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儀走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除了幾個該知道不亂說的人之外,沒人知道大投資商來溜達了一圈。

白公子和淩飛有一場被稱之為極富內涵的戲,一人一靈相互喂招,從指教變成纏鬥,打得精彩,必然也打得有些瘋狂。

看陳燕北幾乎光着上身批上白衣,陸陽吹了聲口哨,岳聆一臉古怪地看了又看。

“小陳不錯,有腹肌。”陸陽抱着袖子笑道,化妝師在一邊眼睛都要冒光了,戀戀不舍往陳燕北臉上抹粉。

陳燕北右手提着劍,左手撚着衣袖:“這邊的衣袖已經撕開了,等下我們拍的時候方向得注意一下。”

陸陽上下打量着陳燕北,看了脖子,又往衣領裏望,古怪地笑了一下,點頭。

“各就各位——預備!”

岳聆舉着喇叭喊,劇組的武替站在一邊圍觀。

劇組招募了兩個武替,到目前除了幾個高空飛下的動作,暫時還沒讓他們上過場。

“這兩個演員都挺厲害的。”年級大點的武替叫曾全,三十多歲,身材健碩。他是陸陽的武替。坐他身邊的吳佳二十出頭,正是好奇心滿的時候。

“要是人人都跟這兩演員一樣,我都不知道我是好就業還是不好就業了。”

白公子和淩飛的打鬥動作拍幾拍,就要停下來,再走場一次。演員和攝像還有武術指導深秋累出一身汗,武替們蹲在一邊吹風扇。

“看樣子,估計這戲都不用我們上了。”吳佳喝了口可樂,話剛落音,人群中一陣驚呼。

“怎麽回事?”

人群紛紛圍上去,陸陽臉色有些難看地看着手裏的斷劍,陳燕北捂着胸口,臉色發白。

“沒事吧?”岳聆擠開人群,走到被何卓扶着的陳燕北面前。

“劍斷了。”何卓低聲道,拉開陳燕北微微擋着胸口的手。因為劇情需要而特意做了處理的衣服劃開一道大口子,陳燕北左胸上一道兩指寬的抽痕,皮肉翻開,鮮血緩緩往外淌,洇紅了衣服。

“道具?道具管理人呢?”岳聆皺着眉頭喊起來,道具管理臉色發白跑來。

“道具怎麽回事?”

陸陽沉着臉,拿起手裏的劍看了又看,再看一眼陳燕北的傷口,眉頭皺得死緊。

陳燕北胸口火辣辣的疼。陸陽手裏斷掉的劍直接抽在肉上,挑破衣服,劃開皮肉,如果兩個人剛才誰磕着碰着摔地上,沒準紮得更深。

“送醫生,先把人送醫生。”岳聆頭都痛了,拿着喇叭喊道:“陸陽,過來一下。”

何卓給陳燕北披上一件衣服,化妝師取了陳燕北的假發,也跟着上了車。

到醫院拍片檢查,沒傷到骨頭,陳燕北松了口氣,何卓和跟來的副導演也松了口氣。

演員拍戲受傷是常事,但是得看怎麽受的傷,傷到哪裏,是誰受傷。萬一傷到不得了的人,傷到不好的地方,估計要出大事。

“沒事吧。”何卓關切問,陳燕北皺了皺眉。

“疼得厲害。”傷口不算很深,斜斜一下刺過來,兩人都年輕,反應快躲閃及時,就是口子拉得特別長,擦着乳/頭邊,出血也不多,生痛得很。

醫生給陳燕北清洗了傷口,繞胸纏了一圈繃帶,盯着人看了又看。

“你們這是拍電影的吧?”

“是的,謝謝醫生。”何卓沖着醫生鞠躬,将消炎藥輕點一下,放進自己随身帶的腰包裏。

醫生五十多歲,頭發花白,很是和藹:“傷不重,也不輕,但也要注意休息啊。唉,拍戲也不容易啊。”

謝過醫生,一行人匆匆出院。雖然是在小縣城,保不齊有地方媒體來采訪。媒體曝光度對影片有促進作用,但拍戲中途演員受傷的事情被報道出去,只怕有心人做文章,讓整個劇組影響變壞。

副導演回到劇組直接去找岳聆,說了陳燕北的傷,岳聆狠狠将手裏的煙摁在煙灰缸裏。

陸陽坐在他對面,臉色陰得像鍋底。他出道這麽些年,明裏暗裏遇到的事情也不少,但這次有點棘手。

陳燕北雖然是個男二號,但在劇組沒什麽存在感,更多時候都是他的助理和劇組在角落,他就抱着劇本在一邊琢磨,看到人就笑一下。但是導演組和他很清楚陳燕北的身份。自己家有人,後面還有人。他後面那人前腳才離開,後腳今天就出了事,岳聆忍不住搓了搓臉。

今天這傷确實是意外,但人是傷了的。要是陳燕北心裏憋氣,說點什麽,也不好交代。岳聆看了看陸陽,對方也是一臉神情萎靡。

“我去找他先道個歉吧。”陸陽站起身來,“不管怎樣,道具是我拿的,人也是我傷的。”

岳聆苦着臉:“就怕他多想。”

陸陽沉吟了一會,拉開房門:“我去探探,我覺得他應該挺好說話的。”

岳聆看着陸陽離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嘆一聲:“一般人我還真不怕,但是這個陳燕北,我還真不好說。後臺背景硬。一個兩個都是瘋子級別的人物,惹不起。”

陳燕北回到賓館,何卓幫他換了身衣服,化妝師仔細替他卸妝。陸陽踩着時間進了房門。

看沒人在場,陸陽走到陳燕北面前,深深一鞠躬:“對不起。”

陳燕北拿着毛巾有些窘迫:“沒事沒事,今天是個意外。陸哥別放在心上。”

陸陽擡起頭,仔細打量陳燕北,青年嘴唇有些發白,臉色不是很好,神情有些局促,眼神明亮。不像滿含怨氣的樣子。

“真的很抱歉,如果我們再仔細一點,你就不會受傷了。”

陸陽誠懇道,陳燕北微微伸手想要扶他,手裏拿着毛巾猶豫了一下,陸陽主動伸出手去,握住陳燕北。

“你坐下休息吧,真是不好意思了。”陸陽半是扶半是拉讓陳燕北慢慢坐下,何卓已經移了椅子放在他身後,方便他坐下。

陸陽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緊張了起來。少見像何卓這樣專業的全職經紀人兼助理。

“陸先生不用在意,當演員尤其是拍武戲,難免會有意外。只是燕北受了傷,再怎麽樣都可能要耽誤大家的一點時間。”何卓開口道,态度溫和有禮。

他的解釋似乎緩解了一點陸陽的緊張情緒,三人面面相觑,最終陸陽敗退。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陸陽起身道別,何卓将人送出去。陳燕北摸着胸口對他笑:“幸虧有卓哥你在。”

陳燕北坐了好一會,感覺傷口舒适一點了,眼巴巴看着何卓。何卓坐在陳燕北對面,和陳燕北相處久了,何卓發現,對方真的是不怎麽擅言辭。拍戲都是三分天分十分努力,比別人更加拼命。相處久了,自己也慢慢生出一點親昵來。認真努力不給身邊人添麻煩人誰都不會反感,何況陳燕北是那種你對他好,他也會溫柔以待的人。

“他們緊張是正常的。”何卓斟酌了一下措辭,陳燕北嘆了一聲。

“我其實真的沒生氣,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工作總有意外,以前在A國拍廣告,我也摔傷過。”

“平常心,我們平常心吧。”何卓指了指床:“你還是睡一下,今天和明天傷口應該是最痛的。”

陳燕北擡一下左手,忍不住一呲牙。

因為他意外受傷,劇組閑了很久的武替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吳佳穿着戲服戴着假發,和陳燕北站在一起,聽武導講解。

岳聆抱着茶杯喝得呼嚕響,眼珠子在陳燕北身上轉來轉去。一直到武術導演比手勢示意,才拿起大喇叭開始喊。

吳佳心裏憋着一口氣,自己好歹是拼了幾年的專業武替,這次參加這個劇組工資高待遇好,已經很是賺到了。但是一路過來基本都沒自己上場的機會,多少讓他有些心裏不舒服。陳燕北受傷了,不得不讓他出場,讓他多少有些自己“有用”了的想法。

何卓抱着胳膊站在陳燕北身邊,兩人齊齊看着吳佳和陸陽拍戲,白公子拍的全都是背部鏡頭,半身不露臉的鏡頭。露臉的鏡頭還是要陳燕北自己去擺姿勢。

吳佳頂着一腦門子汗下場,小心地撩起衣擺坐在小凳子上,拿起水咕咚咕咚灌着。喝爽了,舒服地哈了一聲。

“累着了?”曾全站他身邊笑嘻嘻,吳佳點頭,感嘆道:“我算是知道這戲給咱工資為啥給這麽高了。特別講究。就剛才我幾個轉身的動作,前前後後都能拍上幾十條,就為了要衣袖擺得好看一點,姿勢潇灑一點,各種角度都要來一遍。比直接打還要累人。”

吳佳看陳燕北站在攝像頭面前擺姿勢,一遍又一遍,咋舌:“這人性子裏帶着骨獸性啊。特認真。”

曾全一巴掌拍在吳佳額頭上:“小兔崽子,年紀不大,說話老氣橫秋的。少咧咧。”

吳佳撓頭笑笑,何卓站他們不遠處,把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知道陳燕北受傷,秦煥朗讓人打包了一大堆水果送到劇組,榴蓮菠蘿蜜山竹,新鮮得很。但是除了岳聆幾個,一般人對榴蓮敬而遠之。

陸陽忐忑了幾天,看陳燕北态度依舊,自己經紀人和公司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心漸漸放回了肚子裏。看到皖西集團送來的水果,心裏一邊嘀咕,一邊幫着岳聆剝榴蓮。

“先前我們是想多了吧。”陸陽輕聲道,其他劇組人員笑嘻嘻吃東西,氣氛融洽得很。

“也難怪啊,一般人都容易持寵而嬌,誰知道會有特例。”岳聆吃下一口榴蓮,滿足得眼睛都眯起來:“他拍戲也很努力,我看你也很欣賞他。”

“之前我多想,也是因為他狠得下性子。”陸陽用濕巾擦手,把榴蓮殼裝到一邊:“我跟他搭戲挺舒服,我倒覺得,就算他沒有背景,也能闖出個名堂來。”

岳聆抱着榴蓮不撒手:“上部快拍完了,我還有點愁怎麽安排呢?”

陸陽疑惑地看着岳聆,岳聆舔舔嘴:“有空降,要來當你心裏摯愛。”

陸陽黑了臉:“誰要帶資進組?”

“白靈。”

陸陽“靠”了一聲:“就沒人管管麽?大老板他們不管?”

岳聆嘆了一聲:“夏侯老板到現在還沒反應,不知道他怎麽想。”

陸陽憋屈得不行,眉毛都打結了,他扭頭看一眼正喝水的陳燕北,使勁搖頭:“我們劇組不是說不差錢麽?白小姐來幹嘛啊。”

岳聆同情地看着陸陽:“為你而來,誰叫她有個伯父在文化局呢。”

作者有話要說:

撒點小狗血~

嗯,才不說是看動畫被動畫編劇一些改動刺激到了呢=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