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京衛難得受此重任承擔秋狝的防衛工作,何大本想趁此機會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結果被秘府首領混了進來,又在擂臺上給他的面子裏子砸了個稀巴爛。

何大一肚子悶氣,無處發作,接連處理了幾個外圍防衛的千戶才解氣。

這邊太子傳他,他不敢怠慢,着急忙慌跑了過去,進了屋,遠遠地便跪地行禮:“殿下,近京衛防衛不周,請殿下責罰。”

“哦?”太子面上帶着笑,語氣冷淡至極,“你是誠心要責罰?”

何大硬氣道:“請殿下責罰。”

“你若非要一個責罰,那孤就先削了你這個總督的職,讓刑部來接手秋狝的防衛。”太子悠然地喝了口茶,陡然轉怒,“一幫飯桶,到頭來都沒有一個史卿汝好用!”

何大未料太子會直接削了他的職,仰着頭看着太子,竟忘了磕頭。

太子見他不願接受,冷聲問道:“怎麽?覺得虧了?”

何大這才找回了反應,低下頭去:“下官不敢,只是下官想求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殿下留下官在這個位置上再坐幾天,下官不是貪戀官位,只是希望能親手抓住肅黎!”

“你能抓住肅黎?”太子冷笑道,“今日與他過招的人數不少,大多身上帶傷,為何只有你安然無恙,毫發無損?”

何大低着頭,他答不上來,他也沒搞明白為何肅黎那麽怕他,頻頻相讓,最後還逃走了。

何大百口莫辯,只得跪在地上哭喊:“下官冤枉啊!”

見他嘴硬,太子失了耐心:“你覺得冤?讓你做好防衛,你連肅黎都敢放進來!讓他大鬧擂臺,險些傷到孤,你還敢喊冤?”

這是實打實的罪責,何大一個“冤”字也說不出口,只能跪在地上,任打任罵。

太子扔了手裏的茶杯:“滾!”

何大趕緊磕頭告退。

太子揉了揉眉心,看看外面天已經黑了,問道:“什麽時辰了?”

一旁的候着的太監回道:“殿下,戌時了。”

“太子妃呢?”

“應是睡下了。”

夜裏風寒,一盞昏黃的燈籠,只能照亮前面一小片路,太監在前打着燈籠,太子緩步走在後。

之前已經下令戒嚴,行宮除了守衛,沒人會在夜裏出來,空蕩蕩的路上,只有一盞小燈晃晃悠悠地照着兩人向前走着。

走到西牆邊一排平房前停下,這排房子不起眼,是臨時給下人居住的房子,稍微體面點的宮女太監,都不住在此處。

此時一排平房都沒有點燈,無人居住,只有盡頭一間屋子落着鎖,太監上前去開鎖,太子接過燈籠,待太監打開門,吩咐道:“在此候着。”

而後,提着燈籠進了屋裏。

進門是撲鼻的幽香,鑽入鼻孔,直沖到頭頂,令人有些飄飄然般微醺。

太子彎起唇,辦事的太監考慮的倒是挺周到,知道先點上此媚香,雖然他進門也不免要聞到此香,但不礙事,難得的地方,難得的機會,用上香會更有一番滋味。

房間不大,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床上的人面朝裏躺着,像是睡熟了。

太子往前走了一步,頓覺好似一腳踏空,天旋地轉,扶着桌子才穩住身形。

他現在腦子混沌,已沒有辦法去分辨那香到底是不是媚香,又或者是摻雜了什麽旁的東西。

眼前漸漸模糊起來,他使勁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再向床上看去,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床上的人兒像是帶着一片光暈,轉過身來朝他笑,笑得飄飄忽忽不真實。

那半截皓腕露在外面,很是誘人。

太子憑着直覺向前撲去:“飛柳,飛柳……你對孤笑,你也想着孤是嗎?”

“在那傻子身邊終是折磨,孤會好好疼你的。”

太子撕扯着衣服爬上了床,急不可耐地弄了起來,到了興起之時,允諾道:“飛柳……孤還沒有孩子,給孤生個孩子吧。養在智王府,無人知曉,待孤即位,再恢複你們的名分。”

身下的人身形一僵,太子渾身似火,燒得他快炸裂了,他只想趕緊洩了火,洩在他貪戀了許久的美人身上。

屋內春宵蕩漾,外面寒氣透心,夜色掩襯下的陰影裏,一道人影匆匆穿過。

景晞抱着沈飛柳,避開巡邏的侍衛,回到寝屋。

懷裏的人始終昏迷不醒,景晞将人平放在床上,路上他喚了許久都沒将她喚醒,應是中了什麽迷藥,藥效還挺大,睡了這麽久都沒醒。

景晞握着她軟綿綿的手,擔心這藥會不會損害到身體,此時一定要快些醒來才行。

外面太子下令夜間戒嚴,此刻去找太醫動靜太大,此毒是太子下的,此次随行的太醫都是太子的人,聽從太子差遣,太子那麽愛面子一個人,怎麽可能允許被人發現一絲不端的跡象?更何況能昏睡這麽久的迷藥,景晞也是第一次見,叫那些飯桶太醫來他不放心。

“承風。”景晞向外喚道,“去請先生過來。”

嚴承風原本守在外面,聽到此言,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沖進裏屋勸道:“萬萬不可,先生不能暴露!”

景晞如何不知,整盤計劃都是他布置的,走到這一步,先生是最關鍵一招,若此時和智王扯上什麽關系,或者暴露了身份,他多年的計劃将會功虧一篑。

可床上的人,面色發白,唇無血色,氣若游絲。

景晞一字一句,重複道:“去請先生!”

嚴承風看着景晞,請先生過來風險極大,這不是在京城,萬事可以籌謀完備,這是在獵場行宮,到處都是太子的人,一旦先生暴露,所有人都只能跟着等死。

“你确實想好了?”嚴承風難得地冷靜。

景晞拉開被子輕輕給沈飛柳蓋上,掖了掖被角:“我想複仇,為了這個我籌謀了十多年,但我肖想一個人,也肖想了十年,若要我從中做個取舍……”

景晞回頭,看向嚴承風:“去請先生,萬事有我擔着,我要她平安地活着。”

嚴承風定定地站了會兒,嘆道:“我明白了。”

轉身走到門口,嚴承風沒有回頭:“此事因為我失職所致,我必定會把先生萬無一失地送來!”

景晞握着沈飛柳的手,摸着她跳動地越來越微弱的脈搏,鼻子發酸,眼眶噙了淚:“快點醒過來,你還欠我一段記憶,你還沒想起我來,你不能這麽……吓我。”

半個時辰後,嚴承風終于把人帶來了,門開了半扇,嚴承風請先生進去,他守在門口。

先生一身黑色鬥篷,面容隐在帽裏,進裏屋時,恭敬地喚了聲:“王爺。”

景晞側身讓他過來,先生走到床邊,将手裏提着的一個木箱放在身旁,擡手去翻王妃的眼皮,又切了脈,而後回道:“中了迷藥。”

“這不是尋常迷藥。”景晞補充道。

“是不尋常,不僅藥不尋常,下藥的手法也不尋常,此藥發作晚,藥效大,但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若下在了酒裏,兩下摻和,就會變成要命的毒藥。”

“毒藥?!”

“是,王爺先容臣診治一番。”先生說着,取出了箱子裏的銀針,紮向了曲池、合谷、勞宮幾處穴位,又拉起王妃的手,在少商穴處紮了下去,只見王妃突然眉心一皺,唇角溢出一絲黑血出來。

景晞忙用袖子給她擦了:“柳兒,柳兒,好些了嗎?”

“應是還未轉醒。”先生回道,“餘毒還未清,臣這裏有一味藥丸,搗碎了給娘娘服下,撐上一夜不會有什麽問題。臣再寫個方子,天亮了讓嚴承風去太醫那裏搞些藥來,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景晞這才略略心安,接過藥丸,冷聲道:“太子為何要向她下毒手?”

“依臣之間,下手的人應是無心。太子今日給每張桌子上都賞了一杯酒,藥應是下在了酒裏,但若是想下毒,直接下毒藥即可,太子手裏什麽方子沒有,何必要專門找來一副與酒水相克的迷藥?”

先生說完這些,又有些擔憂:“王爺……”

景晞垂下眼眸,斂去了一抹厲色:“放心,我心裏有數。”

先生去外間寫了方子,收拾好東西,告了退,嚴承風送他回去。

外面起了風,嚴承風在前探路,确保安全了再給後面打手勢,先生會迅速跟過來。

風越刮越大,呼嘯地吹得人睜不開眼來,忽而卷起了地上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先生手裏的藥箱上,“咚”地一聲悶響。

“什麽人!”

一列侍衛調轉頭來查看,尋着聲音漸漸逼近樹下昏黑的角落。

避無可避之時,嚴承風自樹後跳了出來,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諸位爺,行行好,奴才也不願意摸黑出來,只是我們主子失蹤了,到現在還沒回,奴才擔心,這才出來找找……”

侍衛們持長.槍抵着他的胸口:“沒聽說哪家有人不見的,分明是在扯謊。”

“是真的,真的還沒回來,要不然我大半夜來這吹冷風幹嘛?”嚴承風頂着槍,往前挪了幾步,離樹下稍遠了些。

“押回去審審不就知道了?”侍衛把他推到前面,長.槍抵着他後背,往前去了。

許久之後,先生攏了攏帽子,從樹後出來,沿着牆根走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