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姬夷昌再次回來的時候, 他身後跟着幾個捧食盆的宮人。
姒思闕聞到彌漫在空氣中濃香馥郁的玉米甜羹味時,揉了揉肚子,才醒覺自己饑腸辘辘的。
白天那會在隆正殿中的宴席, 她壓根就沒吃多少, 然後又忙着上去表演吹埙,借機露出手臂的熊紋給使者看。
再緊接着, 她就…
想到這裏,肚子突然很不争氣地“咕嚕嚕”一陣怪叫,叫聲響亮弄得她在太子面前都很不好意思。
“孤一個人,吃不完,你要不要一起?”
太子殿下囑人在籠子邊置好了案席, 便散退了衆人,此時小殿中只剩他二人獨處。
姒思闕這時是餓極了,自然也不委屈自己,雙手抓着籠子,眼睛冒出一層潤澤的水光, 忙不疊地點頭。
姬夷昌見這小子也只有在美食面前才有如此乖順的模樣, 心裏一陣惬意, 先前的緊繃和不快消散了一些。
“來, 先吃塊炙肉。”
姬夷昌将烤好蜜裏調油的脍炙肉夾到碗裏,然後把碗往籠子邊遞。
思闕嗅着炙肉那難以抵抗的香味, 欣喜地伸手去接, 可當她把碗裏的肉往籠裏收時, 卻發現籠子縫根本過不了一個碗。
她端着碗的雙手被卡在籠子外了,摔了碗她就吃不了肉,繼續端着碗她的手就收不回籠裏。
正當她愕然住,回不過神來的功夫, 坐籠子旁邊的姬夷昌已經飛快地從她碗邊夾過那塊炙肉,遞到了她唇邊。
姒思闕錯愕不已,雙眸垂下愣愣地盯着自己唇邊那塊烤得芳香撲鼻的肉。
是..把外皮烤酥脆了,保留裏頭鮮嫩的肉汁,再刷上一層百花花蜜的吧?
她唇瓣沒動,用力地咽了咽沫。
“怎麽,不想吃嗎?那孤自己吃了。”姬夷昌說着,就要收回手邊的肉。
姒思闕第一反應是急忙張嘴叼走了他筷著夾來的肉,唯恐肉真的被他收回去一樣。
姬夷昌看着自己收回來的空了的筷著,壓住了心中莫大的愉悅,表面繼續維持着萬年不變的冷峻模樣。
“咳,要吃醬肘子嗎?”
姒思闕盯了盯姬夷昌手邊托着的淋上了鮮亮汁液的醬肘,揉了揉肚子,唇角彎起一道淺弧,眼神水亮地又點了一下頭。
“來,靠過來一點。”
姬夷昌伸手抓起了盤中的一只大肘子,遞到籠子邊。
姒思闕被誘人的氣味吸引着,也情不自禁地把頭湊近了籠子邊,就着太子殿下的手,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醬肘子。
姬夷昌看着那顆圓圓的腦袋湊在他手邊啃食肘子的情景,不知為何,心中就有一種難言的微妙的歡愉。
思闕雙手緊攥着籠子,吃完了大肘子,臉龐就難以避免地沾上了許多油亮亮的醬汁。
姬夷昌從懷裏掏出帕子,想伸過去給她擦臉,思闕突然往後縮了一下,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略微不好意思道:
“殿、殿下…妾自個來。”
說着,她急急接過了太子手裏的帕子,把自己臉上的髒污擦拭掉,又極其難為情小小聲道了一句“謝謝”。
思闕吃完了炙肉,又啃完肘子,不知不覺便渴了,然後她的目光越過籠子,一下子盯緊了案幾上擺的一釜熬得香甜綿軟的玉米羹湯。
她舔了舔唇,那湯看起來,很濃稠,很爽甜可口的樣子啊…
思闕小時候來業巷能有東西果腹就很不錯了,自從接到齊王任務要攻略太子的這段日子以來,突然在她面前出現了那麽多美食,可夠把她饞壞的。
是以,她現在下意識表現出來的反應,她自己可能察覺不出,但看在姬夷昌眼裏,簡直大大地觸動了他心裏頭那根冰封已久柔軟的弦。
“想喝嗎?”姬夷昌沒忍住,喉.結微一動,還是把那一大釜羹湯端了過來,遞到籠子邊。
姒思闕沒好意思讓身為太子的姬夷昌繼續伺候她吃,便伸手來想拿釜裏的木勺,道:“妾自個來就行。”
可她的手還沒成功舀到一羹甜湯,手臂便被人牢牢按住了,按住的位置正是上回偷看密圖時作記號的左臂!
雖然臂部已經被她纏上了紗帶,但時間略短,也不知道上頭的記號模糊掉了沒。
姒思闕心中警鈴大作,面上竭力保持平靜,打算靜觀其變。
誰知太子的手猶如一塊硬直的冰塊般一直這麽按着她,也沒有別的下一步動靜。
過了良久,才聽他齒間極輕地吐出兩字:“孤來。”
思闕攥着籠子,茫然地擡眼看了面色逐漸明亮,遞勺子過來喂她的太子。
她心有餘悸,也不敢反駁,被逼張唇,乖巧地就着太子手邊的勺子喝湯。
餘光掠過太子愈發神清氣爽的面龐,她怎麽覺得,此刻的太子殿下,看起來跟那些頭回飼養愛寵,雀躍地投喂小動物的孩童別無二致?
夜深,太子已經返回床上睡了。
姒思闕得了一張薄毯,睡在了籠子裏。
二人相隔的距離并不遠。以致,太子殿下架在床邊的大暖爐還是熱着了思闕。
睡到大半夜的時候,她身上的衣衫都已經汗透一半。
外頭的衣物早就被她脫掉了大半,是心存僥幸才脫剩下裏衣,但此時仍舊無可避免地汗濕透了。
熱啊…太熱了…
思闕滿頭密汗,她體質本就熱盛,便是冬天也不需多穿衣服。這會子薄毯早被她蹬開了,還一個勁地在籠裏翻滾。
可惜啊,這“鳥籠”也像個“蒸籠”一般,壓根就沒有太子那塊冰塊解暑。
思闕被熱得“嘤”一聲驚醒,醒來時還以為自己準備被人下鍋煮了,甩掉了一額汗。
好渴啊…汗流多了,就越發想喝水了。可是放茶壺的地方距離籠子很遠啊,她又夠不到。
就在她打算繼續閉上眼靠着籠子邊,準備熱暈過去萬事大吉的時候,空氣中彌散了一陣水的沁涼氣息,她嗅着了水的清甜味。
她以為是自己熱昏了頭産生錯覺,甫一睜眼便看見有雙大手捧了碗水擱在籠子邊。
“孤忘記給你拿水了。”
姒思闕擡頭越過籠子看,才發現太子已經将殿內的大暖爐全都弄熄滅了,此時正端着一碗汪亮的水在她跟前。
思闕不再忍耐自己,就着太子的手“咕咚咕咚”大口喝水,喝得急了的時候,太子會故意把碗挪遠了一些。
她喝完一碗緊接着又喝下一碗,太子整整給她倒了五大碗水,喝完她才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唇邊。
“夠了嗎?”姬夷昌問。
“夠、夠了。”姒思闕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一定是吓到人了,先吃完滿滿一碗炙肉,還能啃得下一只那麽大的肘子,喝完半釜羹湯,現在又喝了這麽多水,會被人覺得自己是只饕餮變的麽?
她難為情地低下了頭,不去看太子的目光。
過了片刻,卻見太子始終不曾離去,竟然還拖來了一張厚毯,在籠子邊把臂伸入籠子從她後背攬緊了她。
“好了,睡吧。”
姒思闕感受到涼爽之氣從太子摟着她的那條臂上源源不絕地傳出,舒适是舒适了,但也沒有睡意了。
所以這太子是…怪她害他滅了暖爐,現在要拿她當“人肉暖爐”了?
因為太子那雙手臂過于涼爽舒服,很快姒思闕就不再掙紮,隔着籠子挨靠在太子沁涼的懷裏躺下了。
但很快她就又陷入了一個困局。
剛才喝水太多,內急了。
她迅速環顧了“家徒四壁”的籠子,所以…現下該如何是好?
思闕已經在暗地裏抱怨這個乖張的太子,怎的別人家的儲君寝殿裏睡覺至少在外殿有個把女官守着啊,他倒好,殿裏冷清得連個伺候的人都不讓進。
這下可怎辦?難不成讓太子殿下親自伺候她方便嗎?
“殿下…”思闕本來想着忍一忍,看能否忍得到天明,等伺候的人來了就好了,但現下她快憋不住了,出口的聲音都隐隐帶了顫音。
太子殿下很快被她弄醒了,環着她腰身的臂擡了擡,使她能夠轉過身來說話。
“怎麽了?”興許是剛被弄醒,太子的聲音略微慵懶沙沉,帶了絲性.感。
真奇怪啊,以前面對這個死對頭太子只有氣得臉紅的份,今日倒是破天荒地對着他難為情臉紅了好幾回。
姒思闕都快覺得自己不是姒思闕了。
“殿下您…能叫個女奴進來嗎?”
姬夷昌見懷裏人欲言又止,表情為難的樣子,瞬即就想明白了。
“你…等孤一下。”
不多時,姬夷昌便拎着一個又扁又長的物什回來了。
那物什是扁木雕成的,內裏中空,頂頭有一個圓管裝的開口,剛好能穿過籠子遞到思闕手裏。
等思闕手裏握着那個扁扁的物品,倒映出不遠處案幾上點燃的迷離火光的美眸,眨了又眨,不停眨,嫣紅小嘴詫異地張啓,凝視着眼前那物久久都說不出話。
“孤到外殿回避一下。”姬夷昌說完,又很貼心地用幕布将大籠子蓋好,這才走到外殿。
姒思闕此時仍舊驚愣得不能說話,就着幕布外透進來微弱的光,低頭琢磨手裏邊的神器。
這…壺嘴細細長長的,分明就是個男人用的亵.器啊,太子怎的把這個給她拿來了呢。
她看了看籠子,想想也是,這麽狹窄的空隙,恐怕是只有這樣的才能遞得進來了,男用的就男用的吧。可是,她沒有男人的工具啊,這可怎麽用啊…
不過,她很快靈機一動,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