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子一向看不慣夏婆子,站在牆頭忍不住回嘴:“夏婆子,你個老不死的,你家老大媳婦哪裏對不住你了?你竟然要休了她?咋的,休了她你以為你家老大還能找到媳婦嗎?有你這麽個厲害的婆婆,我看除了田氏,怕是沒有人願意嫁到你家受委屈!人家不嫌棄你們夏家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萍心裏暗喜,這個張嬸子倒是不錯,改天可以和她好好接觸接觸,鄰裏鄉親的,關系處好了比什麽都好。
“你!張寡婦,你少來我家看熱鬧,有那功夫你去看着你那個管不住腿的大媳婦去,你管我家的閑事作甚!”
夏婆子也不是吃素的,上下嘴巴一碰,難聽的話像是不要錢似的從嘴巴裏蹦出來。
張嬸子中年喪夫,早幾年大兒子因病去世,連個女娃都沒留下,剩下個年輕貌美的媳婦。張嬸子怕兒子在地底下一個人太孤單,這些年來,硬是不同意兒媳改嫁,她兒媳張寡婦也看得開,不讓改嫁就不改嫁,不過到底年輕氣盛,再加上沒有收入,禁不住誘惑,靠出賣身體養活自己,說得好聽是出賣身體,說得難聽就是靠和別人睡來賺點銀子。
“你管我?老娘就愛管你家的閑事,咋的?要不要讓老娘去裏長家給你請裏長過來評評理?”
夏婆子想說裏長來她根本不怕,想起上次裏長說的話,她要是再鬧下去對小兒子夏大湖明年考秀才不利,她有些害怕,也不知道裏長說的是真是假,夏大湖這麽些天一直沒回來家,她也沒人問,家裏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大老粗,能知道些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些天她耐着性子,對待田氏比以前好很多了,說到底還是為了夏大湖考慮,要不然,她何至于這麽委屈!
裏長要是過來了,誰知道會不會罰夏大湖,萬一要真是取消大湖童生的資格,她就成夏家的罪人了。夏家幾十年了,就出了大湖這麽一個讀書人,要是因為她鬧下去取消大湖童生的資格,她死了都沒臉去地下見夏家的老祖宗!
夏婆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沉着臉瞪着面前的田玉蘭:“你還愣着幹啥?還不快帶孩子回屋去。”
田氏愣了愣,按照往常的習慣,不是該狠狠的打罵她嗎?咋不打了,也不罵了,讓她回屋去?這事算是揭過了?
夏萍腦子轉的快,心知夏婆子這是有心不追究了,忙伸手扯了扯田玉蘭的衣袖,扶着田玉蘭的胳膊往屋子裏走,二丫拉着三丫的手跟在身後。
一會的功夫,看的張嬸子一愣一愣的,咋的,這事就算是完了?這個死老妖婆啥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夏婆子也不管外面的人咋想,朝着二媳婦羅翠使了個眼色,羅翠不情不願的把院門關上了。
“娘,你這是幹啥?果兒受的委屈還沒讨回來,咋這就算放過她們了?”
夏婆子睨了眼哭哭啼啼的夏果,不耐煩的皺着眉頭呵斥道:“哭啥哭,老娘還沒死呢,等老娘死了你再哭!”
轉過身夏婆子冷聲斥責羅翠:“你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你們當老娘瞎了聾了?今天這事說到底都是你們兩個惹出來的,好端端的往二丫頭上扣什麽屎盆子?我看啊,也就你們覺得楊子安好,人家大房連楊家人的名字提都不想提,這門親事咋來的你們也清楚,哄好楊家人,哄好楊子安就行了,別一天天的沒事找事,與其有時間擔心二丫會不會勾引楊子安,還不如把心思放在楊家人心上,趕緊讓楊家人辦婚事才是大事,明年楊子安下場要是中了秀才,到時候果兒想嫁過去,我看怕是難!”
頓了頓,又道:“果兒,今天的事情本就是你的錯,奶心疼你不讓你挖野菜,讓那兩個賤蹄子替你挖,你倒好,不好好藏着掖着,竟然讓二丫知道了,二丫那個小潑婦,她知道了可不得鬧上一場,今個這事說到底錯的是你,這些日子我看你在家也歇夠了,從明個起,你該幹啥幹啥去,少在家裏躲清閑。”
話落,夏婆子怒氣沖沖的回屋去了,再在院子裏待下去,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為了夏大湖,為了她最愛的兒子,她無論如何也要忍!
忍可以,這口氣想讓她咽下去沒那麽容易!
夜幕降臨,夏大山背着背簍才回到家,家裏就夏大山一個苦勞力,過幾天又是秋收,這些天地裏的莊稼忙的很。再加上去年山上開墾了一塊大約三畝的荒地,往常還有田氏給他幫忙,現在就他一個人,種着家裏那麽多地,天天早起貪黑,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有時候他覺得他連頭老黃牛都不如,最起碼老黃牛幹兩天還能歇兩天,他呢?明明家裏這麽多人,偏偏一個個裝不懂事,都在家裏歇着,就靠他一個人忙活十來畝地,他就是再好的性子,心裏多少也有點不滿。
夏梅一看大哥回來了,忙把竈房裏留得飯給端到桌子上。
“老大,你快吃,吃完了來屋裏一趟,我有話找你說!”夏婆子看了一眼疲憊的夏大山,冷下臉來。
夏大山從缸裏用葫蘆瓢舀了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半,這才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了。
夏大山一頭霧水的望着夏梅,咽了咽唾沫問道:“娘咋了?咋回事?誰又惹娘生氣了?”
夏大山就算腦子再遲鈍,也看出來夏婆子心情不好。多少年養成的習慣,夏大山看到夏婆子生氣,心裏其實還是很怵的。定了定心神,想到他剛從地裏回來,話都沒說一句,總不會是他惹娘生氣了。
夏梅嘆了一聲:“大哥,你還是快吃飯吧,等會你去屋子裏就知道了,娘今天是真的氣着了,被大嫂氣到了,大嫂不知道咋回事,娘當奶奶的,你說還不能說幾個小輩兩句了?大嫂在屋子裏聽到了,挺着大肚子下炕和娘在院子裏吵了半天,娘顧念着大嫂肚子裏的娃,倒也沒說啥。”
夏大山眉頭皺了皺,暗道:死婆娘天天就只會惹事,就不能讓他省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