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在晾鷹臺遇刺的事情很快傳了開來,也将此消息傳到了玄烨的耳中,他下令結束了行圍狩獵,快馬策回營帳。來到晾鷹臺,芳兒還在此處,一幹奴才侍衛跪了一地,鳌拜站在一旁,擡舉着右手,正讓随行太醫包紮。玄烨也因此猜到是鳌拜救了芳兒。

原本留鳌拜在營帳,是為了消消他的銳氣。可不想還真是留到了好處上,這讓玄烨不禁想起留鳌拜在營帳時所說的話。好的不靈壞的靈。往後他可不敢拿芳兒的安全說話了。

玄烨快步走近,發覺芳兒的手正牢牢的握着東珠,臉上雖然鎮定,但是秋水中卻是波瀾洶湧。他來自芳兒身側,将芳兒拉入自己的懷中,這才驚覺芳兒整個人都在發抖,而且額際還殘留着斑斑血跡。擔憂的問道:“芳兒,你受傷了嗎?”

芳兒站起身子,對着玄烨搖搖首,然後又看了一眼鳌拜,道:“是鳌大人的血跡。”想起方才的情景,她還覺得後怕。東珠姐姐用整個身子将她牢牢的護住,讓她掙紮不開,正當那箭要射入東珠的身體時,她害怕的将眼睛閉上,可久久不曾聽見東珠痛苦的呻吟。睜開眼睛,方才知道,原來是鳌拜一步上前,将極速射來的利箭給握在了手心。血跡點點,染紅了東珠素白的衣服,也沾染點血跡在她的額際。

“鳌卿輔,幸虧有你,不然皇後就要受傷了。”這聲道謝,是玄烨由衷而發,因為若是見到芳兒受傷,他不知道自己将會是怎麽發狂。

“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全,是奴才的應盡的責任,皇上不必挂懷。倒是貴妃娘娘舍身護駕,皇上要好好安慰才是。”

玄烨深思的看了鳌拜,然後柔情的笑着對東珠略一颌首,再将目光移回到鳌拜的身上,道:“鳌卿輔放心,東珠既然舍身就皇後,日後朕定會好好愛護,況且她也是朕的淑貴妃,不是嗎?”

鳌拜笑着連聲稱是。

東珠站在一側,嘴角勾出一抹只有自己才發覺的笑容,當中充滿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諷刺。鳌拜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他唯一的女兒瓜爾佳海青已經賜婚給了敬謹郡王蘭布,此生已經不可能成為後宮的妃子。

而她鈕祜祿東珠,遏必隆的女兒,也是他鳌拜的義女。在後宮當中已經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淑貴妃,若是再奪得皇上的專寵,那對他們在朝堂上是大大的有利。

東珠戰列出來,對着玄烨微微福禮,道:“皇上,保護皇後娘娘不僅是鳌大人的職責,也是臣妾的榮幸。可現下不是讨論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查找刺殺皇後娘娘的兇手。”

提起此事,玄烨的目光中閃現一絲戾氣。他輕柔的扶着芳兒到一旁坐下,然後說道:“淑貴妃此話不錯。鳌卿輔,可有線索?”

芳兒心下一愁,早在皇上來之前她就已經命小李子暗自勘察過了,這當中線索她自然也是心裏雪亮的。但是她不相信回事那個人做的。她放開玄烨的衣袖,站起身子離開座位,對着玄烨緩緩一福禮,虛弱的笑着說:“皇上還是等回宮再查吧。您瞧,現在随您狩獵的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何必再苦了他們呢。”

東珠卻不贊同,道:“皇上,娘娘的話臣妾不贊同。如今這營帳中存在着一名存心要殺死皇後娘娘的人。此人倘若一日不除,大家就會人心惶惶,一刻也不得安寧。況且沒有人知道此刻會不會危害到皇上的安慰。皇上是萬盛自尊,不容有一點閃失。臣妾還是建議皇上現下徹查吧。”

玄烨思索了下東珠的話語,覺得不錯。今日算是芳兒福大命大,沒有任何的閃失,可難保下一次不會出什麽事情。“鳌卿輔,将線索呈上來吧。”

鳌拜一個眼神示意一名杵在身後的小太監将手中端着的利箭呈給皇上,道:“皇上,此箭空巢自林間而來,分不清是誰所射,但這箭上留有名字,請皇上過目。”

玄烨自托盤中拿起利箭,細細端倪,見到箭頭上所刻字樣,目光一冷,卻沉默不語。

常寧本就靠近玄烨的身側,見玄烨久久不語,心下好奇,略走幾步,沒等他細細看來,就叫那箭頭上的字樣給吸引住了。嘲諷的意味看向阮雪,大聲道:“這不是佟妃娘娘的箭,怎麽成了意圖傷害皇後娘娘的兇器了?”

阮雪聞言,目光一挑,射向常寧,當中包含着氣憤,“人貴自重,貝勒爺切不可誣蔑本宮,當心罰你。”

常寧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玄烨将箭仍至阮雪跟前,冷冷的說道:“五弟并非誣蔑,事實如何,佟妃你自己看吧。”

阮雪半信半疑的将跟前的利箭撿起,見到箭頭上刻有一個“雪”字,心下一驚,面色慘白,小步跑到玄烨跟前,握住他的手,說道:“皇上,這不是臣妾的東西,定是有人誣蔑臣妾,你要為臣妾做主呀。”

玄烨用力将阮雪閃開的老遠,阮雪一個踉跄便跌倒在地,楚楚可憐的看向玄烨,淚痕雙雙滑下,“皇上……”

“阮雪,你我自幼一同長大,難道朕會不知道你想來喜歡在你的箭上刻有一個‘雪’字嗎?如今物證俱在,你還能怎麽喊冤?你如何解釋屬于你的東西竟會射向皇後?”

阮雪緩緩起身,淚如雨下的看着玄烨,眼中充滿着傷痛。她一心愛慕的表哥竟然不相信她,這讓她情何以堪。若今日當上皇後的人不是赫舍裏芳兒而是博爾濟吉特慧慧,她就不信皇上還會這般對她。

她将目光轉向芳兒,眼神霎那間淩厲非常,苦笑道:“表哥,我佟佳阮雪雖然不聰明,但是也不會笨到用自己的利箭去殺人,從而留下證據讓人懷疑。”

東珠冷笑道:“有一種說法叫反其道而行,不知道佟妃妹妹聽過嗎?”

芳兒略一蹙眉,心中感覺東珠已經認定放箭之人是阮雪了,不然也不會說出此話來。她輕喚了一聲“淑貴妃”示意她不要多言,然後看向玄烨,見他一副犯難之色,道:“皇上,佟妃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咱們切不可因為這一支利箭而誤會了佟妃。”

常寧雖然從小跟阮雪就不對盤,但不想因為小小的一支利箭就毀了一個人,因此也出言說道:“皇兄,皇後嫂嫂說的不錯,此事還得徹查才是。”

“貓哭耗子假慈悲嗎?”淚痕已然挂在臉龐,但是阮雪仍是不住出言諷刺,“皇後娘娘,我說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皇上若是相信自然會相信,不必你委屈說幾句好話,以此來顯示你的賢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卻顯得那麽不懷好意,“臣妾倒是懷疑,這暗箭該不是娘娘你派人放的,借此來污蔑我吧。”

“放肆。”玄烨怒道。

惠欣憂心走到阮雪身側,悄聲道:“佟妃姐姐,你就少說兩句,別讓皇上生氣了。這皇後娘娘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你就服個軟,相信這皇後娘娘會原諒你的。”

阮雪啐了惠欣一口,然後推了她一把,怒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向我說教。”

芳兒沉聲道:“佟妃,惠貴人是好意,你何必如此侮辱她?”然後轉首看向玄烨,道:“皇上,這事情不僅關乎臣妾的安危,如今怕是也關乎佟妃的名譽了,不能就這麽草率了之。”

“皇後有何良策?”

芳兒略一思索,開口道:“依臣妾看,此事就交給佟國舅去調查。這佟國舅是佟妃的阿瑪,定是比任何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是無辜的,調查起此事來也定是格外用心。”

玄烨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芳兒,略一颌首,也算是同意了芳兒的說法,朗聲道:“好吧,這事情就交給舅舅去調查,常寧在一旁協助吧,務必給朕查出個接過。”

常寧和佟國維站列出來,拱手作揖,齊聲道:“臣(臣弟)遵命。”

這佟國維自事發就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如今發展到這種局勢,也正中他的下懷。對于自家女兒的心思,他這個當阿瑪的豈會不知道,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會做出暗箭傷人的事情。這皇後娘娘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讓自己去調查,無疑是對阮雪的過往不究,但是皇上的心中怕是不怎麽認為,不然也不會讓常寧輔助了。

玄烨淡淡的看了一眼仍是站立在中央的阮雪,出言道:“阮雪,待回宮後,你好好想想,如此對待皇後和惠貴人,你良心可過意得去。”

阮雪一撇嘴,憤恨的看了眼芳兒,然後便轉身離去了。明明不是她做的,為何一定要怪罪她?赫舍裏芳兒,她們之間的梁子結大了,她佟佳阮雪不會就這麽算了。

佟國維見狀躬身想芳兒道歉,芳兒微笑着搖首,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然後便着一幹人等都退下了。卻叫住了鳌拜,芳兒笑着道:“鳌大人,此番多虧有你在了,待回宮以後,本宮定會讓皇上好好賞你。”

鳌拜甚為不在意,拱手道:“如此多謝皇後娘娘了。”

東珠別有深意的在阮雪和惠欣之間來回看着,心中隐隐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在心中放下,暗自叮囑自己日後當心才是。側身正欲福禮,卻見芳兒一臉柔和笑意的看着她,沒有有先前的冷漠和疏遠,心中不禁一喜,福身道:“臣妾也先行回帳了。”

一群人等做飛鳥散獸,只有一直箭靜靜的躺在地上,反射着微弱的光芒,玄烨目光漸冷,示意梁九功将此物撿起收好,以備日後作證。略一靠近芳兒,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狩獵時分,乍一聽聞此事,沒将他吓出膽來已經是萬幸,知道真正見到芳兒無恙,玄烨的整顆心才緩緩的放下。重新感受她在懷中的感覺,竟是那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