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在此胡亂臆測也不是辦法,還是出去查看查看情況再說,拉開房門入眼是一座小院,院廊下芭蕉冉冉,滴翠流光;幾株紫薇花迎風簌簌,疊朱簇緋,晝陽影下,恍若雲霞煙蕊。

卿若花穿過游廊,疾步向院中的月門奔去,眼看就要出了月門,突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劍指飛虹,精準無比的停在她纖細的脖子前。

卿若花猝然停下腳步,看着面前長相斯文的黑衣人,急道:“英雄,有話好說!”

黑衣人恍若未聞,明晃晃的劍懸在她咽喉前,冷聲道:“姑娘請回屋。”

卿若花看着寶劍上的紋刻,果然如沈陌所說是朝廷使用的六合劍,看來她還是落在那群黑衣人的手裏了,她不動聲色的後退幾步,悄悄遠離脖前那把寒光凜凜的寶劍,幹笑道:“雖然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但是我跟那個冷美人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抓錯人了。”

黑衣人不為所動,冷眼逼視着她:“請姑娘回屋。”

“我說了,你們抓錯人了,快放我出去!”

卿若花滿心懊惱,繞過他們就要往外走,沒走兩步肩膀突然被一只手緊緊扣住,巨大的力道差點捏碎她的骨頭。

“啊!疼疼疼!快放開我!”卿若花尖叫一聲,連忙求饒。

“請姑娘回屋!”黑衣人沒有松手,只是稍微減輕了指間力道,蹙眉又重複了一遍。

好漢不吃眼前虧,卿若花忙不疊的點頭:“好,我回!我回!”

回到房中愁眉苦臉的坐了一下午,卿若花實在想不通這些人抓自己幹什麽,難道是将自己當成冷美人的同黨了?

這回可好,連雪還沒救出來,又把自己搭上了。也不知道沈陌發現她被抓了沒有,不過就算發現了,他會來救自己嗎?說到底她也只是他免費得來的傭人而已,有或沒有,他都沒損失。

唉,早知道就不逃婚了,嫁給那什麽清衣侯,總比紅顏薄命好!

卿若花心中唏噓正盛,房門突然從外推開,她精神兀的一振,連忙跳起來,一臉防備望着門口。

房門外,司督使帶着兩個拿着食盒的侍從走了進來。

侍從将食盒放在桌上,又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司督使微微一笑,轉頭望着卿若花道,拱手執禮道:“卿姑娘”

卿若花心中警鈴大震,他們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已經變成這樣了,明明連她哥都沒認出來的。不對,不能自亂陣腳,卿若花故作鎮定的幹咳一聲,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卿姑娘。”

司督使笑了笑,轉身将食盒中的飯菜拿出來,篤定道:“姑娘半個多月前逃婚到華州,錯與不錯,姑娘心中最清楚。”桌上飯菜擺好,他又溫文有禮道:“姑娘請用膳”

卿若花瞥了眼桌上豐盛的飯菜,眸中閃過一絲警覺,司督使看在眼裏,溫然笑道:“放心,無毒。”

卿若花恍若未聞,擡頭望着他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抓我?”

司督使不徐不疾道:“姑娘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不過是請卿姑娘過來做幾天客而已。”

卿若花自然不會信他的鬼話,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當即不客氣的戳破他的自圓其說:“做這樣被囚禁的客!”

“只要卿姑娘承諾不出這座別院,姑娘可以自便”司督使面無愧色,依舊從容的望着她的臉,仿佛她臉上有朵花。

不出這座別院,總比不能出這間房好,即使淪為階下囚了,也得為自己謀取更多的福利!卿若花當即毫不猶豫道:“三餐夥食還得好,甜點水果不能少。”

司督使莫名其妙的彎了彎眼睛,垂頭道:“姑娘在吃食方面,果然還是與傳言相符的。”

他低垂着頭,卿若花看不清他臉上表情,聞言只覺的他在諷刺自己,當即沒好氣道:“你什麽意思?”

司督使恍若未聞的擡起頭,點點頭道:“好,我會命人準備”

這麽好說話?卿若花擡頭看着他俊朗坦然的臉,心中越發篤定其中必有陰謀。她想了想,坐在桌邊道:“還有,我要見冷美人!”

司督使凝眸望着她,似沒明白她的意思,卿若花撇撇嘴,解釋道:“就是你們一直追拿的連星長老”

司督使聞言臉色立刻寒了下來,冷冷道:“她的事姑娘休要插手!”

卿若花不明就裏,見他突然翻臉,心中也惱了起來,怒道:“你們這些人有毛病吧,就為了一張不知道存不存在破圖,都把她傷成這樣了,還不夠嗎?”

司督使微皺了皺眉,突然反應過來似的,臉色微緩,淡淡道:“我們不是為了藏寶圖”

“哼哼,誰信!”卿若花冷笑一聲,譏诮道:“江湖各路誰不是沖着藏寶圖去的。”

“不管你信不信,此事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若有三長兩短,休怪在下沒有提醒!”司督使冷着臉說完,轉身就走。

蒙騙不成,就威脅恐吓,真是小人行徑!

卿若花看着惱羞成怒的司督使,高聲道:“那你們就把連雪還給我,她不是冷美人的女兒,跟藏寶圖一點關系都沒有。”

司督使似沒有聽見似的,幾步出了小院,任她的聲音散在風中。

不過自司督使走後,果然無論她走到哪兒,那些守衛都視而不見,沒人再多管她什麽。

別院中廊榭亭臺清幽,畫梁綿延連雕棟,一片晴光甚好,這兩天卿若花吃飽喝足,沒事就在別院裏晃蕩。

看來此間主人的确是朝廷高官,可是他既然是朝廷高官,又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麽還要囚禁自己?

難道是想巴結她老爹?若真如此,她一定要老爹好好疼疼他,把他派到西南蠻荒之地,頓頓吃烤紅薯!

咦?等等,她現在還在逃婚,若是她爹真的來了……卿若花心頭一凜,越想越覺得有理,一顆心頓如老樹頭上的一朵幹花,迎頭北風亂卷,跌在池子裏,透骨生涼。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

可是,這兒明裏暗裏藏了那麽多高手,她要這麽逃出去呢?

卿若花覺得很憂愁,愁到肚子都開始叫了,還是沒有想出什麽好點子來。

餓着肚子,腦筋也轉不開,還是先去找點吃的好了。

卿若花望了望天上白花花的日頭,轉身朝廚房跑去,這間別院很大,可是再大也經不住每天無數遍的逛,現在除了後面那座禁止擅入的栖蕪苑外,其他的地方她都逛了個遍。

所以她覺得冷美人一定是被關在了那裏,不過今日這院子似乎有些熱鬧,她一邊往廚房走,一邊遠遠瞧着栖蕪苑門口進進出出的幾個丫鬟,看她們神色匆忙,倒像忙着什麽大事似的。

難怪她在別院裏沒看到一個丫鬟,原來都聚在這裏了,看來這裏的主人也不像是要殺冷美人嘛,那他抓她幹嘛,真是越來越好奇他們的關系了?

離晚飯時間還早,廚房裏一個人也沒有,卿若花鬼鬼祟祟的溜進來找了半天,只在熏籠裏找到一籠水晶蝦餃,和半只燒雞。

廚房裏沒有可以用來吃飯的桌椅,她索性拿了筷子坐在熏籠邊,毫不顧忌的大快朵頤起來。

熏籠有些高,正靠在窗邊,她坐下之後,身影立刻掩在籠後。

卿若花津津有味吃得正歡,突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走進房內,緊接着便有女子尖聲道:“夏荷,快,去煮熱水,我再把這冷了的藥重新熬一碗。”

“嗳,知道了,秋月姐。”一個女子細聲答應,嘆了口氣後,又繼續道:“你說那位也真是的,何必非擰着将軍的性子,到頭來吃苦受罪的還不是自個兒。”

聲音落盡之後,只聽廚房裏又傳來一陣舀水和燒旺火的聲音,卿若花慢吞吞的咬了一口雞腿,将軍?原來這裏的主人竟是個武将,難怪手下有這麽多高手。

“不擰着又如何?”秋月反問了一聲,才又繼續道:“當年就是順着,還不是落成現在這樣。”

夏荷想到哪滿身血淋淋的傷口,打了個寒顫,猶疑道:“就算不待見她,将軍難道還能不顧着雪小姐,怎麽說也是自己的骨肉啊。”

嘶!卿若花一口咬在舌頭上,疼的她連出了幾口冷氣,雪小姐,将軍的女兒?啧啧,冷美人不會跟這将軍是夫妻吧?可是若是夫妻,為什麽鬧得跟仇人似的。

那叫秋月的女子,低嘆了一聲:“骨肉又怎樣,當年都懷了五個月了,還不是直接灌了紅花。”

夏荷倒吸了一口涼氣,猶疑不信:“真…真的?”

秋月壓低了聲音,輕聲道:“當時你還沒進府,那流下來的血把一床被子都染紅了,整個人氣息奄奄的,連大夫都說救不過來了,結果将軍連看都沒來看一眼。”

“她也怪可憐的”夏荷聲音低低的,透着淡淡的悲涼:“就算赫連家對不起那一位,如今只剩她一個,也算還清了。”

“唉”秋月又嘆了一聲,口氣悠長道:“在将軍眼裏,天下何及那一個。”

夏荷聞言好奇道:“那一位究竟是怎麽樣的,比她還美嗎,将軍是怎麽認識的?”

秋月搖搖頭:“不知道,我也是将軍受封為官,準備娶她的時候才進來的。不過聽說那一位只是個買酒的酒娘,可不比她是武林世家的小姐。”

卿若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亂了,這八卦實在太猛了,究竟是什麽恩怨,竟然讓冷美人這麽冷性子的人,悶聲吃了這麽大的虧。

難道是她丈夫始亂終棄,在外面養女人了?

若真如此,簡直就該殺!她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雞腿,心情激憤,一不留心一口氣嗆在嗓子裏,她氣息受阻,慌忙用袖子捂着嘴悶咳起來。

“誰!”正在說話的秋月一驚,慌忙尖聲喝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