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在這一天晚上,我竟然夢見了我去世一年多的姥爺。
姥爺坐在輪椅上,像我記憶中那樣叫着我的名字。
“顧羽啊,小羽,你過來。”他沖我招手,“過來讓姥爺看看!”
我沒有多想,走了過去,果不其然,姥爺顫巍巍的伸出一雙髒兮兮的老手,用力的擰着我的耳朵。
我痛得一下子就叫了起來,拼命的掙紮着想要逃開,可姥爺的力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制住我就像制住一只小老鼠一樣容易。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掙脫了,後退了好幾步捂住耳朵。
姥爺開始發出詭異的笑聲,那滿臉皺褶的臉被這個笑容擰得扭曲起來,“咯咯”的聲音充溢着整個空間,令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是在夢裏,我忍不住大聲将這個問題問了出來,語氣裏毫不掩飾厭惡。
“你很讨厭嗎?”姥爺又咧開嘴,露出嘴裏的幾顆黃牙,臭氣熏天,“我可是你姥爺啊。”
“你不過就是個死人罷了!別總是在我家徘徊了!”我捏住鼻子,厭惡的皺起眉頭,鼓起勇氣吼道,“你趕快從哪來的回哪裏去吧,不要再糾纏着我們家了!”
但聽了這話的姥爺不怒反笑,那一口雌黃的牙齒更加醜陋了。緊接着,他竟然緩緩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注意到姥爺的兩只腳……不對,那已經稱不上是腳了。他的一雙腿從上到下都腐爛了,就像“行屍走肉”裏的喪屍似的,森森白骨上挂着腐臭的肉片,卻還能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那景象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姥爺一邊笑,一邊顫顫巍巍的朝我走過來,“小羽兒啊,我也不想的。我也想趕快轉世輪回啊,可我哪有辦法,我哪有辦法嘛。”
我吓了一跳,捂着鼻子拼命的後退,後背卻突然撞上了一面看不見的牆,完全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想逃跑,卻怎麽也跑不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渾身散發着臭味的佝偻老人一步步的向我靠近。
最後,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姥爺停下了腳步,忽然露出了十分悲傷的表情。
老人張了張嘴,口水流了出來,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空洞無神,像一個毫無生氣的傀儡,“小羽兒,救救我吧,我想離開啊……但是,但是它、它們不讓我離開啊。”
我緊張的咽了口唾沫,“什、什麽?誰?誰不讓你離開?”
“不但不讓我離開,它還想讓家裏每一個人都來這裏!”姥爺突然激動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甩都甩不開,可一會又癡癡的笑起來,“好,也好啊。讓每一個人都過來,讓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不得安寧!”
“你在說些什麽啊!”我奮力的甩開他,“你說清楚,它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纏着我家人?”
姥爺突然松開了我,後退了好幾步,臉色慘白,然後喃喃說着。
“它啊……就是它啊!”
然後姥爺就這樣緩緩的背過了身去——
一只漆黑的蠕蟲,一只漆黑的、巨大的蠕蟲正趴在我姥爺的後背上,蟲子碩大的身體幾乎要蓋過姥爺瘦小的身軀了。它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蠕動着,緊緊的貼着姥爺的脊背。然後,就像發現了我似的,蟲子黑色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發出了一聲嘶鳴聲。
“啊——!!”
我猛地驚醒了,從床上坐起來,冷汗從頭淋到腳。那只碩大的蟲子還歷歷在目,我不由覺得胃部一陣翻湧。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姥爺怎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他說的話和那只蟲子又是怎麽回事?
把嘔吐的感覺壓下去,我下意識的用眼睛去尋找溫九柏。這種事情,他一定會有什麽說法的。
一看之下卻發現,對面的床上被子是掀開的,床上根本沒有人。
溫九柏人呢?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人粗暴的推開了,進來的人正是溫九柏。
溫九柏穿着簡單的襯衫長褲,像是剛剛換好衣服的樣子。他表情嚴肅,一過來就掀起了我的被子。
“你幹什麽!”我只穿了一條底褲睡覺,被他這動作一驚,連忙把被子扯過來。
可看他的神情卻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他一邊把滿地的衣服撿起來扔給我一邊說,“趕快起來,給你三分鐘時間穿衣服。”
我被溫九柏的神情給吓到了,也趕緊從床上跳了下來,“怎麽了?”
“你媽媽打來了電話。”溫九柏皺眉說道,“說老人家鬧起瘋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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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兩點鐘,我也顧不上狼狽了,三下五除二便穿好了衣服。
“但話說,二姨家離這裏不近啊。”我擔心的問道,“現在這個時間還能叫到出租車嗎?”
“來不及了,我們用其他方法過去。”溫九柏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從懷裏取出一張小小的紙片人。
我有點發懵的看着他手裏的小紙片,不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麽。
溫九柏嘆了口氣,“本來不是這樣用的……但如今緊急事态,也沒辦法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溫九柏卻突然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天翻地覆,九道皆塞。”
溫九柏的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那小紙片就突然飄在了空中,緊接着突然有無數小紙片從那張紙片裏飛了出來,紙片們就像有生命一樣,嘩啦啦的繞着我們兩人,逐漸圍成了一個圓圈,将四周圍得密不透風。
“什麽?”在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嘩啦作響的紙片就停了下來,一張張全都飄落在溫九柏的手心裏,又變回了一張紙片。
“到了。”溫九柏沉聲說道。
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的腳下竟然已經是柏油路了,面前正是我二姨家的住宅樓。
但還沒等我驚嘆,我就聽到樓上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接着就是一連串東西被碰倒的聲音。
“快走!”溫九柏拉起我的手腕,就往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