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詩會

肅穆祠堂中, 周迎秋本欲将沈熙洛與侍衛私通的事情說出,但那崔家公子頻頻打斷周迎秋的話語。

崔承宣突然向周嘉石提出了一些文賦學識問題,周嘉石覺得莫名其妙, 但出于勳爵子弟的風度,耐心作答。

崔承宣含笑贊賞道,“飛章兄, 言之有理。”

周迎秋:“……”

這崔家公子是怎麽回事?

崔承宣與周嘉石交談半晌, 接着, 崔承宣稱腹中饑餓, 他是侯府的客人, 周嘉石不敢怠慢, 要與崔承宣離開祠堂,走之前,想到周迎秋有話要說,周嘉石回首問道, “三妹妹,你要說什麽來着?”

周迎秋開口, “三哥哥,沈家表妹她……”

“說起來, 貴府沈家表妹實在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雍容華貴。”崔承宣突然出聲稱贊沈熙洛。

周嘉石打了個寒顫,怪異地看向崔承宣。

這……未免太過肉麻。

果然, 崔五兄對他家表妹心懷不軌。

周迎秋驚訝地看向崔承宣,她心思轉動, 想到,莫非這崔公子看上了那沈家表妹?崔公子這着迷的模樣, 恐怕她告訴他沈熙洛與侍衛私通,他也不一定立刻相信。

周迎秋唯恐生變,不再多談,溫柔嬌弱地送周嘉石和崔承宣離開祠堂。

見周迎秋思索,丫鬟猶豫半天,出聲勸道:“小姐,既然三公子方才與小姐說了那蘇公子并非良人,小姐倒不如不理會沈家表小姐,想來,沈家表小姐得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周迎秋冷冷道,“就憑她的身份,嫁給蘇公子也是高攀,我怎能眼睜睜看着她成為公侯夫人。”

*

臨青院。

銅鏡前,嬌俏少女在侍女的服侍中畫蛾眉,點绛唇,挽烏髻。

“姑娘,好了。”若菱放下篦子,尋常道。

沈熙洛對着鏡子看了看,她白皙耳朵上戴了點翠東珠耳墜,少女卷翹的睫毛微動,心底柔軟,耳緣泛着薄緋,她擡手,腕骨上金鑲玉寶石镯子流轉華光,

沈熙洛摸了下發上的并蒂蓮花瑪瑙玉簪,略微思索,細眉彎彎,輕聲吩咐,“若菱,去打開箱籠,拿一塊和田玉雙魚玉佩。”

若菱眼皮一跳,“姑娘可是要送給那鳳至大俠?”

沈熙洛耳根發燙,溫聲,“他從連籠湖救了我,應當感謝。”

箱籠中的玉佩,一部分是嫁妝。

若菱知曉少女的暧昧心事,她無奈,但沒有阻攔沈熙洛。

梳妝完畢,沈熙洛推開門扉,撩眸望向院落。

院中不見少年蹤跡,只有幾個丫鬟從配房中走出,見到沈熙洛,她們掩下臉上的倦怠哈欠,匆忙行禮道,“表小姐。”

一縷陽光從飛檐縫隙墜落在沈熙洛的發上,她心有所感,向房上看去。

少年單腿屈起,修長的腿線條有力,一縷發絲滑過他的肩膀,落在胸前,他托着腮幫,直勾勾地瞧着她,漆黑的眸像兩方墨玉,潤澤潋滟,透出點躍躍欲試的勾引。

沈熙洛心尖飛快顫動。

沈熙洛攥緊心口處的衣襟,按耐着怦然的心跳,垂眼,輕聲支開德安侯府安排的丫鬟們,“昨日風寒,未能與府中的表姐表妹們親近,你們去将我備在架子上的茶葉送給表姐表妹。”

若菱察覺到沈熙洛的意圖,跟着道,“姑娘,臨青院的炭火不夠了,我去庫房催要一番。”

她想,雖然有鳳至送來的炭火,但總不能任由侯府冷落姑娘,多多催促提醒為好,本來為了姑娘的婚事,隐忍為上,但是侯府在連籠湖一事上表現出的刻薄做派實在是讓人憤懑。

臨青院內變得空蕩。

沈熙洛戴金鑲玉寶石镯子的白皙手指攏了攏繡玉蘭飛蝶羅紅氅衣,擡眸對房檐上的少年柔說,“鳳至,你下來吧。”

蘭硯垂眼,他眼中帶着興致,桃花眸彎起漂亮的弧度,問她,“洛洛要上來與我一起麽?”

沈熙洛一愣。

她看了看鳳至所在的地方,那是高高的屋檐,她自然是上不去的,沈熙洛面露難色,她的睫毛輕動,溫聲,“鳳至,我過不去。”

“洛洛說一聲,我就帶你上來。”蘭硯凝望着沈熙洛,他睫毛撩動,烏黑眼瞳帶着引誘。

仿佛他是山間精怪,在誘惑她到他的領域中,用無邊幻境取走她的心魂。

沈熙洛臉頰緋紅。

“鳳至,你快些下來,我有東西給你。”沈熙洛悄聲。

“洛洛,你明明想上來,為什麽不過來呢?”少年臉上露出純澈的不解,他對人的情緒敏感,看到了沈熙洛方才的好奇,蘭硯身影輕捷地落在地面,他抓住沈熙洛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肢,輕功運轉,帶着少女躍到了房梁上。

雙腳所踏地面的改變讓沈熙洛的腿軟了下,她靠在蘭硯懷中,因蘭硯這個動作沒有緊密地抱着她,她唯恐失重摔落,心裏掠過害怕,下意識驚呼出聲,少女嗓音,柔軟輕喘。

“洛洛,不怕。”蘭硯乖順安撫,揉了揉她的耳朵,拂過點翠東珠耳墜,他的靡麗唇瓣翹了下。

沈熙洛抿了下唇角,心底酥柔,她第一次踩在屋檐上,眼中帶着新奇的亮光,看向周圍,屋檐上,還有白雪覆蓋,下面的雪有丫鬟灑掃,侯府森嚴,雪剛落還沒堆起來就被掃除幹淨了,露出冰冷的青磚石路,但屋檐房頂上不同,他們無法觸及。

“鳳至,你坐在雪上,不冷麽?”沈熙洛小心翼翼地站在檐瓦上,側首詢問蘭硯。

“洛洛,不冷啊。”蘭硯心底掠過不解,眸子漆黑幹淨。

他有內力,武功好,洛洛為何還擔心他會冷呢?

沈熙洛看着少年純澈懵懂的樣子,她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鳳至,你伸出手。”沈熙洛說。

蘭硯對沈熙洛伸出修長的手指,沈熙洛頓了頓,才大着膽子握住他的冰冷指骨。

少女肌膚溫暖,柔柔地将溫熱傳遞給他。

蘭硯心尖撩動,他眼底微深。

沈熙洛面容嬌嫩,幹淨,她輕聲細語,“這般躲藏,對你不好,我會想辦法讓你能安穩待在屋舍中的。”

蘭硯漆黑眼瞳微亮,他高興問:“那之後我可以睡洛洛身邊嗎?”

沈熙洛怔了下,她耳緣泛紅,小聲,“什麽?”

“我睡在洛洛身邊,與洛洛寸步不離,這樣就能待在屋舍裏了。”少年膚色白皙,俊美的面容無辜。

“不行。”沈熙洛紅着臉,“鳳至,之前情況特殊,平日裏我們不能總是這樣。”

“為什麽平日不可以啊?”蘭硯抓了沈熙洛的一縷碎發,有一搭沒一搭逗弄着。

沈熙洛的睫毛顫了顫,鳳至這般待她,如無時無刻不停下的刻意誘引一般。

沈熙洛壓着顫栗,平靜地教導,“因為你還沒有與我成親,未婚男女如此,不合規矩,在……前朝的時候,通奸男女是被律法不容的。”

“前朝而已。”蘭硯慵然道,他垂着睫毛,眸色微恹。

前朝最後覆滅于混亂的政權分裂,燕朝麽,倒有此趨勢,自登基後,他就在撥亂為正。

早些平定混亂的權勢,是不是有助于他娶洛洛呢?如果瘋子皇帝的政績好,洛洛就會改觀吧。蘭硯悄無聲息地在心底盤算着。

沈熙洛以為她的話說重了,她抿了下唇角,提議道,“鳳至,我們先下去吧。”

這時,少年撩起眼皮,睫羽如翼,說,“洛洛,讓我做你的姘頭,這樣,睡在洛洛身邊就合規矩了。”

“鳳至!”沈熙洛驚訝,她眼尾氤氲緋色。

“洛洛,不可以嗎?”蘭硯凝望着沈熙洛,黏人地央求。

沈熙洛心跳萬分,她忍着腿軟,慢慢地告訴他,“我怎能讓你當姘頭,這般是耽擱你,你是大好的兒郎,不能與我躲躲藏藏。”

“沒關系嘛,我不在乎。”蘭硯随意地說,沈熙洛抿唇,這時,少年伸出手,将她摟住,足下白雪從檐角滑落,落下細密的簌簌聲響,沈熙洛慌張,蘭硯抱着她躺下。

她的脊背接觸到屋檐上發硬的、凹凸不平的檐瓦,冰霜冷意隔着氅衣傳到脊背,沈熙洛下意識往少年懷中靠近,他擁着她時,會給她傳送內力保持溫熱。

當臉龐靠在少年胸膛,沈熙洛的臉發紅,她的身體竟然這般親近鳳至了。

“鳳至,青天白日,若被發現就不好了。”沈熙洛悄聲催促他。

蘭硯安撫說,“沒事,洛洛,躺下他們更不能發現我們了。”

何況他的身份……發現了,本就沒事。

蘭硯顧忌着洛洛,他聲音壓低,也跟洛洛一樣,輕柔細語。

“洛洛,你不想親我麽?”

氣音撩在耳畔,沈熙洛脊背竄上電流般的酥麻。她的神思一時間有點朦胧,腦海中零星地掠過片段,是她在殿宇中主動親吻鳳至。

沈熙洛僵硬,意識到那是她醉酒後對鳳至所做。

她竟對一個失憶的少年如此,這實在是不負責。

她還口口聲聲說要教導鳳至規矩……

沈熙洛眼睫毛氤氲潮濕,心虛,慌亂,愧疚,腦海中醉後的記憶越發清晰,她竟親了他那麽多。

蘭硯的唇舔吻過少女的眼角,他垂眼,悶聲,“洛洛不想,就算了。”

察覺到蘭硯的失落,沈熙洛心中本就愧疚,下意識道,“鳳至,并非如此……”

“那我可以親洛洛了?”蘭硯一下子湊近她,他的呼吸拂過沈熙洛的面龐,他的胳膊壓着沈熙洛的腰,他有力修長的腿在房檐上與沈熙洛交疊。

“洛洛,可以張唇麽?”他問。

沈熙洛眼睫顫動,嬌靥緋紅,“鳳至,這樣的話太放肆了。”

他本就是放肆的人。

世間的九五至尊。

下一刻,沈熙洛渾身如墜入潮水中,溺在其中,她的唇被蘭硯咬住,輕柔勾弄。

少年的吻,似乎每次都帶了些不同,他好像在嘗試不同的手段,讓沈熙洛更加的顫抖,恍惚。

他的舌尖繞着濕潤,唇齒相依。

沈熙洛接觸到他誘惑的目光,她發軟的指尖倉促抵住他胸膛,卻變得越發綿軟,她承受着他誘人的親吻,身體如丢了魂魄,茫然地被他擁着。

氅衣下,屋瓦冷硬。

唇上的溫度熾熱。

蘭硯親吻半晌,他濕漉漉地,帶着喜愛地,在她的臉頰上印下濕潤的痕跡。

沈熙洛呼吸起伏,她倚在他的懷中,氅衣散開,錦緞羅裙衣襟玉雪浮動。

少年的手托起她的後頸,他烏黑的桃花眸帶着幽熱,臉龐灼燙地貼近沈熙洛,牙齒咬動,少女衣襟微散,沈熙洛腰窩發顫,她避開臉,鬓發黏膩,“鳳至,別。”

“好。”蘭硯低啞應,他只隔着衣衫,印下潮濕灼熱的吻。

再次回到地面,沈熙洛的腿腳軟的不行,她攏緊氅衣,遮住鎖骨、衣襟。

沈熙洛抿了抿唇,看向鳳至,慢吞吞地問他,“鳳至,你當真願意當我的姘頭麽?為什麽你不在意名分……”

沈熙洛想知道,他是為了、無媒茍合,只是為了那些事麽。

蘭硯聽到沈熙洛的話,以為他終于可以做洛洛的姘頭了。

他勾着沈熙洛的手指,少年的臉上帶着慵柔蠱惑,“因為當姘頭就能跟洛洛做更多了啊。”

沈熙洛脖頸也紅了。

“你只是因為我的身子?”她複雜地問。

心中,又悵然若失想,他本就是失憶,不通人情。

蘭硯捏着沈熙洛的手指,少女抿唇,抽走了手,蘭硯茫然。

他看到沈熙洛臉上的難過,他心中慌亂,下意識抓住她的腕骨。

沈熙洛看他,蘭硯垂眼,溫順小心,“如果當洛洛的姘頭會讓洛洛難過,那我就不當了。”

沈熙洛怔忪,她的指尖發顫,擡起另一只手握住蘭硯的指骨。

蘭硯睫羽揚起,眸色變深,他的面龐帶着危險,直勾勾地看她。

沈熙洛迎向少年灼熱的目光,她難以啓齒地,輕聲問,“倘若有另一個人,要你做姘頭,你也無所謂麽……”

蘭硯打斷沈熙洛的話,“我喜歡洛洛,所以想與洛洛做更多。”

“只有洛洛,才可以。”少年目色灼熱,帶着野性的欲.望。

飛檐上一縷碎雪滑落,沈熙洛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遇到鳳至前,她對于感情的認知,與大多閨閣少女一樣,以為與情郎花前月下柔訴情腸,以為要與夫君舉案齊眉。

過分直白的欲望,會當成孟浪。

“鳳至,你低頭。”沈熙洛輕聲。

蘭硯眼睫輕動,湊過來,少女輕輕地吻了下他的臉頰。

她臉龐羞紅,倉促松開。

“洛洛,可以親更多麽?”黏人的俊美少年卻不知足。

沈熙洛抿緊唇瓣,她避開他灼燙的眼神,按了按心跳。

沈熙洛想了想,說,“鳳至,蘇家詩會,我會早些回來的。”

鳳至最近活計繁忙,蘇家詩會就不必打擾他了。

而且,她有私心。

蘇家詩會上,不管婚事是否能成,看上去,都是她在想辦法談婚論嫁,親事身不由己,鳳至若跟過來,看這樣的事情,他會傷心。

蘭硯順着沈熙洛的話說,“我今天也會早些回來的,不讓洛洛久等。”

他如此乖順。

沈熙洛心尖發軟。

在鳳至臨走時,沈熙洛拿出和田玉雙魚玉佩,遞給他。

倘若是私相授受,那總不能只是他送給她東西。

“鳳至,你快去做你的活計,要安安穩穩辦事,莫惹皇上生氣。”沈熙洛認真叮囑。

那皇上蘭硯傳言那麽可怕,脾氣是不好的,鳳至如此乖巧,若招惹了皇上,就糟了。

蘭硯捏着和田玉雙魚玉佩,聽到沈熙洛的叮囑,他的眼神怪異了一瞬。然後,垂眼溫潤地捏了捏沈熙洛的臉頰,“洛洛,我會早些回來的。”

*

時日流轉。

詩會前夕,周迎秋讓丫鬟替了她穿戴着她的衣裙在祠堂中僞裝罰跪。

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傍晚陶榮會來查看,所以周迎秋只是短暫地出來,她悄悄離開侯府,戴着帏帽雪白長紗,咬緊牙關,進入了長安中一家名為環翠閣的花樓。

環翠閣中,一位容顏貌美的女子眉點梅花花钿,穿戴薄紗衣裙,正于案上撫琴。

清晨時分,環翠閣中大多是酩酊大醉的人,周迎秋心驚肉跳地繞過幾重廊道。

“青槐,讓你尋的東西尋到了嗎?”周迎秋神神秘秘地進來後,焦急問撫琴女子。

“奴家已幫娘子尋來。”青槐的官話稚嫩,嬌柔回答。

周迎秋本想在屋中坐下來,但覺得嫌棄,就站着,她心中對這位青槐帶了隐約的鄙夷,一個卑微的異族女子,只會以妩媚的模樣勾引人。

倒與那沈家表妹相像。

周迎秋眼底劃過幽恨。

不過與沈家表妹不同的是,這位青槐是一個風塵女子,缺少銀兩,周迎秋的閨中姐妹幫周迎秋找到了青槐,說只要給青槐銀兩,雖然昂貴,但保證能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無論是生藥還是死藥。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周迎秋得到了她想要的秘藥。

“娘子,此藥名為金鹧鸪,服下後,無論多麽貞潔烈女,都難以忍耐,還會将與她共度春風的人認成是她喜愛的郎君,不斷地叫喚那人的名字,此藥必然符合你所求。”

聞言,周迎秋在面紗下勾唇。

蘇家詩會上,有她的閨中姐妹在,絕對會支開沈熙洛和蘇家公子。那麽,沈熙洛服了藥後,只能找野男人解脫。至于會找到誰,并不重要,當衆人看到沈家表小姐那般欲求不滿的狐媚子模樣,并口中喊着侍衛的名字,就足以。

青槐對藥性進行一番補充,周迎秋倉促應下,“知曉了。”

她按了按帏帽的面紗,生怕被認出面龐,得到了金鹧鸪就不再久留,迅速離開。

然周迎秋是德安侯府三小姐的事青槐早就知道了,此次與這位侯府小姐合作,一是為了銀兩,二是為了拿捏把柄,三是加深環翠閣青槐在長安貴族圈子裏的印象。

青槐悠悠地笑了下,她重新坐在桌案旁撫弄琴弦。

這一身份,很快就能為王爺派上用場了。

未時,長平侯蘇家詩會正式開始。

薄日透雲,雪霁。長平侯府中,參加詩會的女眷聚在一起,飲了下人奉上的茶水,輪流作詩。

長平侯蘇家公子還未出現,周寒凝和周淩晴玩在一起,沈熙洛中規中矩地作了詩,然後就坐在角落中飲茶,不出風頭。然其餘女眷看到沈熙洛,多有打量意,沈熙洛不予理會。

過了一會兒,女眷們聽說蘇家公子不來了。

女眷們意外。

“蘇公子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就不來了。”

有女眷調笑猜測,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想來是瞧不上德安侯府的表小姐吧。”

“不過,周寒凝和周淩晴不是也來了麽,蘇家公子好生不給德安侯府面子。”

“畢竟周迎秋沒來,她慣是受郎君們追捧,她不在,這詩會就沒趣了。”

“我聽說周迎秋她在侯府中突然受驚,披頭散發,好不狼狽……德安侯府如此,蘇公子不來,也正常。”

一時間,閑言碎語,八卦不斷。

沈熙洛反倒松了口氣。

她想着,等詩會結束就可以回去了。

少女望着茶盞中微浮的茶葉,心中漣漪輕緩。

不知道,鳳至今日的活計做的如何了。

那皇上蘭硯,對他的态度好麽?

“想來你就是幽州來的沈家小姐。”忽然,一位身段清瘦纖細的女子走到沈熙洛面前,語聲不經意間流露出傲慢,她容顏普通,塗了脂粉,穿金戴銀,瞧着沈熙洛,帶了些敵意。

沈熙洛平靜起身,行禮,端莊溫婉,挑不出錯。

只是少女嬌媚,無端風流嬌俏。

與沈熙洛搭話的女子是吏部尚書之女柴文思,周迎秋的手帕交,她見到沈熙洛如此模樣,想起周迎秋告訴她,這個表小姐在德安侯府中憑借妩媚的樣子四處勾勾搭搭,周嘉石、崔府公子都對這個表小姐另眼相看。

柴文思一直偷偷仰慕風流倜傥的周嘉石,當即心中不是滋味,當周迎秋向她哭訴沈熙洛的狐媚時,柴文思惱怒地表示要幫周迎秋收拾這沈家表小姐。

簡單地寒暄了幾句,柴文思暗中打量沈熙洛。

“柴姐姐,還有何事?”沈熙洛問。

“沈妹妹,這杯酒,我敬你。”柴文思拿了一個酒壺,倒入新的杯盞中,遞向沈熙洛,露出親切。

沈熙洛想起酒後失态,輕聲推脫:“不必了,柴姐姐,我方才飲了過多的茶水,腹中不适。”

柴文思耐心,“這酒是我新釀的,今日參加詩會,特意帶過來,與衆位姐妹分享,沈妹妹莫不是嫌棄我釀的酒。”

“柴姐姐新釀的酒?是什麽味道?讓我也嘗嘗。”周淩晴湊過來,她的杏眸撲閃。周迎秋常與柴文思走動,而柴文思總是讨好周迎秋,周淩晴對柴文思熟悉。

柴文思臉色變了變,她拂開周淩晴的手,“淩晴妹妹,你年紀小,不宜飲酒。”

“你們都能喝,怎麽偏我喝不得?”周淩晴皺眉,“何況我年紀不小了,我已經可以嫁人了。”

柴文思極力說這酒不适宜周淩晴,周淩晴倒不任性,實在喝不了就走了,沈熙洛的目光淡淡落在柴文思手中的杯盞上,意識到這酒水可能有問題,她垂眸,平靜說,“柴姐姐,我先去找寒凝表姐了。”

“沈妹妹,你當真不願喝這杯酒?”柴文思臉色微沉,頓了頓,勉強道,“這酒本是我代迎秋與你和好的酒,懇請沈妹妹給我一分薄面。”

“柴姐姐,我不宜飲酒。”沈熙洛撩起柔麗如春水的眼眸,不緊不慢說,“何況我并沒有想與三表姐交好。”

柴文思惱怒,“你好大的膽子,竟這般不給我面子。”

很快,柴文思掩下一瞬的失态,忽然微笑道,“可你知道麽,家父疼愛我,我是家中獨女,無論我說什麽,家父都會滿足我,而家父正是吏部尚書。”

“沈妹妹,你家阿兄不過是幽州芝麻大小的官,我想,你應當不想影響你阿兄丢了官位吧?”

竟然用阿兄的官位威脅她。

沈熙洛的指尖攥緊袖角。

晴日裏,參加詩會的女眷們嬌笑細語,在耳畔浮動。

沈熙洛抿了下唇角,輕聲,“我喝。”

她正要接下柴文思手中的杯盞,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出來,“小姐酒量淺,我替小姐喝。”

少年發上束青玉簪,高高的烏黑馬尾帶着明媚,他穿着侍衛的衣衫,腰身窄而有力,佩劍泛着寒芒。

薄薄的日色金光落在他俊俏的臉龐,他将酒水一飲而盡,唇瓣嫣紅濕潤。

酒水入喉,蘭硯品味過其中的微妙藥感,心下了然,随即,升起陰鸷。

“鳳至?”沈熙洛詫異的聲音響起。

蘭硯壓了下戾氣,他淡漠地瞥了眼柴文思,柴文思忽然目露驚恐,慌張離開。

沈熙洛以為柴文思是做賊心虛,她無暇再看柴文思的神情,只是緊張萬分,抓住蘭硯的手。

“鳳至?你怎能喝下這杯酒?”少女仰眸,眼瞳晃着蕩漾波光,滿是着急。

“我是小姐的侍衛,理應保護小姐。”蘭硯眼瞳漆黑,抿了下薄唇,笑了一聲,“小姐不問我,我為何出現麽?”

沈熙洛顧不上追問他為何出現,憂心忡忡,告訴他,“鳳至,你喝的酒可能有問題。”

“我猜到了。”蘭硯說。

沈熙洛瞪大眼眸,慌亂中,她擡手,無助地擦拭少年的唇,“那你為何要喝?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蘭硯反問:“小姐,那是殺人的毒藥麽?”

聞言,沈熙洛凝眉,心中焦急,竭力鎮靜,說出猜測,“應當不會危及性命,衆目睽睽,她不會這麽做,但我不知道會是什麽,總歸,會危害身體。”

雖然少年面容無恙,但沈熙洛咬唇,匆忙拽住蘭硯的衣角,“鳳至,我帶你去看醫者。”

“不必。”蘭硯反扶住沈熙洛的細腰,帶着沈熙洛遠離人群。

枝影婆娑,假石幽靜,他用手指撫了撫她蹙緊的眉梢,這才告訴她,“洛洛,是春.藥,醫者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