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探親
芸兒安排薛青夫婦吃過飯,又帶到客房歇息下。等午間小憩起來,芸兒帶着益謙去見他們。他們一家人團聚,盡享天倫之樂不提。
我與二表哥在堂屋閑坐着說了會兒話,我打發芸兒去請薛青夫婦過來敘話。
夫婦二人由芸兒領着進了堂屋,畢恭畢敬地對着我與二表哥見過禮,坐在一旁椅子上。
益謙也上前見過禮,便緊緊依偎在李巧嘴膝頭。
“薛大哥,薛大嫂子,請二位先喝些茶吧。”我笑道。
“不喝啦不喝啦。”薛青局促不安地垂着頭連連道。
李巧嘴手裏不自覺地絞着衣襟子,笑道:“我們莊戶人家,喝些白水就好啦,再好的茶我們也品不出個滋味來,倒是平白糟蹋了。”
我看他們有些緊張,也不勉強,只問道:“薛大嫂子,今年咱們田裏收成怎麽樣?還好麽?”
說起田裏的事,李巧嘴頓時便如數家珍:“回二公子少夫人,今年老天爺照顧,田裏收成可好啦。我們種的三畝麥子統共收了九石多麥子,兩畝水稻統共收了五石多稻米。還有夏天園子裏種的瓜果蔬菜,也都結了好多瓜果。南瓜尤其結得繁,大大小小結了二十來個南瓜呢。”
一旁薛青悄悄拉拉她的衣襟,低聲提醒道:“老說這些做什麽?公子少夫人他們哪裏懂得這些田裏的事呢。”
李巧嘴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赦然道:“瞧我這嘴,一說起田裏的莊稼呀,簡直比說起自己親兒子還來勁。讓二公子少夫人笑話啦。”
我忍不住笑道:“薛大嫂子說話還是好生風趣。”
二表哥低頭輕輕啜了口茶,并不言語。
李巧嘴錯愕道:“風趣麽?小婦人随口瞎說幾句罷了。”
“薛大嫂子,留園開荒的那十來個流民如今怎樣?”我問道。
“回少夫人,那幾個人啊,還挺勤快的。房子也搭起來了。開的荒地聽說收成也還不錯。”李巧嘴道。
“平日裏與莊子裏的村民來往多嗎?”擔心惹得他們疑慮不安,我也不好直接問那幾個人是否安分守己,只好繞着彎子打聽。
“回少夫人,他們剛開始除了偶爾跟村民借個東西,平日裏幾乎都不怎麽與村民們打交道。可能也是怕村民們防着他們吧。慢慢的大家熟了,現在到免不了常在一起閑聊幾句。”李巧嘴說完,又忙解釋道,“我也是聽孩子他爹說的。他們男人家閑了常在村頭坐着。”
“哦,還好相處麽?”我扭頭看着薛青問道。
被我一瞧,薛青不禁面皮一紅,垂首道:“回少夫人。還好。”
“那個老方怎麽樣?瞧着他倒是挺愛說話的。”我終于聊到重點。這個有前科的人,總是讓我心裏不怎麽踏實。
“老方啊?那人腦子活套着呢。經常能想出點別人想不到的點子來。”薛青臉上顯出幾分佩服之色。
我不由得好奇道:“比如說呢?”
二表哥也終于從茶盞上移開目光,看着薛青。
薛青更加緊張,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莊戶人家裏麽,總有黃鼠狼去偷雞吃。老方聽說了,就,就想了個法子出來。”
我與二表哥齊齊看着他,等待下文。
薛青結巴道:“老方,想了個法子。”
李巧嘴忍不住打斷他道:“當家的,要不還是由我來給公子他們講吧?”
薛青沒說話。
李巧嘴見他默許,便接着道:“以前有黃鼠狼,大夥兒只能靠狗吓唬跑,或者上夾子捕。可時間一長,黃鼠狼也學精了,總不上套。老方便想了個辦法,領着村民們在野外注意辨別黃鼠狼走過時留下的足跡,仔細辨別尋找到洞口。一般一只黃鼠狼有兩個以上洞口,一旦發現後,就只留一個主洞,将其餘洞口塞緊。這時用一個麻袋套在洞口上,另一個人在洞背使勁搗黃鼠狼的老窩,黃鼠狼受驚逃竄,結果自然就入袋被捕了。”
“請君入甕?”
二表哥揚眉看着我,我也看向他。四目相對,我二人不約而同地道。
“啥?”李巧嘴一愣,“請啥東西入甕?”
益謙奶聲奶氣的複述道:“請君入甕。”
“謙兒,過來。”我忍不住沖着他叫道。
益謙扭過頭去看看李巧嘴,猶豫一下。
李巧嘴又是一愣,馬上笑道:“快過去吧。”臉上表情略有不舍。
我忽然想起姨媽說過的話。一瞬間,心裏不禁也有些疑惑,難道我真是奪人所愛了嗎?
不過,我的疑慮很快就被益謙打消了。
他邁着兩條小短腿向我跑來,倚在我膝前親親熱熱地叫道:“娘!”
李巧嘴與薛青也不禁釋然,咧嘴笑了。
聊了一會兒,趁着時候還早,我讓章鳳帶着薛青夫婦與益謙去齊州城內随便逛逛,也不枉他們進城一趟。
看着他們出去,我與二表哥商議道:“二表哥,你看這兩人如何?”
二表哥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還算實在。女的看着要機靈一些。”
“自抓了那劉三,司馬府裏如今便只剩下個幫傭的婆子。如今辰娘姐姐又有孕在身,需要多加照顧。我有心介紹他們去幫傭,也離謙兒近一些。不知是否合适。”
二表哥垂眸瞧着我道:“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不過,未必結果便好。但你既然有意,我便也不攔着。不過依我之見,不妨先探探他們雙方口風,看是否有此意。等皇上聖旨下來,再做定奪,你以為如何呢?”
“倒也是。也不知皇上到底如何嘉獎你們二人。畢竟年紀還這麽小,竟立如此奇功。實屬難得。你說皇上究竟會怎樣獎賞你們?”我好奇道。
“不知道。”二表哥忽然問,“常庚是說黎睿恩參與康王謀逆一事了嗎?”
我點頭笑道:“你還記得?”
二表哥蹙眉道:“黎老國公是我朝以軍功被封為異性公侯的第一個臣子,一向忠心耿耿。黎睿恩是他的嫡長孫,自小便帶在身邊親自養育。其人我也曾見過,并不像是會行謀逆之事的人。”
“可是,如此大罪,又有康王牽涉其中,誰人敢造假污蔑?”我道。
“就是因為康王竟然牽涉其中,我才愈發覺得可疑。他更不像是那種人。”二表哥沉思片刻,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