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看阿眉熟練地将密室旁的燭臺點燃,不禁狐疑地看着她道:“阿姐怎麽知道這裏有密道,還這般熟悉……”

想來陳家人也不會慷慨到将自己家的密道告訴一個外人才是。關于他的問題,阿眉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她拍了拍楊過的肩膀,示意他快些進去。

其實阿眉會知道這處也實屬正常,她在陳家生活了這麽多年,同陳家犄角旮旯的動物都頗為熟悉,往往很多人不知道的事,它們比誰清楚。連這陳家老爺一直藏着的密室,她也偷偷進過幾次。

燈光朦胧,掩不住滿室的珠翠。楊過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擺在桌上的金佛,嚷道:“哇,這陳家真是……富得流油呀!阿姐,有了這些,我們下半輩子再不用看別人臉色過活了!”

說着,他忍不住将自己的衣擺扯開,将擺在桌上的金佛金筆往裏面掃。阿眉見他如此,不由皺眉道:“金子不過是最平常的物件,我要你看的是這個。”

阿眉将手裏的東西展開,露出一張山水圖來。楊過見她對滿室的珠寶混不在意,卻獨獨中意一幅畫,心裏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那些字畫哪裏有這些金子實在。”

可心裏就算這樣想,他也不願違背阿眉的意思,讓她不開心。于是只能勉強自己的目光在那畫上停留許久,才裝模作樣地品評道:“阿姐真是好眼光,這畫……畫得真好看。”

阿眉無奈地嘆口氣,心知這家夥鐵定沒瞧出這畫的玄機來。她将畫重新卷起,輕輕在楊過頭頂敲了敲道:“這畫可比這屋裏的金銀值錢多了,改日你若是有所求,就把它交給你那郭伯伯,他定用得上。”

楊過兜着衣服放在桌上,将那畫拿在手裏左看右看,就是瞧不出裏面有什麽玄機。他湊到阿眉跟前欣喜地道:“阿姐,這畫真那麽值錢?那不如我們将它賣了,到時候我們就用這筆錢開個大酒樓,我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那樣的日子起不快活?”

見他三句話不離錢財,阿眉心中便有些不悅。她見多了為錢權争得你死我活的人,所以不希望楊過被這些東西所惑,以至于移了性情。

是以,她故意冷了臉道:“你既那麽喜歡這些東西,那就自己留在着這吧。”

說完,她當真不再管楊過,頭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這一下可将楊過吓壞了,他下意識轉身想去追,卻忘了他的衣角還壓着一堆金子。只聽嘩啦一聲,那些金子全都落在地上,被磕壞了形狀。

楊過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東西,最終卻只拿了阿眉交給他的畫快步出密室。他并非不心動,這滿屋子的珠寶,不知夠他過幾輩子。可是他怕,怕因為拿了這些東西而讓阿眉對他失望,從此不再管他。

在這世上,他就只剩這麽個親近的人了,這可是比千金萬金都珍貴的。

一出密道,外頭還是那副鬼氣森森的模樣,四下裏一點聲響也無。楊過心裏說不出的慌張,他左顧右盼,見阿眉當真沒了蹤影,不禁喊道:“阿姐,阿姐你在哪?”

陳府院子安安靜靜,仍是沒有一點回應。難道阿姐真的惱了自己,所以一個人先離開了?楊過心裏不禁泛起這樣的猜測,可又不願相信自己的阿姐真會這般。

他在陳府又等了許久,直到天将明,外頭開始隐隐約約有人走動,這才遲疑地往秦無生的提供給他們的住處去。

阿眉當真是獨自一人先走了嗎?

她是先走了,卻并非獨自一人。

“你師父到底是誰?”青衣人站在屋檐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阿眉,那雙從面具中透出來的雙眼,如刀斧加身,将人劈碎斬盡。

“閣下三番五次詢問我師門,莫非是我師父舊友?可我卻從未聽師父說起過有這樣見不得人的舊識。”阿眉面上帶着笑,說出的話卻暗藏譏諷。

阿眉方才一出密道就察覺有高手在暗處,她知道楊過如今武功不算有成,若是有他在,動起手來難免受制于人。

于是,她便想先離開陳府,将人引開到無人之處再動手。誰知,這人的武功着實不錯,不僅緊緊跟在身後,更是将她的去路也堵住了。

若是從前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恐怕早已身首異處。可他今日卻極有耐心,不僅沒有發怒,甚至說得上是寬容地道:“你師父若非認識我,又怎會我的武功。說吧,你師父姓武還是馮?”

說完,他又頓了頓道:“不對,已那兩人的資質,恐怕還教不出你這般的徒弟。若不是他二人教的……那就是偷的。”

見阿眉變了臉色,青衣人便當自己是猜中了。他看着阿眉在夜色下白得惑人的手,淡淡道:“你有兩個選擇。”

“一,将你這只右手徹底廢了從此不在用武,并告訴我你學的武功是從哪裏偷來的,我放你一條生路。”

阿眉奇怪道:“只有一,沒有二?”

青衣人撫摸着手裏的玉簫,嗤笑道:“第二個選擇只有死人可以選,你還未死,便不必聽第二個選項了。”

“那我可能要讓前輩你失望了,我不選一,也不選二,我選三!”阿眉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如飛鳥投林,一頭紮進小巷的夜色中。

她聽出這人并非臨安人,應是對臨安的街巷不熟悉。她恰好就可以九曲回腸的街巷将這人甩掉。可是,她想到的,對方也想到了。

穿過一條條巷道,阿眉突然就匿在一處拐角的陰影裏不動了。她就像突然化在夜色裏一般,消失不見了。

等了許久,都不見那人追來,阿眉這才出了巷子往陳府方向回。她同楊過認識這麽些年,也算清楚他性子。別看有時候油嘴滑舌好像萬事不上心的模樣,其實心裏最能藏事。方才她不聲不響的走了,那家夥找不到她,定不會輕易離開。

誰知才轉了兩條巷子,一個熟悉的人影又出現在面前。

“我猜得果然沒錯。”青衣人立在陳府外不遠的屋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阿眉道,“你倒是講義氣,竟然還敢回來。”

原來,他深知一入巷子定比不過少女對地形的熟悉。便根本沒打算追,而是折返回來守株待兔。他從一開始就聽到了假山裏隐隐傳來的重物落地聲,若非阿眉的輕功透着熟悉之感,他壓根就不會搭理這兩個小輩。

“前輩既然如此咄咄逼人,那就恕小輩得罪了。”她先前一直不願同他動手,就是瞧出了他的武功同自己有相似。她一身武功承百家之長,而最主要的就是白猿腹中的九陽神功內功心法,楊逍的武功心得和蘇夢枕的招式傳授。

而眼前這位,恐怕同楊逍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她既不能傷了對方,也不能讓對方傷了自己,當真是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