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替代品1

我眯着眼睛琢磨起芸兒的話來。話說,我這一番表演天賦究竟從何而來呢?天賦使然嗎?似乎不像。我可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看起來甚至有幾分木讷的女子啊。

也許,是打小就常偷偷躲在公堂後看父親審案時,見多了各種嫌犯喊冤時哭鬧的情形?

又也許,是從小見多了街頭形形色色的市井小民胡攪蠻纏撒潑打滾的模樣?

想到此處,我心裏竟然有些懷念起往日的生活來。市井之中的日子雖粗俗低陋,卻也充滿了歡笑。不像這高門大戶,從上到下,人人都溫和有禮,滿面堆笑,然而人人又都那麽難以親近。

接近黃昏時分,二表哥才回了滌松苑。期間,我打發佑安前去尋他,過了好一陣,佑安才回來,說他們公子在園子裏。我估摸着二表哥興許是不死心,自己去找絨球兒,便由他去了。

此刻,他灰頭土臉一身狼藉,顯然是被我猜中了。

二表哥又變得和幾天前一樣,眼中暗淡無光,整個人瞅着呆呆的。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想。

我胸口如針紮般一陣痛,知道他定是讨厭極了我,也不敢上前招呼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獨自失魂落魄地回了書房,悄悄吩咐佑安前去伺候他。

我猜晚飯時二表哥也不會過來,便很知趣地囑咐廚房,備了兩樣他愛吃的清淡小菜,熬了些粥,讓佑安伺候着用點。

我坐在房裏胡亂扒拉幾口,心不在焉地望着門外。

一旁伺候的芸兒問:“姑娘是擔心公子嗎?”

我沒作聲。

芸兒想想道:“不如我去書房外,看能不能叫佑安出來打聽一下?”

不這樣,也無他法。我便由着芸兒去了。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芸兒就回來了。看她一臉沮喪,我已猜到幾分。

“如何?”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芸兒嘆了口氣道:“公子連佑安也不見。”

“送去的飯菜呢?”雖然明知答案是什麽,我還是存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芸兒低頭道:“佑安說,詠梅姐姐剛讓他送進去,公子就都摔了。”

“是詠梅送到書房門口的?”

“是。聽說公子還罵,讓快點滾。佑安吓得趕緊出來了。也不知是罵誰。”

八成是罵詠梅吧。我拿着勺子發呆。如果不是詠梅通風報信,姨媽又怎麽會那麽快就知道絨球兒的存在呢?

唉。我心裏嘆口氣。明知道一定會被人懷疑,詠梅還是毫不遲疑地前去告了一狀。畢竟如今她是在滌松苑伺候的,因何竟會絲毫不顧及我的想法呢?她敢這樣做,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如此說來,姨媽把她指派給我的用意倒頗有些耐人尋味了。

看那日詠梅急着要近身侍奉二表哥,憑着女性的直覺,我覺得她可能是想能入二表哥的眼,當個侍妾姨娘。畢竟,就算姨媽還了她賣身契,放她出去嫁人,至多也就嫁個白衣平民。就算為人正妻,那又怎比得在章家當姨娘的富貴?畢竟她服侍姨媽多年,深得信任。如果二表哥一定需要納妾,那麽,不管對于姨媽還是詠梅本人而言,她似乎都是不錯的人選。

俗語說,寧當雞頭不當鳳尾。但如果是曾經深刻體會過日子的艱難的人,恐怕不會輕易選擇去做那個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