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被點燃,阿眉舉着油燈靠近,詫異地發現那個投毒的家夥不是別人,竟然是小猴子。小家夥被蘇夢枕抓住了小爪子,正一臉害怕地朝阿眉吱吱叫。

“阿眉,快救救猴,這個兩腳獸好可怕。”

阿眉這次沒有開口幫它,而是神情嚴肅地道:“你為什麽要喂他吃這些?這些東西都是不能吃的,會殺死他的。”

蘇夢枕聽不懂小猴子的叫聲,見阿眉莫名其妙說出這樣一番話,再想起她在這山中同各種動物相處融洽地模樣。不由心頭一動,覺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什麽。

“吱吱,他吃了嘶嘶的紅果果,如果不吃綠果果藍果果會肚子痛的。”小猴子說着,還焦急地将手裏的藍果子往蘇夢枕方向送了送。

嘶嘶是昆侖山中的一條巨蟒,同白猿是鄰居,常年盤踞在西側一個峽谷裏。小猴子這家夥閑不住,常在山裏跑,不小心就闖進去過。

好在對方看在白猿的面子上也沒把它如何,只是不太愛搭理而已。小猴子卻是個自來熟,三天兩頭的就去走上一遭,慢慢地竟然和那巨蟒熟稔起來,時不時還得些奇珍異果打牙祭。

當日那巨蟒守着的一株奇樹結了果,它便分了一個給小猴子。沒想到那果子被蘇夢枕吃了,還誘發了他體內的幾種毒。

小猴子又是心虛,又是氣憤。覺得嘶嘶作為自己的小夥伴竟然拿毒果子給自己吃,還害了阿眉的養的兩腳獸差點死了,實在是太傷猴心了。

于是,那天夜裏小猴子就去找那巨蟒讨要說法了。嘶嘶見自己的小夥伴罕見的在夜裏尋來,便懶洋洋地趴在那株奇樹上問它有什麽事。

小猴子氣憤地将前因後果說了,還傷心地質問它為什麽這樣做。誰知,那巨蟒悠哉地翻了個身,慢吞吞地道:“那……可是好東西,我身體……那麽好,就是因為……一直吃那個果子。”

阿眉接過它手裏的藍色果子,在鼻尖嗅了嗅,懷疑地道:“你是說,這個果子和之前他吃的紅果子一樣,都是那株樹結出來的?”

小猴子猛點頭,吱吱道:“嘶嘶可寶貝那棵樹了,說它每三年才結一次果,先是紅果果,然後是綠果果,最後才是藍果果。它自己每年都吃,對身體好!”

說着,它看了蘇夢枕一眼,接着道:“這個兩腳獸肯定是只吃了紅果果才會這樣,所以我特意讓嘶嘶給我留了綠果果和藍果果。他吃了就會好的,阿眉你也不會難過了……”

阿眉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心情說不出的複雜。見它趴在蘇夢枕手背,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阿眉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直接将這事告訴我?”

小猴子轉過頭,用後腦勺對着她,道:“要是阿眉知道,肯定就不喜歡我了……你現在養了一只新的兩腳獸,都不愛和我玩了。”

阿眉此刻無比慶幸蘇夢枕聽不懂小猴子的話,從蘇夢枕手中将小猴子提起來,威脅道:“你自己一天到處跑,還敢說是我不和你玩?”

礙于蘇夢枕,阿眉也不敢将話說得太明白,只把小家夥往桌上一放,冷冷道:“明天帶我去找你的朋友,我想問它點事。”

察覺阿眉生氣了的小猴子也不敢說話,老老實實蹲在桌上,想等着阿眉同蘇夢枕說完話後帶它出去。阿眉将小猴子說的話轉述給蘇夢枕,想聽聽他的看法。

蘇夢枕接過那枚藍果子,見它在燭火中隐隐泛着一絲金色的光,頗為詭秘,不由得慨嘆:“蘇某曾覺得自己平生所見頗豐,如今想來,倒是我自以為是了……”

“世界之大,又哪是凡力可以窮盡。蘇公子……你我都只是普通人罷了。若是天地寸草皆盡在掌握,那便已不是人了。”

從認識蘇夢枕的第一天起,阿眉就覺得對方仿佛時時刻刻都擔着千斤重擔般,令人看了喘不過氣來。明明身體已經如此病弱,卻還要如一把出鞘的劍般鋒利,最後只會傷人傷己……

聽到那句‘你我都只是普通人罷了’,蘇夢枕神情微微一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是個普通人。或許是少女眼中的關切太過真實,他不僅沒有半點被冒犯惱怒,還隐隐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讓他身上的病痛似乎都減輕了不少。

可那也不過是他的感覺罷了,不多時,熟悉的咳嗽再次響起。阿眉皺眉瞧着,也不敢多留,叮囑他早些休息後,提着小猴子就離開了。

第二日,阿眉是踏着清晨的露水回來的。顯然,她根本沒等到天亮就去找了那條被小猴子稱為嘶嘶的巨蟒。

蘇夢枕面色複雜地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幾個顏色豔麗的果子,再看看少女眼下的青黑,有心想說幾句,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蘇公子,你敢賭嗎?”阿眉根本沒注意到蘇夢枕的不對勁,只自顧自地說着。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再也沒有決心說出下面這番話。

“我雖想到了一個治療你的辦法,卻并沒有把握。若是順利,我也只能做到将你身體裏的毒重新達到一個平衡,并不能根治。若是不順利,很可能……會死。”

蘇夢枕卻笑了,神情舒朗地道:“就算我們什麽都不做,要不了多久我也是會死的。我還該謝謝你,讓我有了一次選擇的機會。”

阿眉咬着嘴唇,想說:你要不要再想想。可是看着蘇夢枕一臉坦然平靜的模樣,最後卻只說出了一個‘好’字。

山中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四年就過去了。阿眉已經将九陽神功盡數學會,乾坤大挪移也練至第六層,這江湖中能勝她的人,只怕已寥寥無幾。

所以當她告訴蒙邱義,自己要離開昆侖時,蒙邱義并不覺得驚訝,甚至覺得這一天似乎比他預料的,來得更遲。

“江湖中永遠不缺奸詐陰險的小人,你雖神功大成,但到底江湖經驗不足,不如還是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阿眉心疼蒙邱義,不想讓他再為了劉家的事奔波,便提議自己一個人出去。蒙邱義哪裏放心得下,這幾日時不時就在她耳邊說起這事。

“蒙叔叔,你當初被人瞧見了長相,若是跟我一起出去,反而叫他們心中警惕,還不如待在昆侖養身體的好。”

蒙邱義見她心意已決,長長嘆了口氣,躲進屋裏暗自難受。阿眉将山中的事宜全部安排妥當,同那些相處很久的動物們一一道別後,才去了那熟悉的山洞。

蘇夢枕正在練字,紙張和毛筆都是托阿眉買的。這四年間,兩人越來越熟稔,所以見他在寫字,阿眉也沒有出言打斷,而是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出神。

今日不知為何,蘇夢枕也覺得心頭煩躁難安,那字還未寫完,他就停筆問道:“今日怎麽想到來我這了?”

阿眉回過神,沖他笑了笑,道:“當然是有好東西送你。你不妨自己看看。”

見她賣關子不肯說,蘇夢枕微微一愣,随即溫柔笑道:“看來一定是很好的東西,否則怎能讓阿眉你親自送來。”

自從當初蘇夢枕知道她能通獸語後,阿眉就再也不掩飾。平日裏送東西給蘇夢枕都是托給山裏的動物,像今天這樣自己來的,反而是少見。

蘇夢枕笑着接過匣子,打開一看,竟是一個小瓷瓶。他拿起那瓷瓶端詳片刻,忽然瞳孔一震,難以置信地擡起頭看着阿眉。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