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同意讓大哥回來了,可是大哥如今下落不明,自己又該到哪裏去找啊?

雪榕抱着頭,坐在書房裏犯起愁來。這些日子,四處打聽,毫無消息,大哥難道真的不想要這個家了嗎?

“喬家正在四處尋喬榆下落,何去何從,慎重斟酌。”

涓兒收到信,心裏一陣歡喜,興沖沖的跑去前面找喬榆,“逐風,逐風!”涓兒拉着喬榆的手就往裏去,“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喬榆手裏的醫書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心懸在半空。

“你看!”涓兒笑着把信遞給喬榆,喬榆專注的看着信,手顫抖着,始終不說話。

“你怎麽了?”過了好久,見喬榆還沒有反應,甚至臉上連一點笑容都沒有。涓兒慌了神,“逐風,你到底怎麽了?”

“我真的能回去嗎?父親是那麽記恨娘,我又瞞了他這些年,他肯定會怨恨我,又怎麽會願意接納我呢?”喬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啊,虎毒不食子,你不回去又怎麽知道他不願意接納你呢?若是不好,我們再回來,也沒有遺憾了。”涓兒安慰着,拿開他手中緊握着的信。

喬榆抿唇不語,神情凄楚。

“我認識的逐風不是這個樣子的!”涓兒握住喬榆的手,眼睛對上喬榆的眸子。

“好些日子沒見到喬榆了!”喬舟海随口的一句話,卻讓喬舟山立刻變了臉,“休要再提他!”

喬舟海不明所以,狐疑的看向一邊的秦氏尋解。

“老爺這是和大少爺置氣呢,二爺您也幫着勸勸。”秦氏給喬舟海倒上了茶,笑着瞥了一眼喬舟山向喬舟海解釋道。

“大哥,榆兒癡癡傻傻的,你和他置什麽氣?”喬舟海好笑的道。

“他若是真的癡傻,我還燒香拜佛呢!裝瘋賣傻,小小年紀,心機實在是歹毒!”喬舟山轉過頭去,憤憤道。

喬舟海聽的稀裏糊塗,這世上還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傻子?大哥這是怎麽了?

秦氏看了喬舟山一眼,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低了聲把事情簡單的和喬舟海說了一遍。

“大哥,榆兒是正常人,還這麽聰明能幹,這是好事,你應該高興才對啊!”喬舟海聽了先是震驚,繼而面露歡喜。

喬舟山冷哼,轉頭不語。

“大哥,榆兒臨走時,把錢財産業都留了下來,就說明他不是個貪財的人,否則他一直裝傻不說,暗中斂財加害,喬家不就是他的了嗎?”喬舟海勸道,見大哥沒有反應,又湊到喬舟山近前,繼續勸道,“況且榆兒是你的孩子,自然是像你随你了,你還用擔心什麽?”

“連你也這麽說?姚紫荊的手段你難道沒有見識嗎?”喬舟山終于肯擡頭看喬舟海一眼了,可臉色卻是難看,語氣也分外惱怒。

“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啊!”喬舟海陪着笑臉,卻是悄悄往後退了一步,這麽些年了,喬舟山若真發起火來,他還是會害怕。

“老爺您不是都答應榕兒讓大少爺回來嗎?”秦氏看情況不妙,忙在一旁插言道。

“榕兒這孩子就是心眼實,我是答應了,不過喬榆若是想回來,喬家永遠不會有他一分一毫的財産!”喬榆放着狠話。

“大哥,您這也太絕情了,不是逼榆兒嗎?”喬舟海離着喬舟山一段距離,小聲的勸道。

“這事沒得商量!”喬舟山一拍桌案,桌上的茶壺跳了幾跳,落到地上,立時粉身碎骨。

秦氏沖喬舟海苦笑,悄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心裏不安起來,這個男人總是這般執拗,以後他會不會猜忌自己呢,真希望自己這次懷的是個女兒,不要參與到這是是非非争奪之中,将來找個好人安安穩穩的嫁了,好好過日子也算修成正果了。想到孩子,又忍不住想到那個小小的林兒,那麽小,他還什麽都不懂,就死于争奪。而自己這做娘的,卻只能也只敢在背地裏難過。

打點了行裝,辭別四鄰,喬榆和涓兒又回來了。

“我先回去,你在你師兄那兒住幾日,等我安頓好了,再來接你。”

“不,我陪你一起回去!”

“聽話,畢竟我娶你,沒有得到父親的同意……”

喬榆這麽說,涓兒也只能同意。小夫妻倆依依不舍的話別。

喬榆帶着禮物,忐忑的在家門口轉了好幾圈,還是沒有勇氣走進去。

門在眼前一下子開了,喬榆慌張的轉身要躲,哪裏還來得及。

“大哥!”雪榕本是愁眉不展的臉一下子綻出驚喜的笑容,襯的秀美的容顏越發的迷人,喬榆看的一呆。

“大哥你總算回來了。”雪榕撲上去,死死地拽住喬榆,生怕他再跑了似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哭什麽,這麽大的人了!”喬榆扶起雪榕,笑着替他拭去淚。

“榕兒哪裏哭了,大哥咱們回家!”雪榕不好意思的推開喬榆的手,接過他身上的行囊,将他拉進了自己的屋。

“大哥走了,都沒人給榕兒熬紅豆粥喝了。”一進屋,雪榕就委屈的道。

“哼,原來在你心裏,你大哥就是個熬紅豆粥的!”喬榆伴怒。

雪榕嬉皮笑臉的賴到喬榆的身上,“大哥給我捎禮物了嗎?”

“這是給你帶的紫藤蘿花雕。”喬榆從行囊裏小心的取出一個漂亮的花雕遞到雪榕手裏。

“大哥怎麽知道我想要?”雪榕興奮的搶了去,拿在手裏,前後端瞧着,舍不得放手。

“你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我還用得着去猜。”喬榆點指着雪榕的額頭笑道。

“嘿嘿!”雪榕笑的不好意思。

“這對镯子,是涓兒特意買來送給雪兒的,你代為轉交吧!”

“真漂亮,嫂子真是有眼光,雪兒那傻丫頭肯定喜歡的不得了。”雪榕接了過來,臉上都是笑。

“這是給小娘選的青花瓷,雖然不值幾個錢,但咱這邊是沒有這紋樣的,圖個新鮮。”

“娘這般書香馥郁的女子,肯定會喜歡的。”

“這個是給桃兒的銀簪。”

……

喬榆一樣樣拿出來,點數着。

最後一件。“這是給爹的?”雪榕問。

那是一只漂亮的翠竹筆筒。

“大哥,別的我可以幫你轉送,可是給爹的禮物,還是你自己去送吧!”雪榕搶在喬榆開口前道。

“榕兒,幫大哥這個忙!”

“不幫!”雪榕偏過頭,笑的古怪。

“我怕爹會直接把我趕出去……”喬榆還在躊躇。

“不會的,爹已經答應我了,讓你回家。”雪榕安慰道。

喬榆搖頭,“爹根本不會接納我的,我知道。”

“哼,就算知道,你不還是一樣厚顏無恥的回來了嗎?”喬舟山的聲音。

“爹!”喬榆慌得騰地一下子站起來。

喬舟山看都不看他一樣,“把你的這些東西拿走,我喬家的人不差你這點東西,你也少在這兒扮可憐,收買人心!”

“爹”,雪榕不滿的擋在了喬榆前面,“禮物你若是不要,我要!”

喬榆推開雪榕,垂下眉眼,靜靜的跪下,不語。

“你不是要回來嗎?也行!你聽好了,我百年之後,喬家一分財産也不屬于你,喬家的産業你永遠不能插手,從此聽命于喬榕,若是有不軌之心,立刻逐出家門!”喬舟山走到喬榆面前,從高處俯視着他,極其冷漠的道。

“孩兒記下了。”喬榆只覺得心如撕裂了般疼,死死的握住拳頭,指甲刺破手心,血珠湧出。

“爹,你這樣做對大哥太不公平了!”雪榕一邊死命拉喬榆起身,一邊扭頭瞪着喬舟山。

“榕兒,聽爹的話。”喬榆推開雪榕,開口,竟是沙啞的厲害。

“爹,兒子會守着本分的,只是懇求您先別和涓兒說……”喬榆仰起頭,一雙眸子紅得厲害。

喬舟山點頭,“你能做到最好。若不是榕兒給你求情,我是絕不會讓你回來的。這樣吧,涓兒也是正經閨秀,入贅一事行不通,我會下聘,明媒正娶接她回來!”

“謝謝爹,爹的教誨兒子謹記在心。”喬榆叩了一個頭,才起身。

“回你自己的房間,在婚禮之前不得離開房門一步,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我會讓人給你準備佛經,你沒事就待在房裏好好的抄書禮佛,修身養性,也算是替你娘贖罪!”

“是”。沒有一句辯駁,沒有一絲的反抗。

讓一個風華正茂的男子整日抄寫枯燥的佛經,不說空負了男兒的一腔熱血,也實在是故意為難了,可是喬榆卻認下了,只為了自己還能姓喬,只為了留下來。

其實在心裏,喬榆更喜歡經商,這些年隐姓埋名,在行裏也算是小有名氣。如今,看這架勢,只怕是今生都沒有機會經商了。他嘆氣,随即又勸慰自己,有榕兒在,家業交到他手上,肯定會比自己要強。

“沒事,你就回自己的房間吧!”喬舟山吩咐喬榆,并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喬榆應聲告退,雪榕跟着喬榆就走,理也不理喬舟山。

“榕兒,你去哪兒?”喬舟山斥道。

“爹,我想和大哥說會兒話。”雪榕頭也不回。

“整天像丢了魂似的,鋪子上那麽多事,都讓我老頭子一個人忙啊!”

喬榆推了一把雪榕,小聲道,“聽爹的話。”

回到自己的屋子,桃兒顯得沒精打采,看到喬榆回來,疏離規矩的行了一禮,一聲不出,退了出去。她已經從雪兒口中得知了情況,除了暗自垂淚,桃兒也只能是聽天由命了。至于她肚子裏的孩子和她自己尴尬的身份,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想了。

喬榆看着她的背影,心裏也是傷感,若是大哥還活着該多好。

喬榆走了之後,喬舟山和雪榕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終雪榕摔門而去。

從鋪子上回來,雪榕就一頭鑽到了喬榆的房間,“哥!”

喬榆擡頭,桌案上左邊放着一摞抄好的佛經,字跡工整,疊放的整整齊齊。面前攤開的宣紙上是抄了一半的佛經,右邊是一摞經書,喬榆放下筆,“榕兒來了?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雪榕不動也不說話。

“要不,哥給你捏捏。”喬榆起身。

喬榆手按上了雪榕的肩,雪榕一把打開,“哥,你就真甘心在這兒抄一輩子佛經!”

“可以清閑的享福,有什麽不好的?”眸中滑過一縷憂傷,唇邊卻是和煦的笑容。

“你真是和你娘一樣,虛僞!”雪榕大吼了一聲,把桌子上抄好的佛經悉數推到地上,沖出門去。

喬榆嘴角那一抹恬淡的笑容随着雪榕的離去,無聲的碎了,鋪了一地的宣紙徑自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