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沖上樓去,二姨家裏幾乎是一片狼藉。門大開着,能看到許多東西都被撞翻在地上,屋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喊叫和尖叫聲。

“怎麽了!”我從滿地的雜物中跻身過去,接着就看到了讓我難以忘卻的一幕。

我的姥娘雙目圓瞠,額頭側面有一片血污,像是在什麽地方撞傷的,血從她的額頭上一直流到眼角。她四肢并用的死死抓住了二姨家裏的冰箱,嘴裏嗚咽着什麽,指甲都嵌入了幾分,就是不放手。而我二姨、母親和舅舅三個人合力抱着她,就是無法将她拖走。

“媽,你——放手啊!”二姨拼命的拉扯着姥娘,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可老人家就是死死不放手,甚至還回頭呲着牙齒要去咬她。而我媽和我舅舅在一旁也幫不上忙,反而被老人的指甲抓出了好幾道血痕。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的親姥娘此時就像一只發狂的野獸似的,連眼睛都是通紅的。

“都讓開!”

就在所有人都手足無措的時候,一聲洪亮的喊聲傳來。屋裏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讓出了一條路。只見溫九柏伸出一只手,二指間夾着一張黃色的符紙,手上一用力,符紙就向着姥娘飛了過去。

“臨兵鬥者列在前,惡鬼入眠,喼喼如律令!”

那張符紙就像有生命似的緊緊貼在了姥娘身上,接着姥娘的喉嚨裏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扒着冰箱的手緩緩的松了開來。姥娘似乎還想掙紮,最後看向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姥娘看向我的眼神特別悲傷,甚至有一份絕望的感覺。

最終姥娘閉上了眼睛,倒在了冰箱下面,平穩的呼吸着。

看到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氣,用力最大的二姨則滿身是汗,喘得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似的。我媽則抓住我的胳膊緊緊的将我摟到懷裏,一下一下的摸着我的腦袋,眼眶泛紅,似乎這麽做能夠讓她冷靜下來似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滿屋的人中,只有溫九柏最為淡定。他走上前将姥娘身上的符紙揭下來揣在懷裏,然後目光掃視了一屋子的人,詢問道。

滿屋子的親戚面面相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誰都沒有說話。

“到底是怎麽回事!”溫九柏拔高了聲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當然也包括我。

他眉頭緊鎖,眼睛眯起,神情銳利。我從沒見過溫九柏擺出這樣一副表情來。難道他是……生氣了?

這個能在眨眼之間取人性命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他這樣生氣?

“那、那個……”最後還是我二姨局促的開了口,她幹咳了一聲,用還帶着血痕的手整理了一下頭發。

“是這樣的,今天晚上老人又在家裏鬧起來了。在整個屋裏又跑又撞,還把腦袋往牆上撞。我覺得實在不行了,就想把她送到醫院去,正巧這時候惜萍和文山回來了,我們這不就想送她去醫院。可媽好像知道了我們要送她走,就死死的扒着冰箱不放手,任我們怎麽拖都拖不動。急了還用指甲撓人,用牙咬人。”二姨一臉蒼白的說着,臉色非常難看。

惜萍和文山是我媽和我舅舅的名字,看樣子這次他們真的費了不少力氣。我下意識的看向我姥娘,這時候才驚訝的發現,二姨家裏那臺平日裏兩個男人都移不動的大冰箱,此時居然讓我姥娘給拖出了兩米多遠。

“打了120了嗎?”溫九柏接着問道,一群人都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也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了120救護車鳴笛的聲音。

“好了,快點把老人送去醫院吧。”溫九柏走上前,将姥娘攙扶起來,我也連忙跑去幫忙。直到我們倆把姥娘摻起來,屋子裏的一群人似乎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紛紛來幫忙。

救護車很快就将姥娘擡上了擔架,我們一群人也跟着趕到了醫院。但在這個過程當中,溫九柏緊皺的眉頭卻始終沒有松開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路上,我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有一部分是為姥娘的擔心,而開口詢問道。

“什麽怎麽回事?”溫九柏漫不經心的回應道。

“當然是我姥娘了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她老人家就像突然得了瘋病一樣……”我心有餘悸的說道。盡管之前已經聽我二姨說過情況了,但聽到和親眼看到畢竟是不同的。姥娘的那副樣子已經深深的烙在了我眼底,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浮現出她那副瘋魔的樣子。

見溫九柏不說話,我又忍不住追問,“你不是一上來就用張符咒讓她安靜下來了嗎?那附在她身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啊?已經驅除掉了嗎?”

溫九柏突然轉過頭來看向我,神情嚴肅,“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一愣,“什麽奇怪?”

“血污。”溫九柏說道,“你姥娘額頭上的那片血污,是在額頭側面,那她就要側過腦袋才行。”

我莫名其妙,“大概吧……”

“你在用頭撞牆的時候,會特意側過腦袋嗎?”溫九柏看向我。

“這我怎麽知道啊……我又沒有自己拿頭撞過牆。”我翻了個白眼。

溫九柏似乎是嘆了一聲氣,然後便把腦袋轉了過去,雙手攏在一起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然後突然開口了。

“那張符紙,就算是一只瘋貓也能制住的。和鎮定劑的效果沒什麽不同,并不是因為驅除了妖怪。”

什麽?我立刻看向溫九柏。

“那……你根本沒有驅除妖怪嗎?”

“沒有。”

“那為什麽不驅除啊!”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心裏的焦慮感燒灼着,“你不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嗎?不是已經知道是什麽妖怪了嗎?”

“知道是什麽和如何驅除可是兩回事。”溫九柏卻不疾不徐,“現在的話,還沒辦法除妖。”

“哪有這種事啊!”

“是有的啦。”

“那妖怪到底是什麽?這總可以說吧?”我憤憤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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