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看着眼前已經作婦人打扮的紀曉芙,語氣懷念地道:“我當初還想,會是誰能那般好福氣地娶到我家小姐,沒想到竟然是殷梨亭殷六俠。”
紀曉芙剛擦了眼淚,聽她這般一說,不由得紅了臉頰。她輕輕打了阿眉的胳膊一下,忽然見阿眉肩上那只小猴子朝她龇牙咧嘴地示威,微微錯愕。
“這是當初那只小猴子?”明明六七年過去了,它怎的好像一點沒長大。
阿眉拍了拍乖乖的頭,對紀曉芙笑道:“這是當初那只小猴子的崽崽,那家夥現在有了媳婦可不願再跟着我出門了。”
這話聽得紀曉芙忍不住莞爾,随即笑容淡去,露出一絲憂愁來。
“你……現在可還好?”阿眉當日在武當山下失蹤,她便擔心了很久。後來又隐隐聽說,她曾出現在王盤山島揚刀大會上,随行的還有個男子。
爹爹他更是在那不久後上了峨眉來賠禮道歉,說是當初識人不清,導致今日給峨眉添了麻煩,讓師父不要遷怒于她。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發生在昨日,以至于紀曉芙此刻竟不知該從何問起。
阿眉哪裏不知她想問的是什麽,便挑揀了一些能說的說給她聽:“那日我在武當山下追小猴子時,恰巧遇見了幾個人人鬼鬼祟祟在搜一輛馬車。他們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還将車裏那人的四肢全部折斷。”
聽到這,紀曉芙不由得啊地叫了出來。她嫁到武當已有幾年,自然猜到了馬車中的人是誰。看了一眼自己夫君站的方向,低低道:“那是武當三俠俞岱岩。”
阿眉點點頭,繼續道:“我當時不知那人的身份,可見那些人出手狠辣,料想他們定不是好人,便偷偷跟了上去。”
“你不會武功,當真是太魯莽了。”紀曉芙忍不住皺眉,似乎在為當年那個小阿眉擔心。阿眉眼中一暖,柔聲道,“是呀,所以我當初被他們捉住,差點殺了,還好有人路過救了我性命。”
“就是當年同你一起出現在王盤山島的那個男人?”紀曉芙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這些年都是和他在一起?”
阿眉腦海中閃過一個堅毅瘦削的身影,搖搖頭道:“沒有,我們兩自王盤山後便分開了。我還尋到了蒙叔叔,他受了很重的傷,這些年我都陪他在山中養傷。”
對于當年那個領着阿眉攔下自家馬車的瘸腿漢子,紀曉芙依然記憶深刻。即驚詫于他還活着,又為阿眉感到高興,脫口道:“那太好了,若是爹爹知道,定也會很開心的。”
剛說完,又想起自家爹爹還為阿眉的事受了師父不少氣,頓時又不太确定他是否還願意見到阿眉,不由有些猶豫。
好在阿眉也并不深究,只對紀曉芙道:“如今能遇見你,知道你過得很好,我也算放心了。只是我還有許多未辦之事,就不與你同行了,你……好自珍重。”
無論紀曉芙如何挽留,阿眉還是走了。
她清楚紀曉芙是真的待她很好,怕她一個人危險。可當初她一聲不吭地離開峨眉,就已讓滅絕師太和其餘弟子不滿。若再讓人瞧見她與紀曉芙一家同行,只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紀曉芙有些失落地回到殷梨亭身邊,殷梨亭抱着安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放心吧,我看那位阿眉姑娘呼吸綿長,步履輕盈,想來武功不弱,曉芙你別擔心了。”
直到此時,她才想起自己忘了問阿眉師承何處,以後去哪裏找她。急急忙忙轉身去看方才兩人站立的亭子,那早已沒有半點人影。
紀曉芙有些失落地倚着殷梨亭,傷感地道:“阿眉那家夥也不提醒我,她定是不想讓我去找她,才故意不說的。她記性最好,怎麽可能忘記告訴我……”
殷梨亭含笑看着妻子如此小女兒姿态的模樣,眼中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紀曉芙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柳眉倒豎道:“你怎麽都不說話!”
“我喜歡看你說話的樣子,好看……”說完,他自己忍不住也先紅了臉。紀曉芙也別過頭,有些不自在地弄了弄耳畔地碎發,笑罵道:“胡說八道。”
“爹爹才沒有胡說,每次媽媽說話的時候,他看得眼睛都不眨。莫七叔說,爹爹這是一顆心都給媽媽你……唔唔唔!”
殷梨亭見女兒要把師兄弟私底下的調侃說出來,頓時焦急地捂住她的嘴,朝紀曉芙不好意思地道:“你別聽安安胡說,我……我……”
他想說自己沒有,又覺得好像不對,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紀曉芙被他父女倆逗得笑出聲來,心中傷感也淡了許多,點着殷梨亭的唇,笑道:“六哥不必解釋,我心中清楚。”
他們尚不知,就在今日,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還是與武當派有關的大事。
俞蓮舟望着江上一直遠遠跟着他們的幾十艘船只,沉聲對張翠山道:“五弟,這一路回武當只怕不太平,你去守着弟妹和無忌,莫叫他人鑽了空子。”
望着隐隐有包圍之勢的船只,張翠山面色也不太好看,低聲囑咐自家二哥小心,便回了船艙守着妻兒。
張翠山和殷素素當年被謝遜從王盤山島上帶走,三人漂流至‘冰火島’,時隔近七年才回來。如今再回來時,他們不僅已是夫妻,還有了個孩子。
一踏上中原,所有人都追着張殷二人逼問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有人是為了報仇,有人則是為了那把屠龍刀。
張無忌靠在母親懷裏,見父親臉色沉郁眉頭緊皺,不禁有些害怕地道:“媽媽,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壞人呀?他們是想抓我們問出義父的下落嗎?”
殷素素撫摸着兒子的腦袋,溫柔又堅定地道:“放心吧,你二師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你爹爹武功也不弱,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燭光下,張翠山見妻兒抱在一起相互依偎,頓覺心中暖意上湧。他舒展眉頭,朝張無忌招招手,小無忌便歡喜地坐到他身邊,擡頭望着他。
“江湖上想知道你義父下落的人很多,你切記,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義父的下落,知道嗎?”
小無忌點點頭,道:“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我不想義父被他們抓住。”殷素素聽着,心頭微微發緊,只求上天有什麽事都沖着自己來,千萬別傷到自己的兒子。
可是江湖中人行事,又哪裏會讓她如願。這一行人中,知道謝遜下落而又最好對付的,可不就是只有六歲的無忌嗎。
自昆侖山出來,要穿過茫茫沙漠方可入關。一支從西域來的商隊正騎着駱駝慢慢往東行,商隊大約有三十來人,雖穿着異域服裝,可瞧面相都是中原人士。
領頭人叫張一元,是這條路上有名的大貨商,上到奇珍異寶,下到財米油鹽,就沒有他不沾手的買賣。
“主家,前頭似乎有馬隊,恐怕……”家仆張二在最前頭探路,見事情不對,立馬回來禀報。
張一元神情嚴肅,沉吟片刻道:“這附近是老黑子的地盤,我每年的東西可沒少送,想來……不是沖着我們來的。讓所有人先準備着,看看情況再說。”
張二将主家的話吩咐下去,整個商隊停在一旁,緊張地看着那馬隊越來越近。沙塵散去,十四人騎着高頭大馬威風凜凜朝他們而來。
當先是個威武健壯的中年漢子,一身獸皮縫制的短衫,戴着一串狼牙串成的項鏈,大手裏提着把寒光肆意的彎刀,正沖他們冷笑。
來人正是馬賊頭子老黑子。
張一元瞧了眼對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不敢多看,客客氣氣地道:“原來是黑老哥,不知我張家去年送到的年禮您老可滿意,我常年不在家,總擔心他們不懂事,怠慢了您。”
老黑子瞧了他一眼,朗聲大笑,随即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吸了口氣:“嘶~原來是張老弟,我還說是誰呢。你放心,看在那些東西份上,我今日不動你。”
還不等張一元松口氣,他又接着道:“我只要那些貨便是,人嘛,你自己留着就是。”
張一元面色難看,心想:你倒是說得輕巧,這些貨要是沒了,豈不和要了我的命一樣。
可是他心知自己手下這些人不是他的對手,只能賠笑道:“黑老哥,您的好處我自然是少不了。只是這些貨真請你放我一馬,這都是別人早早定下的,我若是沒有按時交貨,只怕張家的招牌就要砸手裏了。”
老黑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就不怕你的腦袋砸在我手裏?”此話一出,張一元面色一白,不敢再吭聲,只一臉心痛地看老黑子的手下去卸自己的貨。
那些馬賊皆是一臉兇相,可面上不知怎麽回事,都和那老黑子一樣,青一塊紫一塊的。讓人瞧着想笑又不敢笑。
可是有一人卻笑了,聲音輕輕的,卻準确落在所有人耳朵裏。老黑子立馬變了臉色,彎刀一橫,怒道:“哪個王八羔子敢笑老子,給老子站出來!”
一個清冷平靜地聲音自最末尾的那匹駱駝上傳來:“抱歉,我腿腳不便,只怕要請你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