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芳兒為玄烨親自下廚,小小的案上盡是布滿了精致的菜肴,芳兒為玄烨添滿杯中酒,見他笑意吟吟,興致高昂的喝下,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今兒個瞧上去,皇上很高興。”

玄烨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執起筷子夾了點菜肴吃下:“這是自然,今天下朝之後朕去看榮蘭,恰巧布答應也在淡影樓,見她面色蒼白,便讓太醫也順勢給她診治一番,不想卻也傳出了喜訊,布答應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你說朕如何能不高興。”

芳兒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眼眸中的神采黯淡了不少,所幸大喜若望的玄烨沒有發覺,眼角瞥見茗煙一臉不忿的正要上前說些什麽,卻叫她一個淩厲的眼神給制止了,笑意掩蓋着失落,芳兒執起酒杯再為玄烨添上滿滿的一杯酒,也為自己填滿,舉杯賀道:“臣妾恭喜皇上。”

玄烨一飲而盡,也沒發覺芳兒的不對勁:“宮中接連傳出喜訊,可見吳三桂的氣勢已盡,是上天讓朕鏟除三藩。”

芳兒見玄烨此刻意氣蓬發,大有雄鷹展翅之感,又不免想起盡早在慈寧宮和太皇太後的談話:“皇上有自信,這是好事,可是老祖宗曾說過,籌之以二,防于未焉,現在京畿的兵力傾巢而出,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

玄烨不悅芳兒說出掃興的話,立馬打斷說道“不會有什麽問題,這仗,朕準備了四年多,應該不會有什麽差池,而且我們是義師,戰伐因聲罪,驅馳為息兵。”

芳兒明白玄烨話裏的意思,也不欲多說些令他生氣的話:“君明則将賢,将賢則兵勝,臣妾也不多說什麽,就在此敬皇上一杯,祝皇上旗開得勝。”說罷便飲下一杯,随即玄烨也一口飲下,聽聞他将酒杯重重的擱下,芳兒揚起一抹疑狐的神情看向他,見玄烨眉宇間若有緊蹙,問道:“皇上,怎麽了。”

“朕想晉一晉榮蘭的位分。”玄烨輕輕的說道,見芳兒挑眉不語,他繼續說道:“現下榮蘭的身側有阿哥賽音察渾和公主榮憲,加上她府中又有了孩子……若一直居于常在的位子上也說不過去,更何況惠欣下毒……縱然你瞞着不說,但單看賽音察渾逐漸虛弱的樣子,她也能猜到一二,還有就是太醫說她生下榮憲本就身子虛,如今懷了身孕,情況很不樂觀……”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借口的話,芳兒又豈會聽不明白,默默不語的飲下一杯水酒,火辣辣的感覺自喉間升起,什麽時候開始玄烨要晉封一個女人的分位都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跟她周旋了。

“确實得晉封一下榮常在的分位了。”芳兒淡淡的應承道:“只是在現下她又有了身孕的情況下封冊,只怕布答應和謬常在也有話說,依臣妾看,倒不如待三藩之事平定,屆時榮蘭也可分娩,雙喜臨門之時冊封,也可算一段佳話。”

玄烨沉吟片刻便颌首同意了:“皇後的話也有道理,就按你說的辦吧。”

芳兒翩然颌首,見玄烨為了三藩之事,人已經消瘦了一圈,心下痛然,便執起筷子往他的碟子裏布滿菜肴,柔聲勸慰道:“今日皇上難得有胃口,就多吃一些,在臣妾這裏,也用不着守着一些老規矩。”

玄烨微笑點首,心裏充斥着勝利和自信的喜悅,只是沒想到自開戰以來,由于吳三桂攜複漢之名使得不少漢将紛紛倒戈投誠,再加上八旗入關之後久未出戰,也使得八旗軍力大大衰減,由此吳三桂大軍一路得勝,不少城池陷落。

然就在玄烨和衆位臣工将全部精力放在平定三藩叛亂之時,不少地方土司及西藏蒙古等地也紛紛乘機起事,大有和吳三桂南北呼應之勢,大臣們均提不出對敵的良策,而善戰的将領也已經盡數派往南方平亂,朝中已無将可派。

玄烨心裏甚是着急,經常處理政事至三更半夜,連日操勞,使得他早已心力交瘁,又是深夜,梁九功走進東暖閣,見擱置在桌案上的精致菜肴已經呈現油黃之色,忍不住勸說道:“皇上,您就歇歇吧,您都已經好幾天給合眼了,這皇後娘娘送來的糕點也都已經倒了好幾回,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怎麽受得住。”

玄烨無暇顧及,此刻他的心裏滿是三藩叛亂之事,便随口道:“你先下去吧,沒有朕的吩咐,不要随便進來打攪朕。”

梁九功見玄烨眼圈紅腫,面容憔悴,嘴唇微微挪動了一下,最終也沒吐出一個字,只是暗自嘆了一口氣,剛要轉身離去,便聽見玄烨說道:“朕已經好幾天沒去給老祖宗請安了,你去慈寧宮帶朕給她老人家請個安,還有老祖宗現下身子不适,你不要說些讓她擔憂的話。”

“奴才知道,太皇太後那邊有皇後娘娘照看,皇上放心便是。”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玄烨閉着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有芳兒打理後宮,着實為他省了不少煩心事,捏捏鼻尖,強打起精神,玄烨又着人宣召康親王、恭親王、六部尚書和各大學士進宮,商議國庫空虛,缺少軍饷的事情。

熊賜履說道:“我軍節節敗退,吳三桂已攻陷江南富庶之地,切斷了朝廷糧饷的重要來源,曹大人先前在江南制造籌集的銀兩經過多日戰事,已消耗大半。”

“這些朕都知道,你說點有用的,還有沒有辦法籌集軍饷。”玄烨聽熊賜履說了一大堆無濟于事的話,口吻異常急躁。

索額圖站列出道:“皇上,依奴才之見,只有增加賦稅了。”

“不行,。”玄烨立馬開口反駁道:“朕承諾過永不加賦,便不會把困難轉嫁到老百姓的身上,這樣吧,傳旨給內務府,裁減宮中月銀,後宮的一切用度,除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外,全部減半。”聽聞小太監領旨而去,玄烨嘆了一口氣:“就這樣,也不過省幾十萬兩,與前方戰事,也只杯水車薪。”

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引起了衆人的注意,常寧急匆匆的從殿外趕來,顧不上禮節,便拱手說道:“皇上,大事不妙,近日京城中突然出現了一夥人起事反清,為首的叫楊起隆,自稱是前明朱三太子,他們糾集了不少官家漢人奴隸,到處殺人放火,尋釁滋事,聽說還策劃要闖進宮來。”

玄烨聞言冷哼幾聲:“又是朱三太子……吳三桂打着他的旗號,現在又來了一個朱三太子,莫不是他有分身術不成。”

熊賜履說道:“皇上,臣恐怕楊起隆等人是有人唆使,很可能會和吳三桂叛軍呼應。”

玄烨急怒攻心,緊蹙的眉宇,勉強忍住體內的熱血奔騰:“你們大家有什麽看法。”

一衆大臣七嘴八舌,一時間也沒了個主意,更甚者有人說效仿漢景帝對待七國之亂的做法:“清君側,誅晁錯”,和吳三桂議和,裂土罷兵。

玄烨聞言勃然大怒:“住口,下令撤藩的人是朕,難道要連朕也一起誅滅嗎?裂土罷兵,這簡直是喪權辱國。”稍息一口氣,玄烨下令給納蘭明珠,道:“即可傳旨給甘陝總兵***,叫他平定西北蒙古叛亂。”

明珠略一遲疑,道:“皇上,***,,投降吳三桂了。”

聽到此話,玄烨再也承受不住,連日的操勞已經耗費了他很多精力,打擊又接二連三而至,終于眼前一黑,噴出一口鮮血。

大臣們見玄烨昏倒,都驚慌不已。

索額圖連忙沉着鄂吩咐道:“大家先別亂,魏大人,請你快去傳太醫,佟大人、熊大人,勞煩二位和我一道将皇上擡回東暖閣的寝殿,梁公公,請你立刻去慈寧宮告訴太皇太後,不,是去告訴皇後娘娘,太皇太後這些天鳳體違和,年事又高,不能驚動她老人家。”

衆人依言分頭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