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老實說,就算溫九柏不說,我心裏也隐隐的有這樣的感覺。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麽,但的确,言城四周好像在發生着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有一些事情很在意,因此昨天在這裏算了一卦。”溫九柏在門廊前坐了下來,緩緩說道,“你知道‘巽’嗎?”

我遲疑的點了點頭,“八卦中的一卦……對吧?”除此之外,我還真不知道什麽其他的。

“巽代表的是風,同時也有消散的意思。漢代的《釋名》裏這麽說:‘巽,散也,物皆生布散也。’本來這一卦象應該有風調雨順的含義的,不過……”溫九柏欲言又止,望着遠方沉默了下來。

我聽了這話,走到溫九柏身邊,突然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溫九柏顯然是完全沒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一下就被我給打懵了。

“我說你啊,總是喜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我說道,“很多事說不定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什麽卦象啊,什麽宿命啊,或者扯到宇宙和生物的大理論。雖然我承認大多數時候你說的那些理論都很有道理,也挺吸引人的,但是過日子可不能天天想着那樣的事。要我說,生活的樂趣就在于未知,因為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所以人活着才會有期待。雖然倒黴的事情也總有不少,不過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人生下來就是受苦的,哪有不苦的日子嘛。”

說完以後,我又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說的話像個小老頭似的。

“所以說,我的意思就是,你也不用老是研究什麽卦象占蔔了。既然不知道未來的事,就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會努力的,不會總跟在你身後當個拖油瓶的。”

溫九柏先是驚訝的看着我,然後露出了笑容,“顧羽,你這個人……總是能不斷的給我帶來驚喜啊。這對我這個老人家可真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啊。”

老人家?

也對,溫九柏在這個世上活的時間一定比我要久多了,就連現在我們坐着的這間老宅,居然也是曹雪芹的故居。

等等,說到這個,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對,沒錯,忘記了什麽呢?

“溫九柏!”我大叫出聲,“你之前是不是答應過我什麽事!”

溫九柏一愣,“什麽事?”

“你的身份!你之前答應過我的,要是這一次我們能全身而退,你就告訴我你的身份的!”我立刻說道,“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說過這話?”

溫九柏的眼睛轉了轉,點點頭,“嗯,沒錯,我的确說過這話。”

我立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然而還沒等我說什麽,溫九柏又打斷了我。

“不過……顧羽,你知道‘全身而退’這個詞的意思嗎?”

“哈?”我莫名其妙。

“你看你,脖子這裏。”溫九柏的聲音突然就變得柔和起來,他伸出一只手,碰觸了一下我脖頸前段的地方。我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低頭去看。

“你這裏都一片青紫了,一定是當時和寄生魂糾纏的時候弄的。”溫九柏的聲音裏流露出一絲心疼,“早知道就早些時候給你弄點藥敷上了。”

“啊,這點小傷不要緊的……”我下意識的說道,然後突然頓住,懷疑的看向了溫九柏,“等等,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沒什麽意思啊。”溫九柏露出一個我十分熟悉的狡猾笑容,雙手攏進大衣袖子裏,“只是這樣的話,可就不算是全身而退了啊。”

我立刻惱怒道:“什麽?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哪裏強詞奪理了,我說的明明是事實嘛。”溫九柏還是挂着那副欠揍的笑臉。

“事實個頭!你這不是在耍人玩嗎?”

“嘛,那你不是也十分自願的跳進坑裏了嘛。”

“溫九柏!”

“好了好了,別鬧了,過來,我給你的脖子稍微塗點藥。”說着溫九柏就站了起來,從一旁的木桌抽屜裏找出了一管藥膏。

我氣惱又無奈的坐在原地,論吵架我永遠都吵不過溫九柏的那張嘴,只能一個人生悶氣。

溫九柏寬大又幹淨的手指上沾了藥膏,順着我淤青的那片皮膚撫摸下來,這家夥的力道霸道得不容置疑,我連躲都躲不開。

“小孩子脾氣。”溫九柏輕笑了一聲。

“你還有臉說我!”我生氣的瞪着他,認真的考慮要不要一口咬過去。

“我身份的事情,你以後總會知道的。”溫九柏輕描淡寫的說道,連讓人插嘴的餘地都不給。

“不想說就不說,別找那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我翻了個白眼,“好像我有多麽關心似的。”

溫九柏沒有對我這句話做出什麽回應,倒是把話題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嗯,說起來,我好像還要再做一段時間你們學校的老師呢。”

“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嗯,事件比我想象中解決的快,而我當初是答應了你們學校當一個月的古代漢語老師。”溫九柏笑靥如花道,“所以,明天課堂上見了啊。”

我看到溫九柏那笑容就覺得心裏發憷,“你、你想幹什麽!”

“哎呀,事件既然結束了,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利用職務之便來欺負你了啊。”溫九柏笑得十分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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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又恢複了輕松的日常生活,因為寄生魂的這次事件,我和蘇曉筠以及石一彤的關系更加親密了。只除了……溫九柏這家夥果真是言出必行,每到古代漢語的課堂上,我必須得繃緊二十分的精神,才能保證自己不被這家夥給整到。

“顧羽!”

正在我上下眼皮打架,睡眼惺忪的時候,名字突然就被叫到了,害得我不得不撐起腦袋來。”

“我剛才講到哪裏了?”溫九柏面帶笑意的問道。

就知道他這家夥要整我,我無奈的站了起來,抓了抓頭發,朗聲背道,“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