,汪傻這小子陰差陽錯給自己免去了頓牢獄之災,摸摸他的頭:“出了車禍,記憶出了問題,他家裏也沒什麽人了我就代為照顧一下……”阿姨叔叔不要怪我啊。

孟朗看着這兄弟倆凄涼的身影,有機會真去廟裏替他們拜拜。

劉正陽似乎沒想到陸一飛今天還能回來,他從室友那聽說陸一飛被警察給帶走了,還是以殺人嫌疑。他驚奇得抻着脖子朝走廊上的陸一飛喊“飛哥,警察局的茶好喝嗎?”

陸一飛怎麽覺得他聲音有些遺憾的樣子。

陸一飛:“走開,少幸災樂禍了你!”

劉正陽:“晚上給你接風洗塵,算是去去晦氣。”

陸一飛笑眯眯:“行呗。”

舍管大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電磁爐不管到哪個學校都是明令禁止的違禁電器,但是無論哪個學校都不乏以身試爐的學生。

話分兩頭,派出所。

去市局送檢的張新華的屍檢報告出來了,身上沒有針孔,也未檢測出毒物,外傷只有胸口一處,被法醫認定為致命傷。

而當時羅守業身上有胸口腹部側腰等多處傷口,其中胸口的一處利器傷為致命傷,從傷口痕跡推斷出的兇器形狀來看,兩個案件受害人所受的致命傷,均為同一把利器。

雖然兩具屍體傷口有多寡,入刀有深淺,但兇器确屬于同一把,這點張新華案與羅守業案如出一轍。

因此,印證了警方先前所推測的:張新華與羅守業的死亡系同一人所為。嚴長海拿到報告後,随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困惑:是什麽讓兩個毫無關系的人為同一人所殺?兩個受害人的聯系是什麽?

案發當天,接到學生的報警電話,吳警官立即帶隊勘察案發現場,藝術樓離其他教學樓有一定的距離,是一幢獨棟的建築,充滿了現代前衛的設計風格。整個建築為地上五層,地下一層。藝術大樓包括美術展覽館、大型階梯教室、美術天光畫室、攝影棚等功能空間。張新華的屍體就在藝術樓一層的進去第一個階梯教室。屍體擺放在講臺前的一把椅子上,呈現一種坐姿,身邊的桌椅地上都沒有留下指紋,腳印也因為雨水模糊了痕跡,兇手的身高體重等信息幾乎就是采集不到了。

并且,張新華身上的金項鏈,鑽石戒指都沒有被拿走,由此看來兇手并非因謀財而害命。

原本想從死者生前人際關系之間的聯系這條線入手,嚴長海卻發現羅守業和張新華除了都在這塊大學城這塊地方活躍之外沒有任何共通之處。

羅守業是個收保護費、放高利貸的混混頭子,其為人陰險狡詐。上梁不正下梁歪,其小弟在東條街上無惡不作,日前派出所還接到過附近店鋪老板的女兒被強行拖入旅館的報案。

沒有當場逮捕到小混混,派去健闵商行的警察還因為沒有證據被堵了回來,當時羅塞兒說什麽年輕人只是進去坐坐聊聊天而已。全是胡說八道,大學周圍的小旅館基本都是包鐘的,誰還不知道是幹嘛用,派出所的小警官們現在想起來啊還心頭憤憤。沒證據抓人,明明身為正義的執法者心頭卻充斥着無法制裁違法者的無能為力。

再說張新華,就是一普通的大學老師,因為嘴碎得罪了不少學生,但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的同事和她有嫌隙的也不少,大部分人都不會把這樣的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在生活中也會盡量跟這種人減少接觸。

嚴長海來派出所報道才一年,以前明海大學發生的事情也都是聽老李說的,對這片區的熟悉不足,又加上兩樁命案細節過多反而無從梳理,霧裏看花終隔一層。嚴長海摘了帽子,拼命地抓了把頭發,想到了另一個疑點:如果說同一個人作案,兇手對于第一個目标對象,刺了五六刀才紮中要害,第二個受害人僅僅是一刀斃命,這心态和手法未免進步得太快了,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信息被遺漏了。

另一邊,孟朗拒絕了吃火鍋的提議,一聲不吭地鑽到網吧裏去了,怎麽看都有點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意思。

陸一飛撸起袖子,喝一口啤酒,夾起一筷子牛百葉在火鍋裏涮。外面寒風淩冽,寝室門窗緊閉,簡直就是兩個世界。鍋裏湯汁撲騰着噗嚕嚕冒着氣泡,一個接一個炸開,炸得湯水裏的肉丸浮浮沉沉,煞是有趣。鍋裏的熱氣沖上天花板像原子彈爆炸後的蘑菇雲,熱氣無處散搞得幾張床中間的過道煙燎霧罩的。

四個人圍坐在那張可伸縮的小桌子周圍,屁股下面墊着幾塊泡沫板。

“靠,我最後的幾根牛百葉!”林全一筷子夾了個空。

陸一飛故作優雅地過了下碗裏的川崎麻辣醬,慢騰騰塞進嘴裏咀嚼,做出一副享受的樣子。

“什麽什麽,牛百葉呢?”這是摸盲中的劉正陽。

往裏加菠菜的張彬聞言擡頭,看見劉正陽的兩個霧白霧白的鏡片,笑得鼻涕都快出來了。

張彬:“把眼鏡摘了,不然都讓陸一飛這吃貨搶光了。”

陸一飛反駁道:“給我接風洗塵還嫌棄我吃的多……嘤”

張彬:“你少來,讓你來就是說說如何逃離法網的,別裝大頭蒜。”

張彬和林全一個是劉正陽室友,一個是隔壁的,幾個人不是因為寒假實習就是因為打工延遲了回家。

陸一飛:“啥叫逃離法網啊,哥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正義的一生經不起半點的抹黑。”

張彬明顯看他笑話,“沒嫌疑還能把你抓進局子裏去?”

陸一飛聽了這話就有些不服,“你什麽意思。”雖說殺人嫌疑是沒他什麽事了,但被人懷疑殺人甚至被帶警局問話這一天積壓的委屈無從排解。現在精神松懈下來,仿佛神經都脆弱了許多。

在四人的火鍋聚會氣氛變古怪之前,劉正陽若無其事地打圓場,“別介,張彬能有啥意思,就是好奇、對,我們都好奇着呢,警察為啥帶走了沒過多久又把你放了。”

陸一飛也不想破壞氣氛,何況與濕冷的空氣相比熱火朝天的火鍋讓他的神經舒緩過來,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玻璃心,然後絮絮說開了。

“……他們證據不足,就洗清我嫌疑了。”陸一飛隐去了案件的細節,大致地挑些警方确認他無嫌疑的點和這些同學說了,相信他的清白固然好,反之今後也只能敬而遠之。

“哎……也不知道是誰殺了張新、張老師,”如果是之前,林全見到她就是吐槽,人死後出于尊重還是起碼的叫了人家一聲老師,“你們說兇手跟她有什麽深仇大恨的,居然能在學校裏下手。”

作為一個教師,幾十年來供職的這所大學,最後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想來也有些唏噓。

林全突然睜大了眼睛:“不會是……那什麽吧。”

張彬疑惑:“什麽鬼?”

林全突然因為最後一個字瑟縮了一下,“就、就是藝術樓那個啊……不是說張新華死在藝術樓嗎!”

陸一飛也猛地想起那個學校傳說。

這個事情是從班裏女生那裏聽來的,去年六月份,畢業季那段時間,學長學姐們都忙着拍畢業照,做寄語視頻的時候,一個比他們高兩屆的畢業班的學姐被渣男劈腿傷心過度,晚上在藝術樓頂樓一躍而下,救護車才剛來,就斷了氣。

從此之後,一到晚上藝術樓的野鴛鴦都少了幾對,還有人說晚上去取作品看到學姐在走廊裏徘徊的。

陸一飛體會到林全話裏的意思,汗毛一個勁兒豎起來。

“別是學姐纏上張老師了吧……”林全哭喪着臉。

頭頂的日光燈應景地一陣閃爍,吓得林全一聲尖叫。

張彬臉色也不大好:“少放屁。”

倒是劉正陽,撥了撥鏡片上的霧氣:“沒做虧心事,怕個什麽?”

張彬往林全碗裏丢了顆牛肉丸,“吃你的吧,少說屁話。”

“不是,當時大家都說張……”

劉正陽打斷他:“人都死了……說、說這些不好吧”

火鍋聚餐突然靜了下來……

陸一飛疑惑地眨眨眼睛,他只知道那個學姐失戀跳樓,救護車來的時候人還有氣兒,這輩子最後一句話是:“我只是想吓吓他。”令當時在場的人惋惜不已。

看來去年那件事還有後續,現在看着衆人臉色顯然不是一個提問的好時機。

然而好奇心壓過了眼色。

陸一飛:“怎麽,那學姐自殺不是因為失戀嗎?”

張彬摔了筷子:“靠,你也摻一腳。”

劉正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對陸一飛道:“是啊,趙學姐的那個男朋友……”

“嗯?”

“劈腿對象是張老師的侄女,咱們學校大二管理系的一個姑娘。”

“……”

陸一飛不知道說什麽好,身為一個大齡單身狗,看別的姑娘争對象你死我活的,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但這事兒一聽聞,就覺得哪兒哪兒依稀有點怪。

“照這麽說,那學姐該去找那個小學妹和渣男報仇啊……”

“你夠了,沒看林全臉都青了嘛……”劉正陽沖他擺擺手。

喝!陸一飛一看林全,話都說不下去了,沒被陰陽怪氣的故事吓個半死,被他臉色鐵青的臉色快吓出個好歹了。

“鬼神這種東西最不可信啦,我們是生長在社會主義紅旗下的唯物主義新青年啊。”陸一飛沒話找話。

林全嗫嚅道:“誰像你進過警局陽氣那麽足的地方,妖魔鬼怪當然不怕啦。”

“喂,我是無辜的好吧……”

鍋裏的菠菜熟了,綠油油的上下起伏一片,霧氣升騰而起,話題過去了很久,陸一飛才想到,沒人解答學姐為什麽要找張老師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