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花愣住了,怎麽也想不通,自己一腳怎麽能踩出哭聲。她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一旁的沈陌抱了起來,她疑惑的抓着他的衣袖道:“你有沒有聽到哭聲?”
沈陌放開手,轉頭望着缺了一塊的大地,道:“看到了”
卿若花順目看去,便見他已迅速的拉開了殘缺的土塊,露出裏面小小的地洞來,地洞裏一個淚眼狼藉的小女孩驚恐的望着他,待看到卿若花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卿若花吓了一跳,以為自己這張臉又吓着她了,連忙擡手用衣袖遮住了臉。
“姐…姐姐”連雪哭哭啼啼的朝她伸手
卿若花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伸手将她抱了出來,拍着她哄道:“連雪怎麽在這裏面?”但心裏卻明白,必然是她母親在最後關頭将她藏在了裏面,只是地洞太小,所以只藏住了一個。
連雪鑽進她懷裏,斷斷續續哭嚎:“嗚嗚嗚…黑…黑衣服…姐姐,好多…好多壞人…嗚嗚嗚。”
卿若花聽的一頭霧水,疑惑的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沈陌,又問了一遍什麽壞人。可是連雪年紀太小,支支吾吾的根本說不清,最後只一個勁的要娘,根本不知道母親和哥哥已經死了。
卿若花只得哄騙她們去找爹爹了。小丫頭聞言更加不依不饒,哭着鬧着也要去天上找爹爹,真是急的她滿頭大汗,連哄帶騙的騙說帶她去找。
沈陌聞言一臉不贊成的望着她,蹙眉道:“你要帶着她?”
“嗯”卿若花點點頭:“不然扔她在這裏自生自滅嗎?”
“不行”沈陌冷聲打斷
“為什麽?”卿若花氣惱的瞪着他,這家夥的有沒有心啊!
“太麻煩!”沈陌冷着臉說完,又補一句道:“有你一個就夠了”
他以為她多想跟着他嗎?卿若花氣的臉都綠了,怒道:“那你可以把我也一起扔了!”
沈陌默然沒說話,在她死不妥協的堅持下,最後只得無可奈何的帶着連雪一起啓程。
可是走了沒一會兒,卿若花就後悔了,自然不是後悔帶着小連雪,而是後悔乘馬。三個人乘一匹馬實在擠得很,小連雪擠在她懷裏,她也只能往沈陌懷裏擠。纖弱的後背緊緊貼在他胸口,清晰的感受着他旺盛的心跳,和呼在她脖頸裏暖暖的氣息。
卿若花覺得心有些慌慌的,僵着身子不敢動,她想一定是剛才茶寮裏驚吓還沒緩過來。只是若她此刻坐在沈陌的位置,就能發現她的臉有多紅,一雙小巧玲珑的耳朵像顆紅瑩瑩的滴血紅豆。
晚上他們在一個小鎮的客棧落腳,連雪聽卿若花帶她去找娘親已不再鬧。只是她年紀雖小,卻也懂得看人臉色,見沈陌冷冰冰的樣子,總有些怯怯的,吃飯時低着頭偷偷從眼縫裏瞧他,見他沒有變色,才放心的張口把飯吃下去。
卿若花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心疼,不由得轉頭對着面無表情的沈陌嗔道:“你別老是板着張臉,會吓到她的。”
她話音剛落,便見沈陌目光冷冷的掃向連雪,小連雪吓得連忙垂下眼睛,一雙小手抓在飯碗上,欲松不敢松。
卿若花看着她一顆心都快揉碎了,心疼的将她抱進懷裏,笑着哄道:“連雪不怕,姐姐喂你好不好?”
連雪偷偷的看了一眼沈陌,見他沒望過來,才膽怯的點點頭。卿若花一邊喂她吃飯,一邊笑着哄她說話:“連雪今年幾歲了?”
小連雪咽了嘴裏的飯菜,嫩聲嫩氣道:“四歲”
“哦”卿若花想了想,又喂了她一口飯:“比莫莫小了一歲。”
小連雪疑惑的擡頭望她:“莫莫是誰?”
“莫莫是丞…”卿若花倏然閉口,擡頭瞧了一眼沈陌,竟把他給忘了,差點脫口說莫莫是丞相兒子,當即敷衍道:“莫莫是我的侄子,姐姐叫梨若,你可以叫我若若姐姐。”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下來,卿若花拉着小連雪上樓睡覺,進了房間後卻見沈陌也跟了進來,不由得疑道:“你跟進來幹什麽?”
“睡覺”沈陌回答的理所當然,仿佛他們本就該睡在一起一般。
“什麽,你要睡這兒?”卿若花立刻要炸毛,急道:“那我睡哪兒?”
沈陌看了她一眼,徑直往裏走:“你不想睡,可以去樓下打地鋪。”
卿若花驀地噤聲,半天才不甘願道:“你可以要兩間房。”
沈陌回頭望着她,淡淡的瞟了眼她牽着的小連雪,挑挑眉道:“你以為養你們兩個不用錢嗎?”
“我不覺得你缺這點錢”卿若花不滿的嘀咕
沈陌面不改色:“我很窮,比你覺得的要窮得多。”
“……”
卿若花無奈妥協,她知道沈陌一定不會大公無私的将床讓出來,所以替連雪洗了洗,哄着她在外間的軟榻上睡了。她自小身邊總有一群人伺候着,因此不過幾件瑣事,便忙的她滿頭大汗。
好容易連雪睡着了,剛想歪下來休息會兒,便聽到裏間沈陌清清冷冷的聲音道:“過來”
一天跑來跑去,她本就累的擡不動腿,臨晚了他還要找茬,卿若花當即沒好氣的沖進去:“沈陌你…啊!”
房間裏,水霧迷蒙,沈陌光着上身從容的坐在浴桶裏,細細的水珠從肌膚上滑下,像光滑瓷釉上的凝霧。卿若花驚得面紅耳赤,尖叫一聲拔腿就往外跑,只是她跑的太急,沒看清地上的水漬上,忽的腳下一滑,仰面跌了下去,目标正是沈陌的浴桶。她現在連哭都不會了,唯一的本能反應就是摔倒之前,緊緊地捂住了紅通通的臉。
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摔成落湯雞,卿若花疑惑的移開手,睜眼便撞上沈陌近在咫尺的臉,沈陌坐在浴桶中,一手攬着她的肩膀,皺眉道:“你幹什麽?”
噗!這句話該她來問吧!卿若花站起來一步跳開,站在角落裏一臉防備道:“你叫我幹什麽?”
沈陌瞟了她一眼,冷着臉道:“伺候我沐浴”
卿若花一聽氣的幾乎跳起來,怒道:“為什麽,你手斷了嗎?”
沈陌也不生氣,只是不冷不熱的望着她:“你賣身給我,替我沐浴是你分內之責。”他說着突然對她挑挑眉:“或許你想換一種?”
卿若花用膝蓋想都知道他說的換一種,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過是替他洗個澡而已,就當替哥哥養的那只肥肥豬洗好了。想到那只白白的小肥豬,卿若花暗暗發誓,回家後,她一定要把它宰了吃。
其實說是伺候他沐浴,沈陌也只是讓她替他按摩了一會兒肩膀,卿若花笨手笨腳的伺候完,又忙前忙後的伺候他安寝,他似故意找她茬,一會兒渴,一會兒餓,層出不窮,直忙到近三更,她才終于得以癱在榻上。她也不想洗澡了,累的不想動彈不說,房間裏還有一只狼躺在那兒,她根本就沒膽子洗。
翌日起床之後,沈陌少不得又使喚她一圈,卿若花伺候完他,又要去忙小連雪,等諸事妥當之後,早飯已只剩些殘羹冷炙了。
宜城與臨遠城相距不遠,及至日暮西山之時,他們便已進了城。卿若花被沈陌支來喚去一天,心裏着實把他恨了一千八百遍。只是沒力氣跟他鬥,吃了晚飯便拉着小連雪想上樓早早休息。
結果沈陌慢條斯理的放下飯碗,不疾不徐的攔道:“等等,先随我出去一趟。”
卿若花有氣無力的看着他,哀怨道:“天都快黑了還出去幹嘛?”
沈陌擡頭望着她:“正是因為黑了才要出去”
月黑風高殺人夜,卿若花看着一身墨藍色綢衣,神情冷厲的沈陌,覺得這句話用在他身上非常的合襯。也許他的職業就是個刺客,哪天真應該找機會問問。
既然出門,就不能丢下小連雪,必然得将她帶着。本以為沈陌是有正事要辦,結果他卻帶着她們進了瀾衣坊。
瀾衣坊是東炎最大的成衣店,全國各地都有分號,制作的衣裳新穎多樣,質地精美,自蘇柒顏指定之後,貴族女子間更是形成了‘衣從瀾衣坊,食必八寶齋’的潮流。
如她身上這件衣服也是瀾衣坊出的,由此也可以想象這裏的價格貴的有多離譜,而連投宿都省錢只開一間房的人,竟然一擲千金帶她們來這裏,卿若花都不知道該用什麽眼神看他了,暴發戶,亦或神經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