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事實上,??霍聞遠離開公司差不多已經十天了,連年假也不過才八天。
他不在,公司除了李芸,??也就那些高層,??半個月前李芸還交了請假條,說要回去安胎,六個多月的肚子,已經不小了,??前兩天去檢查,醫生說産婦年齡太大,加上身體原因,??可能會有早産的風險。
李芸原先是不想請假的,??說什麽想攢到生完孩子再請,??直接被霍聞遠罵了句胡鬧,??強制讓人回去了。
新上任的助理是個不到三十的小姑娘,??研究生學歷,??就是沒經歷過大風大浪,??沉不住氣,??一遇到事就給他打電話。
給他打電話吧還有點怕他,哆哆嗦嗦地說不清話,??直接氣得他發了飚:“這種問題不是之前培訓的時候講過嗎?還有,你的普通話證書到底是二甲還是二乙呢!”
這話吼出來,??那頭小姑娘吓得眼淚都要掉了,??正要說對不起呢,??就聽到電話那頭老遠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你吵到我背臺詞呀,??能不能小點聲?”
語調嗔怒,??似乎還聽過似的。
而上一秒還板着語氣的男人下一秒就立馬軟下語調去哄人:“抱歉,??我剛剛看你戴着耳機,以為你聽不見……”
話說到這兒手機就挂斷了,聽了一半的小秘書直接都傻眼了。
剛剛被吓破的膽子被重新撿起來,還有心思激動猜測剛剛那說話的人是誰。
聲音那麽驕縱,他們老板卻不生氣,難道真的是去找小情人去了?
他們老板真的喜歡男的?!
小秘書仿佛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只是下一秒就趕緊捂住嘴,這種事可不是能随便說的啊,再要傳出什麽緋聞他們公司都別想消停了。
另一邊的霍聞遠卻壓根沒想過這些,他一門心思地哄人開心,雖然還是得不到好臉吧,但總算是肯跟他說話了。
說的最多的話是什麽呢?
“你趕緊回去吧,你待在這裏片場的人都該誤會我們倆的關系了。”
“可你說過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我什麽時候說過?”白錦濃睜大了眼睛,手裏還拿着男人給他買的芋泥波波,人躺在休息室的搖椅上,吹着暖氣,別提多舒坦了。
可惜就愛給人找不痛快,之前說過的話都能賴賬,就為了把人噎死。
男人果然被噎住的樣子,白錦濃得意地哼了一聲,沒來得及嘲諷兩句呢,男人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我出去接電話。”這次霍聞遠很識相地走遠了。
不久之後打完,白錦濃問是不是有事,男人卻說沒什麽。
這話說完,電話就一個接一個地來了,是公司內部的網站出了問題,遭到黑客惡意攻擊,裏面涉及一些公司的機密資料,要是對外流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他必須回去,穩住軍心。
“我要回去一趟了。”霍聞遠特地過來跟人說了這麽一句。
白錦濃的表情倒是平淡,哦了一聲之後,說:“你走吧。”
說話的時候不看人,不知道在想什麽呢。
霍聞遠心頭一癢,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人的腦袋,在聽到嗔怒的聲音之前就立馬大步離開了。
氣得白錦濃在後面瞪着人,嘴唇鼓了鼓似乎想罵人,最後卻只是把頭頂上翹起的那根頭發用手壓了下去。
對于黑客入侵這種事,隔幾天都會發生一次,技術部的同事們實力都是頂尖的,但這一次卻忍不住冷汗直流。
從昨晚開始,攻擊就沒停止過,公司的重要數據險些被篡改,公司的幾名技術員一直在追蹤定位,最後查到是境外服務器的攻擊軟件。
霍聞遠進入辦公室的時候,直接問了句:“報警了嗎?”
“已經報了,警察正在鎖定嫌疑人。”技術部門的員工剛說完,那邊的幾個部門主事就一副松口氣的模樣,“霍總,您終于來了。”
霍聞遠輕笑:“我來也沒什麽用。”
對方搖頭:“您是主心骨,看到您我們就安心了。”
這話聽着窩心,也是信任,霍聞遠拍了拍對方的肩,說:“沒什麽大事,不要緊張。”
這話說完,一個小時後不到,警方就已經鎖定了嫌疑人。
說了個人名,結果這邊一頭霧水。
警方說:“不是競争公司,是網絡敲詐團夥,之前多次作案敲詐,這一次,一定得抓住他們。”
霍聞遠上去跟警察同志握手:“辛苦你們了。”
對方回了他一句:“職責所在,不談辛苦。”
公司的網站最終得到了維護,雖然部分數據被篡改,但好在核心的機密沒有流失,衆人擔驚受怕的一顆心終于是落回了肚子裏。
技術部門的兩個員工拍着胸口:“真要吓死了,差一點網站就要崩了。”
“那不是差一點嗎。”霍聞遠安撫大家,“等警察把人抓住,我請大家夥吃飯,想吃什麽點什麽。”
他開了這個口,衆人緊繃的心就松了下來,有說吃鮑魚海參的,還有說吃粵菜的,說說笑笑一陣兒,差不多也就下班了。
霍聞遠剛從片場那兒回來,想着還要回辦公室一趟,結果就看見了站在門口戰戰兢兢的李慧,就是李芸提拔上來的小姑娘。
他面無表情走過來,對方立馬就是要哭的表情,說:“霍總我錯了。”
一句話說完,男人直接坐在了辦公桌旁,好整以暇看着他:“哪錯了。”
“這麽重要的事,我不該支支吾吾,話都講不清。”
“還有呢?”
“還有我不該想當然地以為不會有事,霍總,是我能力有問題,我不如芸姐。”
男人手指敲着桌面,毫不留情說:“能力是有問題,認錯的态度倒不錯,但有些事不是認個錯就行了,你得之後如果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你該怎麽處理。”說完停頓,完全拿捏人的語氣,“比如這次,你遇到急事給我打電話,我可能因為有事挂了,你怎麽辦?”
李慧很誠實地搖頭,說不知道。
霍聞遠又問:“你知道李芸會怎麽做嗎?”
李慧又搖頭。
“她會直接讓人開車過來找我。”男人冷冽的眼神掃過來,吓完人之後又恢複平靜的表情,“可你連我在哪,跟誰在一起都不知道,聽話懂事的員工當然很好,但是你是公司的秘書,大小事情都要做到心中有數,靈活變動。所以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首先把膽子先放大一點,臉皮也要厚一點,想知道什麽就去問,不要害怕在小事上犯錯。”
一席話,純粹領導給員工的洗腦,結果小姑娘還格外聽進去似的頻頻點頭。
霍聞遠覺得這番思想教育也差不多了,正起身要走人呢,結果這小姑娘突然給他來了句:“那霍總,我能問問之前在電話裏的那個人是誰嗎?”
剛走出兩步的男人瞬間頓住,嘴角一抿說:“老板的私人問題禁止過問。”
“可您剛剛還說要我臉皮厚一點呢……”
“不包括這一條。”說完,給了人一個冷酷的背影。
這麽緘口不言,完全跟剛才的那番說辭不一樣,可老板自己雙标,當員工的能怎麽辦,還不得照樣說什麽是什麽。
所以說啊,膽子大一點什麽的,全都是扯淡。
回頭就跟李芸抱怨這事,結果對方一臉吃驚:“你在電話裏聽到那邊有人?”
“嗯,還是的男的聲音,說話的語調很那個什麽,是個有脾氣的。”李慧低聲說,“還有咱們霍總,對人說話的語氣都跟咱們不一樣,溫聲細語的喲……”
話說完,那邊的女人立馬冷下聲音警告:“不要打聽那個人的事。”
“怎麽了?那是他小情人兒?”
李芸嚴肅糾正:“那是他的心頭肉,你別被自己蠢死了,警醒着點,要是被霍總開除了,看你上哪哭去。”
那頭李慧還想問什麽,李芸就把電話給挂了,一邊摸着自己六個多月大的肚子一邊嘆氣,想着萬一他們老板這次真跟那位小少爺在一起了,可得低調着點,要再傳什麽緋聞,她真得考慮跳槽了。
另一邊解決完事情的霍聞遠接着就回了公寓,他十天沒回家,少謙又上學,頂多兩周回來一趟,只剩劉媽一個人守着那盆青不拉幾的小盆栽,時不時地澆點水,打理葉子,剩下的時間就聽着電視機織毛衣。
好不容易等到男人回來,問的第一句就是:“小濃怎麽樣了?沒跟着一塊兒回來嗎?”
霍聞遠一頓,說:“他還在拍戲。”
“那你們……你們說開了?”老人家對那種事還不太說得出口,但這麽一問霍聞遠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他對白錦濃的心思,沒想過隐瞞所有人,尤其是劉媽,朝夕相處,早晚會看出來的。
頓了一會兒之後,倒也表現得平靜,說:“誤會是說開了,其他的事還沒說,再等等。”
“那少謙那兒……”
“先瞞着。”
劉媽嗯嗯點頭,想着少謙那暴躁的性子,真要知道了可不得有的鬧了。
只是現在瞞着,到最後也還是得知道的。
霍聞遠自然知道這事,只是現在人都沒有追到呢,現在談這些還太早了。
想着遠在一百公裏之外的小孩兒,他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幾分鐘後,已經洗完澡準備睡覺的白錦濃就收到了一條男人的短信:好好吃飯睡覺,我很快過去看你。
酒店裏,白錦濃剛從浴室裏走出來,正在擦濕漉漉的頭發呢就看到了這麽一條短信,把嘴巴一抿,哼了一聲,也沒打算給人回。
霍聞遠果然就過來了,不到中午,戲正拍到一半。
一個室內的鏡頭,白錦濃飾演的少年人跟曾梵飾演的盲人畫家,一起在院子裏的牆上作畫,一個用手,一個用畫筆。
用手的那個是白錦濃,他爬在架子上,左手拿着顏料盤,右手幾個手指頭胡亂塗抹,身上連防髒的圍裙都沒穿,純白的衣服上紅一塊綠一塊的,抹得還特起勁兒。
霍聞遠停下來,不自覺地盯着人看,看了一會兒之後旁邊工作人員走過,還熟練地跟人打招呼:“這兩天都還好?”
被打招呼的道具小哥受寵若驚,立馬把手頭的東西放下說:“都挺好的,拍戲挺順利。”
說完又見男人的目光一直往那邊看,看到小孩兒踮腳踩的高架時略有擔憂似的問了句:“那個架子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道具小哥立馬說:“不算高,就算摔了也沒事,而且周圍都有人看着,不會有事的。”
霍聞遠聽完卻沒說話,眼睛一直盯着那邊。
站在架子上的白錦濃回頭抹顏料的時候冷不丁地看到站在人堆裏的男人,吓得差點腳下不穩,晃蕩那麽一下又迅速抓穩了。
而下一秒導演就喊了咔:“別分心!方才那個鏡頭,再來一遍!”
說完,白錦濃耳朵尖就紅了,有點像被當衆批評的感覺一樣。
而他理所當然地把這次的失誤歸咎在男人身上,鏡頭一拍完,就立馬去找男人算賬了。
單人的小化妝間裏,手還沒洗呢就往男人臉上抹:“都怪你!我被導演罵了!”
他臉是紅的,大概是覺得丢人,使勁在男人身上發洩,那麽英俊帥氣的一張臉直接給抹了好幾道帶着顏料的印子,霍聞遠架着他的胳膊笑:“怎麽就怪我了呢,我才看了你一眼。”
小孩兒蠻不講理:“那也是你的錯,不許頂我的嘴!”說完又覺得表達不對,改口,“不許跟我頂嘴。”
“好,我不跟你頂嘴,你先去洗手吧。”說完,拉着正在生氣的人走到了水池邊上,拿着人的手就開始搓。
不同于他自己厚實寬大的手掌,小孩兒的手單薄得很,十根手指頭長得白皙秀氣不說,骨頭更是軟得不像話,稍微一折就彎了起來。
霍聞遠給人洗完了手,又拿着濕毛巾給人擦臉,結果擦着擦着,對方卻突然笑了起來,還是特別明媚燦爛的那種,胸腔都在發顫。
“怎麽了?”他不明所以。
白錦濃彎着眼睛道:“你的臉上被我弄髒了,沒法出去見人啦。”
他很高興的樣子,分明是想看人笑話。
可惜男人并沒有生氣,只是問:“那你解氣了嗎?”
這話說完,空氣一瞬間的安靜。
白錦濃收斂的臉上的笑容,事實上一提到之前的事情他幾有些無措。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不知道是該繼續生氣還是選擇原諒。
想想,當時男人做出那樣的決定似乎也是有道理的,可自己被欺騙的感情,被辜負的信任又該怎麽算呢?
他不想讓自己變得可笑。
但更不想埋怨別人。
最終,在男人的目光中,他擡起了低垂的頭,眼睫輕顫說:“霍叔叔,如果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你會相信嗎?”
這話說完,男人微微睜大了眼睛,白錦濃避開他的目光,有些緊張地攥着手繼續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你,可能你是沒錯的,我……我對你來說不過是別人家的孩子而已,你沒必要這麽低三下四地過來哄我,其實我現在已經覺得沒什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幾乎是強撐出來的,那若無其事的語氣裏明顯還帶着一絲可憐的脆弱。
多麽懂事的孩子,才這麽長的時間,他就已經在努力說服自己原諒他這個騙子了。
可他霍聞遠哪裏值得他這麽輕易原諒呢?
欺騙他的感情和信任,顧忌外界的眼光和閑話,打着為他好的名義一次次傷害他,惹得他掉眼淚。
霸道專橫的是他,死要面子的是他,膽小怯懦的也是他。
可最後被原諒的也是他。
霍聞遠站在那裏,只覺心裏已經被人打翻了五味瓶,他難掩愧疚地蹲了下來,将小孩兒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輕捏住,就像在碰一件珍貴的瓷器。
他低聲說:“不原諒也沒關系,但是,你不要再說你不重要之類的話,我除了這兩件事騙你之外,其他的都沒有任何隐瞞,之前問過你想不想讓我當你的哥哥,也是真的,可能你也覺得我在開玩笑,但是小濃……”說話的人喉頭哽咽,“在我心裏,你比我自己還重要,我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他突然握住了男孩兒的手,說實話這番自我剖析式的表白有些難以啓齒,就像越是年紀大的人越說不出“我愛你”這類的酸話一樣,一向古板保守的男人能說出這樣一番暖人心窩的話已經是不容易了。
而白錦濃聽完,也确确實實是受到了驚吓,他忍不住盯着男人的臉,眨着眼睛好半天回過神來,緩過神來的時候尴尬說:“你不用特地安慰我的。”
“我沒有安慰你,從現在起,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男人信誓旦旦地保證,仿佛只要他一句話要能立刻把心剖出來給他看一樣。
面對男人突然的保證,白錦濃卻有些無措,糾結着皺起眉頭,過了幾秒後突然問了這麽一句:“所以,你是真的拿我當弟弟看的?”
猛地聽到這話的男人也愣了神,簡直都有些摸不清男孩兒的腦回路了,感情他前頭說了這麽多,他就重點抓住了這一句?
霍聞遠咬牙:“那是以前,你沒說喜歡我之前。”
“那之後呢?我說完喜歡你之後被你拒絕了啊。”白錦濃逼問。
“之後?之後你想我怎麽辦呢?”男人嘆着氣,“我不拒絕,難道就這麽答應你,把你帶上這條路?萬一你回頭不喜歡我了呢?萬一你之後後悔了呢?”
“你怎麽知道我會後悔呢?”
“我怎麽知道你不會後悔呢?”男人表情痛苦,“你還小,以後還有更多的可能,如果喜歡上其他的人,我該怎麽辦呢?”
白錦濃氣咻咻的:“這只是你的猜測!你根本不了解我,按照你的說法,長大之後難道就不會喜歡上別人了嗎?那為什麽社會上還有那麽多出軌離婚的人呢?霍叔叔,不要拿你的這套說辭當借口,你這是狡辯!”
說完,直接一腳踩在了男人的膝蓋頭上,那樣嚣張跋扈的氣勢直接就讓男人的心理防線擊得潰不成軍,震驚過後,才坦然說:“你說的對,我不該拿這個當借口,你跟其他人都一樣,是我不該讓你失望。”
說完這話的男人站了起來,表情都是灰暗的,站在一旁整理着被小孩兒弄得淩亂的化妝桌,一副自閉了的模樣。
看得白錦濃目瞪口呆,好像自己才是欺負人的那個一樣。
白錦濃都決定不理人了,想着話都說開了,男人也該走了吧。
可男人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找他來的更頻繁了。
有一次還專門請全劇組的人吃飯,給導演敬酒,說着什麽讓他多多指教的話。
那麽冷酷自我的一個人,突然變得八面玲珑起來,白錦濃都覺得有些不适應了。
一旁的曾梵也感到驚訝,說:“沒想到啊,霍總也有給人敬酒獻殷勤的一天。”
白錦濃冷不丁說:“是啊,他之前可高冷了。”
語氣帶着怪怨,曾梵就說:“別這麽說他,霍總這可都是為了你。”
為了他?為了他請這麽多人吃飯?他有這麽大的臉嗎?
正郁悶着呢,旁邊副導演就走過來跟衆人碰酒,白錦濃已經喝了兩杯,正要再喝,站在人堆裏的男人就直接走過來大手把他杯子給拿走了,說:“大晚上的,少喝酒。”說完又看向曾梵,“你看着他點。”
這話說完,人又被拉了過去。
而被念叨的人眼珠子都睜大了,他自己喝還要管着自己別喝,哪有這樣的?
轉頭正要去拿曾梵手裏的酒杯呢,結果就被扣住:“勸你別喝了。”
白錦濃:“你管不着。”
曾梵:“我是管不着,可是你看看那邊,那麽多人圍着他,待會兒指不定是要醉了,你要再醉,誰拉他回去呢?”
白錦濃一聽,反駁說:“他酒量好着呢,怎麽可能醉?”
嘴上這麽說,之後眼神卻不停地往男人身上瞄。
堂堂霍氏集團的老總,錦晟娛樂背後最大的股東,還是這部戲的投資人,主動邀請大家吃飯,這麽好的機會,誰不想着上去跟人碰個杯,甭管人家想不想認識你,把酒灌人肚子裏關系就算是近了一步。
而霍聞遠這次顯然是來者不拒,一杯一杯地往下灌,還面不改色,衆人都驚嘆他的酒量,更起勁了,最後還是導演把衆人按住,嚴肅說:“去年酒桌上出的那件案子還記得不,勸酒的也都被抓進去了。”
這話說完,衆人果然都面露尴尬,總算想消停了些。
過後徐導拉着男人單獨說話,站在門口,将近六十歲的小老頭開口說:“新建影城的事有沒有譜?”
燈光下,男人表情平靜:“不敢說百分百的把握,但我會努力促成。”
“嗯,要真能成的話,确實是一件好事,只是要投進去這麽多錢,似乎是不太劃算。”
徐立秋剛把擔憂說完,就聽人道:“這點錢我還是能出得起的,而且我也不是為我自己。”
聽到這兒,徐立秋點點頭,又擡頭,忍不住問:“你跟那個白錦濃,是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就是那麽回事。”這話聽着跟繞口令似的。
徐導在心裏哼了聲,說:“不想說也沒事,不過他是個好苗子,你要是能幫助他,那也是好的。”
話交代完了,酒席也差不多散了。
霍聞遠回去的時候發現白錦濃已經不在那兒了,想着應該是先回去了,就嘆口氣到洗手間洗了把臉,接着才半清醒地到路邊叫代駕。
誰知道剛走到車邊呢,就聽到車喇叭猛地響了一下,擡頭一看,裏面還坐着人呢。
霍聞遠一開始以為是遭了賊,正要報警呢車窗就被人搖了下來,一張熟悉的臉正對着他:“趕緊上車,我送你回去。”
霍聞遠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直到對方不耐煩地再次按喇叭,他這才腳下發軟走了過去。
一進車,一身的酒氣就飄了過去,霍聞遠說的第一句就是:“你怎麽在我車上?”
白錦濃理所當然:“你剛剛出去的時候,我從你兜裏掏的車鑰匙。”
說着腳踩在油門上,男人卻嚴肅說:“不行,喝酒不能開車。”
“我喝的果酒,才兩杯。”
“你酒量小。”
“笑話,你我都能喝趴下。”白錦濃大言不慚,又轉頭側身給男人系上了安全帶。大概是因為喝了酒,身體發熱,手指無意間碰到男人的手臂,燙得跟要燒起來似的。
白錦濃哼哼念叨着:“叫你喝這麽多酒,看你明天頭不頭疼。”
說完,一踩油門出去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男人已經醉迷糊了,白錦濃拽着人坐電梯上樓,就這點路就已經累得頭頂上冒了汗,這麽大塊頭,就跟抗大麻袋似的,能不累嗎。
“喂,你房卡呢?”白錦濃掏男人的口袋沒掏着,又去摸褲子口袋,結果被男人的手一把抓住。
“在上面。”閉着眼睛回答他的問題,跟沒醉一個樣兒,可人一松手站都站不穩。
白錦濃氣得咬牙:“沒在呀,你再找找。”
男人聽話地把褲子口袋掏了出來,結果還真沒有。
上下都沒有,不是落在飯店就是落在車裏了,可他累得要死,實在不想再拉着人跑上跑下的了,幹脆就拉着人到了自己房間。
白錦濃讨厭男人身上的酒臭味,一邊念叨着一邊扒人衣服,還讓人不要亂動。
可男人根本就沒有亂動,只是不耐地翻了個身,皺着眉頭一臉難受的模樣。
“哼,讓你喝這麽多酒,現在知道不好受了吧?”白錦濃一邊說着風涼話一邊把男人的衣服挂在了衣架上,想着酒店房間裏還有兩張小沙發,再用椅子拼一下,讓人湊合睡一覺算了。
就當……就當是感謝他收留自己一年的恩情,反正這也不算什麽。
正想着呢,就聽到身後咣當一聲,回頭,男人有些發愣地看着滿地的碎碴子,褲腳都濕了。
白錦濃氣得發飙:“你幹什麽呀!”
他這麽吼了一句,男人像是有點被他吓到了,慢吞吞蹲下來:“我想喝水,不小心手松了……”
他似乎是想要撿地上的東西,但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直把人給吓一跳。
白錦濃趕緊過去把人拽起來:“你別動了呀,小心弄傷了手!”
說着把男人一把推開,用桌上的塑料盤子把那些碎瓷杯弄進紙盒子裏,而男人像則手足無措地在那兒看着他,想要上前幫忙反而被嫌棄地趕到一邊去。
直愣愣地杵在那兒,白錦濃忙活完了一圈回來,發現他還暈暈乎乎站在那兒,地方都沒挪一下。
頂着一腦門汗對人喊:“你怎麽不上去啊?”
“是你讓我別動的。”喝醉的男人語速有些慢,話也可笑。
白錦濃站在人跟前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他完全想象不到男人徹底喝醉會是這麽個樣子,好像喪失了判斷,完全憑本能反應。
還有點傻。
他試探問:“那你現在脫鞋。”
話說完,男人過完彎腰開始脫鞋,只是他是站着的姿勢,肢體不協調下一秒就栽在了地上,一只鞋還被他拿在手裏,那副樣子簡直滑稽又好笑。
但又有點可愛。
白錦濃咳了聲,把翹起的嘴角壓了壓,随後開始使喚人:“待會兒你先去洗澡,然後去那邊睡覺。”
收到指令的男人立馬做出了反應,脫了鞋之後就往浴室走,這一路倒也沒撞到什麽,等人洗澡的功夫,他就開始給人準備臨時睡覺的“床鋪”——兩張沙發一張椅子,再放枕頭跟被子。
只是等人出來的時候,白錦濃又被氣到了。
他看着筆直往床上躺的男人道:“你要睡這兒!那是我的地方!”
男人充耳不聞,卷了被子就要閉眼睡覺,這麽鸠占鵲巢,誰能忍得了?
白錦濃幹脆爬上去跟人搶被子,跨坐在男人腰上,使勁往下撕,可這人翻了個身,直接把被子壓身子底下了,大手一伸直接扣着他的腰攬了過來,喉結動了動:“小濃,別鬧。”
一邊說一邊去蹭他的臉蛋,仿佛一只親昵的大型犬。
呼出的氣息噴在臉上,還帶着酒味,白錦濃睜大眼睛,一瞬間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像是被男人親昵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體僵硬,屏着呼吸,想讓自己表現地自然,可心跳卻最先違背了主人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噗通噗通,那麽有力地撞擊聲,若是男人清醒,只怕早已發現了他的異常。
可此時的男人眼睛緊閉,呼吸均勻,說完那句別鬧之後仿佛就已經陷入了沉睡。
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貼在他胸口的那片心跳聲是多麽熱烈,不知道此時看着他的人目光有多麽複雜而專注。
白錦濃的目光當然是大膽的,他從來大膽,也從來直面自己的內心。
而這一刻,他的心跳告訴他,他想抱住這個男人。
白錦濃這麽想,也真的這麽做了,他的擁抱是小心翼翼的,輕輕擡手摟過男人的腰,臉也貼在他的胸口上,就像投身大海的魚一樣。
随後,閉上眼睛,呼吸放緩,很自然地陷入了睡夢之中。
當然,他做的這一切在第二天全都不承認了,醉酒醒後的男人問他昨晚怎麽回事,他還編瞎話騙人,說什麽:“都怪你纏着我,非要讓我把你帶回去的啊,你還把我屋裏的杯子給砸了呢。”
說的第一句話就暴露了,霍聞遠自然是不信的,只是他想破了腦袋也只想到自己搶人床的那一幕,至于早上起來兩人相擁而眠的畫面壓根就沒回想起來。
但人家沒把自己扔在外面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他還能奢求什麽呢?
之後的幾天,白錦濃照樣不怎麽給人好臉色,但找茬的時候少了,偶爾抱怨兩句,也是小打小鬧似的。
什麽跟在身旁晃悠很煩人吶,讓人去買東西跑得太慢了啊,有時候早上走得急落了東西也都怪在男人頭上。
這些小脾氣小性子啊什麽的,霍聞遠一概全都包容着,不但不覺得煩,反而越來越樂在其中。
有時候在片場隔着老遠跟人對視,一個眼神就知道這人要發脾氣了,還沒等人開口呢就立馬自覺過去挨罵,這樣的精神直接讓曾梵嘆為觀止,嚴重懷疑男人有抖M的傾向。
片場的工作人員也覺得這霍總跟新聞報刊上塑造的形象不一樣,跟誰都能聊得來,還請客喝酒,一副親民的樣子。
尤其對着年輕的小白老師,簡直就是沒脾氣。
就在衆人對男人的形象改觀的時候,霍聞遠卻久違地發了一次大火。
起因是拍戲的時候有一段落水的戲份,因為要真實的效果,所以要真拍。
導演問白錦濃怕不怕水,他連猶豫都沒猶豫就說不怕。
問需不需要替身,直接搖頭說不需要,我學過游泳。
說完撸着袖子就開始往下跳。
結果人進了水裏卻出了事,抽筋,加上驚吓,直接就發燒送醫院去了。
當時霍聞遠正在參加公司的高層會議,要在這邊待幾天處理完事情再回去,早晚加班,休息時間都壓縮着,就為了早點去見他的男孩兒。
可這一回去發現人根本不在片場,問了人知道來龍去脈,當場就黑了臉:“他之前落水有後遺症!你們怎麽能真讓他跳?!”
男人一臉怒氣吼完,接着就怒氣沖沖地上了車。
剩下導演副導演一群人都一臉緊張愣在了那兒,顯然是沒見過男人發這麽大的火。
吼完了這邊,接着就直奔醫院。
此時白錦濃正幽怨地躺在病床上,他之前跳水的時候是真的覺得自己沒事,可誰知道進去之後那恐懼感就上來了,腿還抽筋,直接就緊張地不會游了。
哀怨沒多久,曾梵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喂?你醒着?”
“嗯,怎麽了?”
曾梵語氣飛快:“我就跟你說一聲,剛剛霍總來我們片場了,不知道從哪聽說了你落水的事,在這邊發了好大一通火,現在正開車往醫院趕呢!你趕緊想想怎麽跟他解釋吧,我看他那樣子是真的生氣。”
白錦濃猛地睜大眼睛,第一反應是男人來片場了?
第二反應就是:“不是,我憑什麽跟他解釋啊,我又沒做錯什……”
話沒說完,門外男人就已經沉着臉走了過來,白錦濃趕緊挂了電話,也不知道自己緊張個什麽勁兒,等人進來之後還心虛地沖人笑了聲:“你怎麽來啦?”
他一身病號服,小臉蒼白,手背上還有紮針眼留下的青紫痕跡。
男人沒有說話,就這麽上上下下把人看了個遍,然後在病房裏走了兩圈才開口:“是你自己要求跳水的?”
這話跟審問似的,白錦濃聽着不舒服,說:“是我自己要求的,怎麽啦?”
他還有膽子問怎麽了?
男人一聽這話直接火氣蓋了頂,板着臉走到人跟前說:“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之前落水那一次還不夠你長記性的嗎?你非要再去跳一次?你有幾條命?”
白錦濃不甘示弱地跟人對視:“我不是學了游泳了嗎?那時候又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