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母女還真是相像啊。分明哪個都處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卻還叫嚣着不接受別人的幫助。”溫九柏的語氣裏帶着諷刺,顯然也是有些生氣了。

“你又沒有問過我需不需要你的幫助!”我的怒火又重新燃了起來。

“那你現在一個人打算怎麽辦?”溫九柏抱着雙臂看向我,挑起眉毛,“是打算流落街頭,還是打算回去哀求你媽重新收留你?”

“那也是我一個人的事,跟你沒關系!”我轉頭就想走,但被溫九柏一把拉住了胳膊。

“行了!你鬧什麽小孩子脾氣呢!”溫九柏厲聲喝道,把我吓了一跳。

溫九柏嘆了口氣,重新看向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因此瞧不起你?”

我渾身一顫,甩開了溫九柏的手,幾乎是強忍着恥辱感開口,“這是當然的吧。留長發,穿裙子……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幹這種事。你惡心就惡心吧。”

溫九柏聽了之後,反而笑了起來,“那要這麽說的話,我豈不是也很惡心?我也留長發,而且還是這麽長的頭發。”說着溫九柏還刻意撩了撩自己的頭發。

“這——這怎麽能一樣!”我瞪着他說不出話來。

“沒錯,你知道哪裏不一樣嗎?”溫九柏直起身來,平靜說道,“不一樣就在我的頭發是我自己想留便留的,而你則是聽命于你母親,當然不一樣了。留長發也好,女性打扮也好,都沒什麽可羞恥的。真正值得羞恥的,是聽命于人這件事本身吧。”

雖然很不願承認,但溫九柏的話一針見血,使我沉默了下來。

“好了,先找到地方落腳吧。”溫九柏向我伸出一只手,“我知道附近有便宜又幹淨的酒店。你母親的事先放一放,我們來北寧,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呢。”

我點了點頭,深呼吸一口,重新邁開了步子。

火車站往前走不遠,就看到了溫九柏說的那家酒店。一問之下,溫九柏竟然早就在這裏定好了房間,可謂有備而來。

“你母親,一直都是這樣嗎?”放下行李,溫九柏看似不經意的開口問道。

“算是吧。”我把行李箱拉開,把裏面的洗漱用品一股腦拿出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有些喪氣的坐在了床上,“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就是這樣了。她好像是在我三歲的時候跟我爸爸離婚的,所以爸爸長什麽樣子,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對我爸爸的全部印象,都來源于她的訓斥和抱怨,說他是個人渣、花心大蘿蔔、背叛了她以後又逃之夭夭。從我很小的時候,她就把我當女孩子養了。讓我留長發,穿裙子,等我長大一些,甚至花大價錢給我買那些名貴的化妝品來打扮我。有時候我覺得我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手裏的一個洋娃娃而已。”

“我媽媽的一生都很苦。據說她是我姥爺姥娘不小心懷上的,本來不想要,可流了三次硬是沒有流掉,最後還是活着生下來了。作為最小的孩子,家人不寵她,反而一直欺負她。她憑着自己的努力,很小就自己打工賺學費,一路辛苦的讀出來。後來,她在讀大學的時候遇到了我爸,本以為遇到了真命天子,想也沒想就嫁給了他。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我嘆了口氣,眼睛死死的盯着床單的一角,“我……對于我媽媽來講,并不是‘我’,而是她的第二次重生。就像玩游戲似的,名為‘顧惜萍’的玩家輸掉了,所以她不甘心,又換上了叫‘顧羽’的小號,想要讓我替她完成上一次游戲沒有攻略的關卡。我并不是我,只是……我媽媽的第二次生命而已。”

溫九柏沉默的看着我,半響才開口,“但是,你卻沒有反抗這種命運,而是任由其發展了。”

“我已經盡力了。”我苦笑道,伸出手插入自己的頭發裏,“高考的時候我故意失利,就是為了考到遠一點的地方,離這個家越遠越好。但現在還是……”

就在我低着頭苦惱的時候,突然感到額頭上一陣疼。我立馬捂住額頭擡起頭,看到溫九柏的手指正擡在空中。

“幹嘛啊你!很疼的。”

“你的情況我了解了,你們母子的事情雖然也要想辦法解決,不過現在有更緊急的事情啊。”溫九柏把我二姨寫給他的那封信拿在手裏晃了晃,“你二姨和你姥娘的事情,還要不要去調查了?”

我精神一振,點了點頭,“當然要。”

我二姨在我們家裏一直都算是比較孤僻的性格,她與前夫離婚以後再也沒有談過戀愛,一直獨身到現在。我二姨家離我媽家比較遠,離姥娘家卻比較近。大概也是由于這個原因,二姨才把姥娘接到自己家裏去照看的吧。

我和溫九柏坐計程車坐了半個小時,到了二姨家門前。雖然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來過,但二姨家的小高層還是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除了單元門上掉了幾塊漆,并沒有什麽變化。

我們上了樓,敲響了五樓二姨家的房門。

“來了!是誰啊?”房門裏傳來腳步聲,接着門就被打開了。

“是我。不是你叫我來的嗎?”溫九柏微笑着應道。

二姨張山秋打開了門,我正在琢磨着該怎麽跟久違的二姨打聲招呼,卻發現二姨根本就沒在看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溫九柏,嘴巴因吃驚而微微張開着。

“你……是溫先生嗎?”二姨結結巴巴的問道。

“當然了,正是在下。”溫九柏笑道,“童叟無欺,假一賠十。”

二姨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巴,連眼眶都泛紅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溫先生,真的是你!天哪,我沒想到你真的來了!”二姨激動的說道,她伸出手來似乎想觸碰一下眼前的人,可又顫抖着收回去了,“真的是你……你竟然一點都沒有變,還像當年一模一樣!啊呀,我們,我們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

“差不多二十年了吧。”溫九柏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