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這邊,??劉媽收到雇主的囑咐之後沒多久就打車來了醫院,霍少謙聽着動靜想要跟來,劉媽就說:“二少,??您就別跟着湊熱鬧了,??你哥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沒工夫操心你,你還上趕着去找不痛快?”
霍少謙撇嘴:“我那不也是擔心那小子嘛。”
“用不着你擔心,霍先生說了,??回頭檢查你作業。”
說完霍少謙直接愣了,操,不是說沒工夫操心他的嗎?還想着檢查他作業的事呢?
霍二少想出去湊熱鬧的心情破滅了,??只好蔫兒着腦袋坐回了學習桌上。
另一邊,??劉媽打車來到醫院的時候,??看到雇主正站在病房門口跟人打電話,??側面看過去,??男人的臉明顯有幾分憔悴。見她拎着東西過來,??就挂斷電話問:“衣服帶來了?”
劉媽點了個頭:“都是新洗的衣服,??白少爺他怎麽樣了?”
電話裏她只聽了個大概,??說什麽人找到了,在醫院之類的,??別提多擔心了。
好在男人安撫說:“已經退燒了,你進去看看吧。”說完,??側身把路讓開。
劉媽點頭,??以為倆人是一塊進去,??結果進門之後發現男人只是把門給拉上了,??并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劉媽感到一絲奇怪,??但也并沒有多想,??回頭一看卧在床上的人時,立馬心疼走過來:“我的小祖宗喲,哪有您這樣一聲不吭離家出走的,知道霍先生有多着急嗎?”
白錦濃本來還腦袋發昏,一聽這話立馬精神了:“哼,他急什麽?他巴不得我趕緊走呢。”
他表情憤恨,話說得更是咬牙切齒,像是上輩子的大仇還沒報似的。
劉媽看了直嘆氣,這麽大氣性,難怪連霍先生都要頭疼了。
她勸道:“霍先生确實冷漠古板了些,但他還是擔心你的,像這次,他連公司那邊都不管了,專門來醫院陪你。”
陪我?哼,他那是心虛吧。
白錦濃手指捏着被子想。
劉媽又說:“還有啊你被學校孤立的事霍先生昨天知道後直接就給你們校領導打了電話,發了好大火呢。沖着他維護你的這份心,你也別計較他之前兇你的事兒了。”
劉媽苦口婆心,滿以為這孩子是能聽進去的,可誰知對方只是稍一愣神,接着就把被子一卷,囫囵個把自己從頭蒙到了腳,說什麽:“我累了,想睡了。”
這擺明不配合的态度,直接讓劉媽傻了眼,覺得自己苦心說的這一堆全都白扯了,把衣服放下,出門跟雇主聊了幾句就失望回去了。
對此,霍聞遠也沒說什麽,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這猶豫着進門。病房裏,少年正睡得香甜,比起淩晨那會兒面色已然紅潤了很多,淡粉色的唇微微張開一條縫,發出細小的鼾聲。
霍聞遠盯着少年的臉默默看了一會兒,接着又收回視線,把桌上的盒子扔進垃圾桶,接着拎着保溫桶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對着門外來找他的護工說:“麻煩你照顧了,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作為集團公司掌權人,一連三天都見不到人,實在容易引起恐慌,再加上最近招标大會臨近,他不得不回去協商統籌。
男人走後,護工就進了病房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發現對方還在睡之後就悄沒聲兒坐在了一旁玩手機。
游戲界面剛打開呢,下一秒病床上的人詐屍一樣挺了起來,吓得他一個激靈,差點沒把手機摔地上。
“那、那個你醒了?”
白錦濃面無表情把人掃了一眼,他頭發亂糟糟,眼神眉梢都帶着股不好惹的漂亮,被這麽個少年瞅上一眼,護工頓時有些心虛。上班時間看手機,別不會要被扣錢了吧?
結果對方懶懶問:“我叔叔去哪了?”
他口中的叔叔自然是剛剛離開的霍先生,護工說:“霍先生他去公司處理事情了吧,可能得有一會兒才能回來,你有什麽事就跟我說,我去辦。”
說完男孩兒就冷冷斜了他一眼:“那就麻煩你了,哥哥,我要吃街上的小籠包,你去給我買吧。”說完又補充,“哦,我現在身上沒錢,過後你找我叔叔拿錢。”
護工尴尬一笑:“可是……霍先生讓我在這兒照顧你。”
“我不需要你在這兒照顧,你要不去,我就告訴他你上班時間玩手機。”
威脅的話一出,年輕的護工頓時笑不出來了,直接認栽:“得,我去還不行,您等着啊,想吃哪家的?”
“随便。”
随便?随便是個什麽玩意兒?
有錢人家的少爺可真不好伺候。
護工嘟嘟囔囔地出了門,而上一秒還安靜無力的人直接一骨碌從從病床上爬了起來,他迅速換上枕邊的衣服,穿上鞋戴上口罩接着就沖出病房,這哪是一個生病的人,分明生龍活虎得很!
事實上白錦濃的燒早上的時候就已經退了,加上吃飽了飯休息了一天,這會兒身上的力氣也全回來了。
之所以裝得病恹恹的,就是為了等這個逃跑的機會。
一想到那晚男人對他做的事他就渾身難受,尤其是嘴裏邊犯惡心。那種被人絕對操控、匍匐屈辱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這簡直就是他一輩子的陰影!
不行,他不能待在這,他絕對不要再被他找到!
白錦濃如願以償從醫院偷偷離開,只不過現在他身上除了一部手機之外啥都沒帶,身份證件什麽的還在原先的那個小酒店裏。
白錦濃沒忘這茬,在馬路上随便攔了輛出租車,火急火燎地趕到酒店,結果開門一看,自己放在這裏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白錦濃魂都驚飛了,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怎麽會不見了,難道遭了賊?
不可能啊,這裏是酒店,到處都是攝像頭,哪個小賊膽子那麽大敢偷到這裏?
白錦濃氣得立馬找到前臺的人詢問,說自己東西丢了,要求查看監控,結果對方直接說:“是這樣的,您走的時候有一位姓霍的先生讓人帶走了您的東西,他說他是您叔叔。”
“你說什麽?”
白錦濃簡直不敢置信,愕然地站在那兒,接着一口血湧上喉頭:“你們、你們怎麽能不經過證實就随便讓他拿我東西?”
前臺平淡說:“霍先生有您房間的門卡,他說您是離家出走來到這兒的。”
到這兒,白錦濃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原本就恨霍聞遠恨得不行,現在他又偷拿了自己的東西,仇上加仇,直接氣地頭頂冒煙,當即掏出手機,吧嗒吧嗒戳了兩下屏幕。
那頭的人隔了幾秒鐘很快接起來,似乎是有點驚訝:“喂?”
輕輕的一聲,摩擦過人的耳邊。
白錦濃咬着牙槽,語氣不善:“你為什麽偷拿我的東西!”
那邊的人沉默了幾秒,接着用那種氣死人的平靜口吻道:“我不是偷拿,只是代為保管。”
“代為保管?說的好聽,偷就是偷!那是我的東西,你趕緊給我拿來!”大概是男人不在跟前,少年的聲音沒了之前的緊張不安,渾身開始紮刺。
那頭的人沉了口氣,似乎對他有些無奈:“……小濃,我覺得我們該好好談談。”他降低姿态,甚至是帶了點求和的意味。
可少年一聽“小濃”這倆字,當場就炸毛了:“你別叫得那麽惡心,我告訴你我不會再回去了,我要離開這,我要告訴我媽!我要讓他知道她所信賴的男人是怎麽欺負他兒子的!”
一句話簡直成了火藥桶,少年本以為那邊的男人聽了多少會感覺到緊張,可是對方卻平靜地回答:“你可以告訴她,不過請你先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是一個喜歡男人的變.态嗎!”
霍聞遠抿着唇,半天沒說話,好像這句話刺激了他的某根神經似的。
但那頭的少年顯然比他更激動,霍聞遠捏了捏眉心,不冷不淡的聲音傳過來:“我只是想讓你了解當時的情況,你聽我說完,我自然會把你的東西給你,到時候你可以告訴你媽媽,也可以選擇報警,我不會狡辯。”
男人說完這些,便挂了電話。
白錦濃在那頭呆愣了幾秒,接着才狠狠罵了句:“Shit!”
這個臭男人!老變.态!明明是他做了喪心病狂的事,還這麽淡定自若,報警,他以為他不敢報警!
我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讓你的公司、你的人生全部完蛋!
白錦濃狠狠地咬着牙,憋着一股氣來到了警察局門口,可是他腳還沒邁進去,就縮回來了。
被變.态老男人逼迫做那種事他實在說不出口,這實在太丢人了。
白錦濃咬着下唇,最終不甘地掉頭離開了。
他在街上徘徊了許久,才悲哀地發現,這件事他真的對別人開不了口,就算是對自己親媽也張不開嘴。
而且,只怕那個女人壓根就不相信他的話。之前還沒回國的時候,他就聽袁枚天天在他耳邊說:“你霍叔叔是個很嚴肅正派的人,在他面前老實點,別給他添亂子。”
嚴肅?正派?
簡直就是衣冠禽獸!僞君子!臭流氓!
好啊,他不是讓自己去嗎,他倒要聽聽他要說什麽,最好錄個音,當做證據,以後拿來要挾他。
白錦濃打好了主意,揣上了手機就直奔別墅而去。
此時已經是傍晚六點,霍家別墅內已經亮了燈。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叮囑,廚房裏的劉媽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習慣折騰的霍二少也把自己關在了卧室裏。
客廳裏空空蕩蕩,只有一家之主坐在沙發上,他兩腿交叉,手裏抱着一臺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他整個人籠在燈光下,面無表情的側臉勾勒着迷人的弧度,只是他表情冷冰冰的,好像一個完美的機器,沒有溫度一樣。
直到白錦濃走進屋裏,故意發出響動,男人才聞聲朝他看過來,眼中有了一絲變化:“你來了?”
沒多少表情的臉,但白錦濃覺得男人的眼神很有質感,他冷哼一聲:“不是你叫我來的嗎?你想說什麽就快點說,我拿完了東西就要回去。”
因為緊張,白錦濃說話都緊巴着,但就是不想讓人瞧出來。
他不是來客套的,只想趕緊拿了東西趕緊走。
這樣應付的表情,霍聞遠卻并沒有計較,他眼睫微動,漆黑的眼睛裏起了一層波瀾,将膝蓋上的電腦合上之後接着就站了起來,聲音溫和詢問:“你吃過飯了嗎?沒吃的話坐下來吃一點吧。”
這話像是客套,又像是委婉的關心,可白錦濃不需要他的關心,他現在一門心思只想着趕緊離開,哪有心思坐下來吃飯!
他嘲諷地笑:“霍叔叔,你要真關心我的話就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早點解決完我早點回去吃飯。”
一句話直接把男人的話給堵死了。
霍聞遠沒有勉強,他知道此刻少年連跟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更不會同他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他沉了口氣:“好,我們上樓去說。”
男人說完轉身,擡腳上樓。
白錦濃跟着人進了書房,房門關上的時候,他心裏反射性地縮了一下,盡管想要否認,可那晚上發生的事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不過這他絕對不會在這狗男人面前示弱。
白錦濃挺直了腰杆,擺出一副“我看你怎麽狡辯”的表情。
可下一秒就聽人輕輕開口:“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對。”男人眉宇間隐帶懊悔,表情也難得誠懇,白錦濃一愣,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在這跟他演戲呢。
他氣憤道:“你跟我道個歉就完了嗎?霍叔叔,你如果沒別的要說的,我就走了。”他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這兒了。
男人見他不肯聽,立馬着急跟上去解釋:“我絕不是有意傷害你,事實上,那天晚上,我被人……下了藥。”
下藥?
白錦濃頓住腳,下意識就覺得男人是在找借口,下藥?誰敢給他下藥?
可男人的表情卻不像是在說謊,他直勾勾盯過來,像是有些難以啓齒:“……是一個男孩,和你差不多大,你上車的時候我藥效發作,大概……把你給認錯了。”
這話的可信度很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只是此時白錦濃哪還能那麽冷靜地分析,短短兩句話一聽,腦袋瞬間就炸開了花。
他有些茫然擡眼,掠過男人攢緊的眉心時忽然想到那天在酒吧裏看到的那一幕。
男人在電梯門口推倒了一個男孩,那個男孩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
白錦濃腦子有點轉不大過來,甚至有些懷疑男人這話的可信度,可轉眼又想,就算是他被下了藥認錯人,自己也不能白白吃了這個虧吧?
他受了那麽大的屈辱,糟了那麽多的罪,這男人一句兩句就想給自己洗脫罪名?
想通之後照樣惡狠狠地盯人,霍聞遠并沒有避開,他看着他的眼睛,坦誠而平靜的語氣:“所以,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并不是有意傷害你,但是我對你犯的錯絕不會抵賴,你要是想給袁枚打電話,我不會狡辯,你要是想報警,我也不會攔着,如果你需要,我還可以給你找律師。”
男人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閃躲,他說得很從容,眼裏隐隐藏着愧疚,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辯解的意思,只是認真地說完事情的始末,然後靜靜等待少年的回答。
一向只知道教訓人的男人突然對着他道歉,而且還說要幫他找律師,這樣的霍聞遠讓白錦濃有些手足無措。他一向想法簡單,誰欺負了他那就恨那個人就行了,可現在的事實卻是男人并不是故意的,那晚上的事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他沒有一時興起闖進去,如果他沒有坐上那輛車,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白錦濃愣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他站在書房中央低着頭,表情明顯是錯亂的,像是竭力想從雜亂的思緒中捋出一條思路來卻苦惱沒有辦法的樣子,最後竟然生生憋紅了臉。
而從始至終男人只是在那兒靜靜看着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這樣誠懇認錯的态度倒叫人無法真的發火,那樣綿密的眼神也讓人渾身不自在。
白錦濃僵了一會兒,察覺到再不說話尴尬的就是自己了,他大腦還沒轉過彎來,舌頭就已經卷了起來:“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男人聽完點頭:“你想怎麽樣都可以,我不會為自己辯解。”
“那我想要補償呢?”
說完,霍聞遠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對方會脫口而出這麽一句,他用微微驚訝的眼神看向白錦濃,對方卻忽的避開他的視線,慌亂地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報警,但是你要給我補償!”
他語氣聽着不怎麽有底氣,耳多尖也微微發紅,相比起迅速恢複鎮定的男人,他這樣幼稚的談判手段實在太沒有威脅性。
要是他面對的是其他人,在這場談判裏,少年毫無疑問會輸的很慘。
霍聞遠驚訝完就松了口氣,不報警當然是最好的,他也不希望這件事鬧到警察局或者媒體那裏,能達成和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那你想要什麽補償,我會盡量滿足你。”男人的語氣平淡,但說出的話卻很有力量,尤其是那雙眼睛,讓人忍不住去相信他。
被這麽盯着,白錦濃忍不住一陣心髒狂跳,他把這歸結于緊張,但随後又不屑地想,這有什麽緊張的?做錯的人又不是自己。
這麽一想,底氣又上來了,他昂着下巴,咳了一聲:“第一,你以後不準再教訓我。”
他像模像樣說完,霍聞遠直接一愣,幾秒之後回了句:“好。”
這一點他當然可以答應,溝通方式畢竟有很多。
見人答應,白錦濃勾着嘴唇:“第二,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話音落下,男人的神情明顯有些遲疑。
白錦濃瞥了他一眼:“哼,又不是讓你幹違法犯罪的事,不過是使喚使喚你,你不答應?”
這話說的,好像他不答應就是犯了什麽大罪一樣。
霍聞遠無奈,只好答應:“……好,還有呢?”
“最後一個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
霍聞遠在心裏低笑,他想他應該收回自己之前在心裏想的話,這哪是幼稚,分明是緊緊抓着他的把柄不放,開始反擊了。
“所以,你現在要我做什麽?”他像是接受了自己即将要被奴役的命運,表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
看着波瀾不驚的男人,白錦濃都覺得是自己虧了一樣,他眼睛彎得跟狐貍似的,還冒着兇光,十分不客氣地使喚人:“我餓了,你去給我做飯吧。”
霍聞遠挑了挑眉梢,表情有些複雜,居然讓他做飯。
他問:“你确定讓我做飯?”
“我确定。”白錦濃眼裏惡意滿滿,他早就知道這男人有潔癖,也基本上沒見他進過廚房,他就是要讓他吃點苦頭,他要讓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場!
霍聞遠聞言,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轉身進了廚房。
劉媽正在裏面忙活,也沒聽清他們在說啥,不過看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氣氛就知道肯定是有什麽事。
這會兒看見霍聞遠突然紮進了廚房,劉媽吓了一跳,當即攔在人跟前:“哎呀霍先生,您怎麽進來了,這裏油煙重,您快出去!”
霍聞遠擺擺手,聲音沒什麽起伏:“你先出去吧,這裏我會看着辦的。”
劉媽一聽,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什麽意思啊?霍先生這是要自己下廚啦?
心裏的疑問剛出來,就看見雇主已經把圍裙挂在了腰上,他身形高大,粉色的格子圍裙系在他身上顯得不倫不類,別扭得很。但他本人并沒有在意,直到被差點被油煙嗆到的時候,他才皺了皺眉頭。
劉媽滿臉震驚地走出了廚房,又看了眼那頭坐在沙發上用眼神往廚房瞟的白錦濃,頓時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白錦濃卻在那裏看得津津有味,這會兒他也不緊張了,不害怕了,膽子也壯實了。
那晚的事對他來說雖然是沖擊不小,但仔細想想,不過是嘴破了,跟着發了幾天燒而已。而且自己又不是女生,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的不成樣子,只會讓人笑話。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報複,這個老男人以前在自己跟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整天對自己擺着張冷臉,這回他定要他好看。
白錦濃剜着冷眼,眼裏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冒,就想看男人在廚房裏忙碌的狼狽樣,他都能想象出男人被油煙嗆得咳嗽不停眼角流淚的模樣了。
可惜,壓根就不是這麽回事兒。
廚房裏,男人動作娴熟,他切菜的手法,動作,都透露着從容不迫。他筆直地站在那裏,拿菜刀的手就跟敲鍵盤的手一樣優雅,從遠處看,身型更是迷人,寬肩窄腰,雙腿很長又蘊藏着力道,背部的肌肉随着動作而隆起,襯衫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精悍有力的小臂。
這是一具完美的成年男性的身體,從頭到尾沒沒得挑,動作優雅從容,禁欲中透着一絲性感。
這樣的男人走到哪都會吸引別人的目光。
當然,也會讓人嫉妒。
尤其是像白錦濃這種還沒有發育完全的高中學生。
白錦濃盯着男人的眼神越來越酸,過了十七歲之後,他的個子就一直停留在一米七八附近,因為從小飯量小,身板瘦得不像樣兒,到現在都沒長出塊腹肌來。
白錦濃越看越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喊了一嗓子:“我餓了!你快點呀!”他人往沙發上一歪,翹着一雙又瘦又長的腿。
男人轉頭看過來,深不見底的眼睛裏映着一星火光,給人一種格外溫馨的錯覺。
“稍等。”
說完兩個字,接着就加快了動作,沒一會兒就熄火裝盤。
桌子上擺了一盤青椒炒肉絲,一盤紅燒茄子,還有一鍋粥。
粥是劉媽之前在鍋裏煮好的,現在還熱乎。
霍聞遠還專門給人盛了飯,接着轉身叫人,白錦濃骨頭發懶地在沙發上挨了一分鐘,接着慢吞吞走過來,先是鼻子嗅了嗅,接着往桌上輕蔑地掃了那麽一眼,最後才拿起筷子十分挑剔地撥弄了兩下盤子裏的青椒,語氣酸酸的:“這能吃嗎?”
他眼睛微微眯着打量,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層陰影,似有燈光在上面跳躍。
霍聞遠也不去頂他的話,只平靜地看着他:“大概是能吃的。”
他這麽多年沒進過廚房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飯是什麽滋味。
男人不接茬,白錦濃自然不好再趁機發難,冷哼一聲之後就架着筷子把青椒撥弄開,夾起裏面的一根瘦瘦的肉絲,他張開紅潤的唇,一口嚼下去,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也……太好吃了吧?
白錦濃簡直不敢置信,這味道簡直絕了,雖然不能跟專業的五星大廚相比,但這味道太合他的口味了。
夠味!卻沒有那麽辣!
霍聞遠看着少年發亮的眼睛,忍不住問:“好吃嗎?”
好吃嗎?好吃也不能直接這麽說出來啊。
白錦濃看着男人盯着他的眼神,頓時收起笑,板着個臉道:“一般般,湊合吃。”
他嘴上這麽說,筷子卻再次伸向盤子裏,還裝得慢條斯理,這麽個小動作讓霍聞遠迅速勾了一下嘴角:“是麽。”
他不在乎少年怎麽評價,事實上這小孩兒的脾氣也很好懂,向來口不對心,只要他吃得滿意,嘴上不饒人他也可以裝沒聽見。
誰讓他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呢?
最終,桌上的兩盤菜全都被清了,且大多是進了白錦濃的肚子裏,飯桌上男人很自覺,幾乎沒怎麽往那兒伸筷子,只寥寥草草喝了一碗粥果腹,還習慣性地往少年那頭瞄幾眼。
白錦濃吃完,滿足地舔了舔嘴角,擡頭就看見霍聞遠正盯着他看,他的眼神似乎帶了點笑意,但轉瞬即逝。
白錦濃心道,他瞧着我做什麽?我還不能吃這麽多了?
一眼瞪回去,男人卻沒有被抓包的心虛感,依舊盯着他說:“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當然有。”白錦濃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什麽?”男人認真地看着他,好像全然不在意他會提出怎麽樣的要求。
可他這邊問出來,那邊卻半天沒回話兒。
白錦濃歪着腦袋想了一陣兒,大概是撐得頭腦發脹,一時間居然也想不到什麽。
想不出來只能随便編一個,便厚顏無恥提要求:“這樣吧,霍叔叔明天早上叫我起床,然後送我去學校。”
霍聞遠聽完便答應:“可以,那今天你就早點休息吧,有什麽事再叫我。”
他說完,便徑直轉身上了樓,步伐幹脆利落,白錦濃看着他的背影,才一會兒的功夫,又是哪哪不順眼了。
不過好在他吃人最短,沒在大晚上的繼續找茬,轉身洗洗臉刷牙進屋,往柔軟的床上那麽一撲,一整天的疲憊和緊張全都煙消雲散了。
盡管這事算是有了交代,但霍聞遠卻還沒有完全放松,小孩兒的脾性,一會兒一個樣兒,不小心盯緊點,怕還會鬧起麻煩。
劉媽不知道雇主跟白家少爺之間的那點事兒,只以為是性格不合鬧出來的,好在現在人找回來了,就偷偷跟雇主說:“這白少爺是消停了?我看今天在醫院他擰得很哪,您怎麽把他哄回來的?”
霍聞遠遮掩說:“好好哄總能哄好,之前是我沒什麽耐性兒。”
劉媽聽完訝然,頭一次聽雇主這樣反思自己。
再想想剛才進廚房的時候,那白小少爺就一臉得意地坐在沙發上看着,那情形分明是被他給拿捏住了呀!
堂堂一個集團大總裁,又是這麽冷傲的一個人,居然被一個小輩給拿住了,霍先生……他居然還不着急?
劉媽一時都不知道該偏向哪一邊了。
只希望雇主是一時的寬縱,千萬別真縱上了,要不然這長輩的架子可就難架起來了。
她不知道霍聞遠長輩的架子早就已經擺不起來了,有哪家的長輩會用那種難以啓齒的方式欺負人的?
也就是小孩兒臉皮薄至今沒說出來,要不然他霍聞遠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丢不起那張臉。
事到如今,還說什麽架子不架子的,把人哄好了就謝天謝地了。
第二天一早,霍聞遠說話算話,在劉媽準備上樓的時候擡手制止了她。
“我去叫他吧,你去忙那邊。”若無其事說完,也不看保姆的反應就起身上了樓。
二樓的布局跟一樓差不多,多了一個大的陽臺跟書房,霍聞遠的卧室在主卧,跟白錦濃隔着一個書房,霍少謙的則在最西面,離廁所最遠。
此時,兩個人都還沒起,門內靜悄悄的。
霍聞遠走到門口先嘗試敲了兩下門,見沒反應之後便直接擰門進去。這個門的門把手之前就壞了,一直還沒有修,好在之前白錦濃也沒說什麽,只是一開始的時候在門後面抵了一張椅子,基本沒什麽用。
霍聞遠開門進來的時候,那小孩兒一點都動靜都沒聽見似的,就這麽安靜蜷在被子裏,把自己卷成一個蠶蛹,弓着身體靠着裏面,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瓜。陽光照了他半邊臉,微微發紅,鼻息更是一喘一喘,睡得正香呢。
男人失笑看了幾秒,沒忘了自己來幹什麽的,迅速聚斂了神色,吐了三個字:“該起了。”
平平淡淡的語氣自然叫不醒人,霍聞遠不得不彎下腰,貼在人耳邊喊:“醒醒,你該起了。”
事實上這聲量也不大,但男人低頭的時候鬓邊的發茬不小心蹭了那敏感的耳垂子,白錦濃幾乎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看見男人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直接見鬼似的喊:“你幹什麽啊?!”
一邊喊一邊捂自己的發紅的耳垂,眼裏惶惶不安瞪着人,瞳孔緊縮,确實是吓着了。
罪魁禍首的男人後退了幾步,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和:“昨晚你讓我叫你起床,忘了?”
白錦濃盯着他幽深的眼,一時有些怔愣,他方才正在做兒時院裏騎馬的夢,一時要他拉回現實回憶昨晚,難免有些恍惚。
但好在白錦濃還記得昨晚的青椒炒肉,想到青椒炒肉就想到男人進廚房的事兒,再然後珠子穿線兒的一股腦全想起來了。
他先是“啊”了一聲,接着掩飾性地往上拉了拉被子,尴尬說:“我這就起,你先出去。”
霍聞遠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轉身就走了。
他人一走,白錦濃的臉就有些紅了,有些羞憤又有些氣惱,氣惱這人一聲不吭進了自己房間,羞憤自己居然傻不愣登大喊大叫,活像被人非禮似的。
那傻樣兒被人瞧了去,還指不定在心裏怎麽嘲笑他呢。
白錦濃把臉往被子上一捂,等那股臊意下去了,這才匆忙穿衣服起床。
結果出門第一眼,正好撞見了霍少謙。
對方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胡亂摸着牆出來的,這麽一對視,直接定神聳肩,咋呼着走過來:“卧槽,你從醫院回來了?”
他圍着人轉了這麽一圈兒,看猴似的,白錦濃直接把人拍開:“你管得着嗎?我愛咋地咋地。”
霍少謙啧了一聲:“你說你這人,這麽大了還離家出走,不嫌丢人哪?”
白錦濃嗆了一句:“你懂個屁。”說完,翻個白眼往下走。
霍二少被頂了這麽兩句,心裏頭不舒坦,跟着走下去,故意坐對面,将白錦濃上上下下瞅了一遍,陰陽怪氣道:“某些人不是要住校嗎,怎麽,被排擠了這是抹不開面子了?”
這話一出,白錦濃差點沒壓住火,被找茬一次他也就忍了,斷沒有第二次的道理,正要紅着臉跟人鬧呢,一道嚴厲的聲音卻率先落了下來:“少謙,誰準你這樣說話的?”
旁邊,霍聞遠不知什麽時候站了過來,大概是要去公司,男人已然收拾好了行頭,一身板正的西裝,從襯衣的領口到延伸到腰際的褶皺都一絲不茍,他把外套放在一旁,坐下來的時候眼神還盯着自己出言不遜的弟弟。
霍少謙立馬傻眼了,說:“哥!他自己離家出走給咱找麻煩!我還不能說他幾句了?”
“要說也輪不到你來說,吃你的飯吧,這次的月考我還沒問你。”
男人一句話成功讓這位二少爺閉上了嘴,月考月考,這是故意堵他的話呢。
而且,怎麽就輪不到他來說了?他白錦濃就是個寄養在這兒的,他沒欺負他就不錯了,說上那麽兩句風涼話都不行?
霍少謙心裏頭不服氣,吃飯的時候嚼東西都比平時多用了三分力。
而白錦濃看着他吃癟,心情稍微好了那麽一點,但因為嗓子還是不怎麽舒服,吃的很慢,但他盡量不讓自己看上去有什麽異常,本以為這點不便沒人注意,結果霍聞遠在吃完飯的下一秒,就把一盒藥放在了他面前:“這是消炎藥,每天吃兩次,一次兩片。”
白錦濃被這一句驚得猛咳起來,一張小臉都咳紅了,他瞪着眼睛看他說:“我沒事了,我好得很。”說這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