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我跟以前差別大吧?我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一直都是你,在我看來,你一直都是天上的谪仙人,只是暫時跌落凡間而已。要是你願意信我的話,請讓我——陪你一起回去,可好?”

溫括還真從來沒有聽過這麽肉麻的話,也沒見過如此婆婆媽媽的侯鎮,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他的那些甜言蜜語給騙住了一樣,怎麽都沒法從他身上挪開眼睛。

“阿鎮,你不會不要我吧?”

溫括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還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時候,更沒有如此不顧臉面去哀求一個人的時候。

“是我配不上你,只要你要,我一直都在。”

“那我現在就要!”

剛剛還朦胧暧昧的氛圍,瞬間消失不見,溫括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掖着藏着,愣是直勾勾地把侯鎮給看毛了。

夜色濃重,黔州的霧氣裹挾着水汽,蒸騰到了天上,逐漸掩映住了月色,也蓋住了天上唯一的光亮。

不過好在風大,沒一會兒,月亮就又顯映了出來,将自己的光,映照在地上,房頂上,還有——窗臺上。

月色之下的人影,也多出了幾分朦胧之色,更顯俏皮可愛了。

侯鎮很是守約,說是不多要,那就是不多要,不過光這一次,也就足夠溫括記住很久很久了。

天還沒亮透,侯鎮就自己先去了竈房生火,這一夜,對他來說,也注定不太一樣。

此次之後,溫括就真的是自己的了!

生火燒水,他都覺得自己充滿了幹勁兒,總感覺——日子好像比原來更有盼頭了!以前就是自己胡思亂想,期待着有朝一日,幸運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了!

“你怎麽還在笑啊?”

溫括跟着他一起來了竈房,還給侯鎮吓了一跳呢。

“你怎麽出來了?小心着涼!”

“我都沒出汗,怎麽可能着涼呢?”

他的話讓侯鎮垂下了頭去,有些羞愧,更有些心虛起來。

溫括也立馬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謝謝你剛剛已經幫我——”

“沒事的!,你實話實說,我能接受。”

“你準備接受什麽啊?”

溫括看出了他的委屈,慢慢靠近過去,忍不住地打趣起他來。

“我知道,我···我可能沒什麽那啥,還得你還得現教我,你肯定覺得我···我很差勁,你要是有什麽話想說,你就直說好了,我頂得住的!”

侯鎮這話說的,還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樣子呢。

“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很喜歡!”

湊到他耳朵邊,溫括像是在親昵一樣的說出了那幾個字來。

“那我——還行?”

侯鎮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從溫括嘴裏,聽到自己期許已久的答案。

“非常棒!還想——再來一次!”

侯鎮也很想答應他,但天快亮了,待會孩子就要醒了,自己要知道克制,要知道節制!

這是書上說的,不然人會累垮的,以後就沒有以後了。

見他只是咽了咽口水,溫括便知道了他的答案,不過他也沒有生氣,反而是一臉欣慰地看着他,他很高興,高興侯鎮如此愛惜他。

“你真好!”

溫括臉上,是洋溢到止不住的笑容。

“我也這樣覺得。”

相較于他的直白,侯鎮就顯得收斂謹慎得多了。在溫括面前,他連笑都是含蓄的,生怕吓到了他。

“幹嘛呢!”

迷迷瞪瞪爬出來出恭的趙回聲,沒想到進錯屋,來了竈房,看見了兩人站在這兒搖手擺頭的,他跟抽風似的。

“你怎麽這麽早!”

見他醒了,侯鎮立馬警覺地将他推了出去。

“哎哎哎!是不是幹壞事了,怕我知道啊?出來幹什麽呀,這兩天夜裏涼的很呢。”

邊說邊探着腦袋往裏望去,裏頭的溫括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到牆角去了。

“看什麽看!誰幹壞事了!回去睡你的覺去!”

侯鎮使勁兒推他走,可趙回聲那渾身的牛勁兒彷佛在這種時候完全爆發出來了一樣,非要回去看看,溫括為什麽要躲着他。

“司馬剛剛摔了一跤,要沐浴!你要看吶?”

“摔了一跤?大晚上的上哪兒去了,還摔跤了?”

趙回聲肯定不信吶,不過侯鎮說謊話的時候,從來不心虛,所以也沒什麽人能看得出來,他臨時瞎編的謊話是真是假。

“剛剛出恭的時候,沒看清,摔了一跤,渾身臭得很,你趕緊走吧!哎呀!”

“哎!我再看看嘛,急什麽呀!”

終于趕走了瘟神,侯鎮也趕緊回了竈房跟他解釋起來。

“你不想讓他知道咱們倆——”

沒想到竟然是溫括自己先開口了。

“不!不是的!我是怕你日後為難,沒了退路,會很難過的。”

“你怕我不要你?”

溫括慢慢地一點點靠近他,他看出了侯鎮的害怕,還有他的不安。其實剛剛在屋裏的時候,他就很想跟他說了,只是那時候他還在強撐着罷了。

“我一個人,怎麽過都好過的,你也是一樣。我畢竟還是罪臣之子,将來要是無緣回到長安,會連累你的名聲的。要是你叔父還給你定下了親事的話,人家也會——”

“侯鎮!”溫括第一次這樣強勢地直接打斷了他,“除了你,我還能有別人嗎?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唯利是圖,見風使舵的小人,是嗎?”

“不!我···”

侯鎮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冷靜冷靜,他只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沖昏了頭腦了,竟然做了這種讓自己毫無回旋餘地的事來。

現在溫括質問他,他也是一句話都答不上來,但他自己心裏清楚,他不是嫌棄他,也不是看不起他,他只是想護着他而已。

顫抖的手此時也顯得極其無能,甚至都不敢上前去将來拉入自己懷中,侯鎮只能垂着頭,不停地喘氣,不停地呼吸,他希望溫括能懂,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這份心,千萬別走!

“紀紳?”

見他不說話,溫括就自己走了過來,擁住了他,輕輕安撫着。

“是不是難受了?我話說重了吧?對不起,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什麽安全感的,自己心虛,連帶着也要拖累你。”

“不是的,你很好!”

侯鎮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看着眼前這個人,這個待自己溫柔似水的人。

“我真的很好?”

“嗯!”

“那你以後會娶我嗎?”

“啊?我···我···”

侯鎮猶豫了,他不敢确定,他連自己的未來在何方都不知道,就更不敢給溫括什麽承諾了。

“我娶你吧,怎麽樣?你們家還有你大哥,還有你三弟,可我們家就我一個,這樣不會虧待你吧?”

溫括沒有生氣,反而換了個法子安慰起他來。

“我沒有嫁妝的,以後要是——”侯鎮哽咽住了,他還真宅想,将來跟他回了家,會遇到什麽問題,“以後會讓你為難的。”

“你現在要是不應了我的話,我也會很為難的,況且,你已經收下我的玉佩了,不許反悔了!”

“我——”侯鎮摸了摸懷裏,幸好還在,剛剛忙起來,差點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都給忘了,“我想等臺平大些了,再說這個,可以嗎?我大哥他——”

等等!說起這個,侯鎮突然想到,剛剛溫括的話,似乎有些不對勁吧?

“怎麽了?”

“你知道我大哥他——還在人世?”

溫括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剛剛還跟着他心頭一緊,甚至有些慌亂起來,以為侯鎮想反悔呢。

“三娘死了,你尚且還落下幾滴眼淚呢,那可是你嫡親的大哥呀,你怎麽可能不在乎呢?再說了,過去這麽久了,你也沒找人去甘州尋他的屍身,或者是消息。你覺得,我們跟你這麽親近,會看不出來嗎?”

那也就是說,趙回聲也看出來了,他倒是管住嘴了,這倒是挺出乎侯鎮的意料的。

“老趙也看出來了呀。”

“他最先知道的,畢竟我跟你大哥,已經這麽多年沒見過了嘛。他知道,在黔州這段時間,你很依賴他,他走了之後,你傷心了好久。如今他生死未明,你不可能視若無睹的,跟個沒事人一樣,定是你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不必跟我們說,你自己覺得好就行。”

“謝謝,有你們在,真的很好。”

“沒有你,也不會有我們吶,對吧,老趙!”

溫括知道,他又偷摸回來偷聽來了,就在那邊的拐角,貓了好久了。剛剛之所以沒有沒有揭穿他,就是想讓他自己親耳聽聽,侯鎮對他用心的評價,還是不錯的。

“你竟然偷聽?”

侯鎮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畏畏縮縮正摸索着過來的身影。

“我那是光明正大地聽!誰讓你沒發現我呢!”

“你——要不要臉吶!要是真被你聽去了什麽···滾!”

“哎喲喲,有人也知道,自己那點酸話拿不出口啊?我聽了就聽了,又不是你一個人說的,急什麽!”

“我吃虧哎,我還不能急了?”

反正他無所謂,任憑侯鎮怎麽說,他都一臉的“你能奈我何”!

“天亮了哎!”

兩人争吵之際,溫括看見那邊驟然冒出的不一般的色彩,驚喜地沖出屋去,看着天邊逐漸由白漸緋,慢慢地淡出了一抹橘色來。

他倆也不再争嘴,也跟着跑出來,細看着天邊的一抹亮色。

“黔州的霧氣真大,我感覺這太陽像是照到我身上來了似的,真亮堂啊!”

趙回聲不停擺弄着環繞在自己身邊的光,像是真能抓住似的。

“裝什麽裝,以前沒見過啊?”

“掃興!司馬你看,是不是好看極了?”

侯鎮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跟他說了也是白說。

“好看,大為啊,你下次可以試試深色的衣裳,說不定會襯得你更加成熟,更有魅力呢。”

“真的呀!”

還得是跟人家會說話的說,聽着就讓人心情愉悅,喜不自勝!

“穿了也還是個嫩雞!”

侯鎮就非得在這種溫括誇他誇到要起飛的時候,給他來上一盆冷水。

“嘿!你敢罵我?我——你個老棒菜,沒人要!”

“我有人要!”

“嚯喲,自己上趕着的吧?啊?要你個屁呀要!”

“——要的不是——屁!”

侯鎮愣了一下,憋了一句讓他倆都沒回過神來的話。

還是溫括,作為親歷者,轉眼一下就明白了侯鎮那話的意思,笑得直不起腰來。

“什麽意思啊這是?”

看着窘迫的侯鎮,失态的溫括,趙回聲徹底懵圈了,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些什麽。

“他——就是想告訴你,人生,選擇很多,多看書,會領悟出很多道理來的。”

溫括也學着他倆不正經的樣子,跟趙回聲說起了道理來,邊說還邊讓侯鎮拿來了那幾本“秘籍”來,塞到了趙回聲手裏。

“書中啊,自有黃金屋,你——慢慢品吧,日子還長呢。”

溫括進屋前,還使勁拍了拍他,就暗示到這種程度了,趙回聲也還是不明白。

直到看見侯鎮提着水進屋去,他這才叫住了他,想直白地問個究竟。

“別看我!這書對我來說,沒什麽用的。”

“那他什麽意思?叫我看書?書裏面有什麽?”

趙回聲有樣學樣地抖落了幾下手裏的書,愣是沒看見掉了什麽東西出來。

侯鎮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又怕待會他進屋搗亂,幹脆奪過來,給他翻到了正确的那一頁,使勁湊到他眼跟前去,叫他慢慢看!

“哎呀!這是什麽呀這是!有傷風化!這這這——這也太露骨了吧?”

嘴上硬氣,實則卻十分誠實,看着看着,趙回聲也慢慢地入了迷。

“慢慢看啊!”

“哎!我以前怎麽沒看到這樣式的?這是我的書嗎?”

“好東西都在我這裏了,你當然沒看見了!”

“嘿!你個強盜!”

剛想扔出手裏的東西,趙回聲又覺得不舍,還是将它緊緊地收回了懷裏。

“小寶貝啊,咱倆還未得見,你就被那個老東西給先看着了,真是我的過錯呀!你放心,以後我一定好好疼你,把你放在我的床頭去!”

本想帶着它就回家去的,但一想侯鎮家裏可能還私藏了些,他就又去了正廳,使勁翻找起來。果然,存貨不少!還都是從自己那裏偷來的上等貨!

“哎呀,這叫一個清晰可見吶!難怪這麽貴,值了!”

撿起一塊破布,趙回聲包上它們就趕緊趕回了家去。

坦坦蕩蕩進了屋的侯鎮,本想跟溫括分享分享自己剛剛戲耍趙回聲時的樣子,可沒想到,一開門進去,就看到了整個橫躺在浴桶裏的溫括。

提着一大桶水,侯鎮差點沒直接栽倒在門檻邊上。

“怎麽了?”

等溫括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侯鎮早就已經慌了手腳,愣在了門口,前腳進後腳卻想出去。

“沒有,我···我來送水。”

“那你進來啊,站那兒做什麽?”

侯鎮也只能硬着頭皮進去,不過多動作嘛,就略顯生澀了。

“水重吧,不是叫你少提點了嗎?”

溫括倒是坦坦蕩蕩,就那樣躺在裏頭就算了,可侯鎮卻很難控制得了自己,偷摸着往裏面看去,還真是跟黑了燈火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你也要一起嗎?”

見他遲遲不加水,溫括也納悶呢。

“不了不了,我去煮粥,你先洗着吧。”

匆忙倒完水,侯鎮直接就沖出了屋去,來到外頭,才終于算是喘了口氣。

“鎮定鎮定!又不是沒見過,慌什麽!”

侯鎮也覺得自己沒出息,看了兩眼就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憋久了的緣故,所以看着格外難以壓抑些。

吃早飯的時候,侯鎮甚至連句話都不敢擡頭跟他說,只埋着腦袋不停地刨飯吃。

“你穿的是二哥的衣裳嗎?”

芳怡瞧出了溫括身上的衣裳不太合身。

“芳怡看出來了?”

溫括笑着臉問道。

“這是哥小時候的衣裳了,還是大哥穿過的呢。”

“大哥穿過的?”

溫括還有些吃驚呢,沒想到侯家竟然會有衣裳傳承的時候。

“你別誤會啊,家裏沒有你合身的衣裳,我的太大了,臺平的又太小了,所以只能讓你将就将就了。”

“沒事,挺舒服的,都磨合好了,一點不勒人。”

他倆搭話的時候,眼神直勾勾地直瞟,弄得小姑娘直接下了飯桌,蹲在地上看起了他倆來。

“幹什麽呀芳怡,有客人在,不許胡鬧!”

“哥,你們是在說悄悄話嗎?”

侯鎮就知道這個機靈鬼,一定會看出來的,果然還是沒藏住。

“別瞎說,快吃飯,吃完叫三哥給你溫書。”

他倆倒是安安靜靜地回屋去了,可侯鎮那點小心思,卻怎麽也藏不住了。

“不好意思啊,他們還小,你別見怪啊。”

“這是什麽話,那是你弟弟妹妹,更何況,我覺得芳怡說得對,你就是在跟我說悄悄話嘛。”

溫括慢慢靠攏到他耳邊,輕聲呢喃道。

“那個···那什麽你——你今天還要去衙門辦差吧?我去你家,把你的官服拿來吧,我馬上就回來!”

一見他靠近,侯鎮就立馬落荒而逃,也不知道是溫括的話,魅力太大了,還是他自己,心思不純,想入非非去了。

溫括在後頭笑話着他,也輕輕嗅起了身上的衣裳來,确實是貼身,就是看着有些破舊了,一瞧就是有些年頭的了。

“你想回長安,不是為了自己的錦衣玉食,你是想時時刻刻告訴自己,你還活着,對吧?”

溫括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

侯鎮去了他家,卻不敢走正門,因為害怕遇到那個兇神惡煞的溫攘,到時候纏着自己,只怕自己心會更慌,還是躲着他點好。

翻牆而入,侯鎮直接進了後院,可來過的次數并不多,再加上現在樹長高了,遮擋住了視線,所以侯鎮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何處走了。

本想再出去,直接走正門,可那邊的連廊處,卻在這時候隐約傳來了一個人的叫罵聲。侯鎮湊近過去聽了聽,原來就是溫攘那小子!

他怎麽還不走啊,而且聽着,怎麽像是在罵我啊?

侯鎮又湊近過去,仔細聽了起來。

“那個狗東西,竟敢勾引我大哥!原本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的,還想着說大哥在黔州無聊,借他來玩玩也未嘗不可,可這個狗東西竟然——你說話呀!”

看來被打那個,應該就是溫岐了。

還敢罵我是個狗東西?我看你才不是個東西呢!等我找到了衣裳,再回來好好教訓教訓你!

摸索着離開了後院牆角,侯鎮開始憑着僅剩的記憶,開始四處尋摸。不過幸好,宅子裏下人不多,不至于太要命,不然就算是侯鎮的輕功再好,也逃不出人家的幾十雙眼睛。

“在哪兒啊!怎麽這麽大!”

轉了幾圈,連家裏的下人都路過過好幾次了,可是溫括就是還沒找到路。

突然,那邊一陣茶碗摔碎的聲音,提醒了侯鎮,剛剛那路過那人端着的空茶壺,可能就是溫括房裏的。尋着這個思路,侯鎮很快向另一個方向摸了過去,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溫括的房間。

“還真是這邊,原來我走錯方向了,不然早就找到了。”

可剛要進門,那個溫攘就不知道抽的什麽風,又跑到了這邊院子裏來。

侯鎮無奈,只能嘆了口氣,咬咬牙,縮到了草叢裏去蹲着。

“找東西,找東西,找東西。”

他一邊嘀咕着,一邊開門進了溫括的屋裏,看樣子,還挺着急的。

看來剛剛撞翻茶碗,就是他在往這邊趕來的緣故,這小子究竟藏着什麽壞呢,竟然偷偷摸摸進了這屋。

侯鎮幹脆跟了進去,躲在了角落裏,看着他。

只見他翻了一處又一處的匣子,像是在找什麽很緊要的東西。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細看,溫攘便馬上就要找到他躲藏的這個櫃子裏來了!

侯鎮慌了手腳,倒不是怕讓人看見,只是這種時候了,讓人抓住,自己可怎麽解釋啊!

半蹲着身子,直接出手把他打暈似乎也不太可能,侯鎮被急得,差點直接跳了出去。

不過幸好,轉臉他就被床頭的另一個顯眼些的匣子給吸引了過去。

“哎呀!我大哥這個人,就是神神鬼鬼的,反其道而行之嘛!肯定就是它了!”

一打開,侯鎮原以為是什麽不得了的機密,結果就是些金銀!那小子那兩眼放光的呀,差點直接就全部搬走了。

“你別拿!”

剛以為他要走,結果溫岐又進來了,還吼了一句,弄得侯鎮現在真的只能跟個賊似的,躲在裏頭,動都不敢動彈一下了。

“有你什麽事!”

溫攘那小子,別的不說,嗓門倒是挺大的,臉皮子應該也挺厚實的。

“那是大哥的東西,你不能拿!”

“去!有你什麽事!那是我大哥,就憑你一個庶子,也敢叫他大哥?我們溫家,沒有你這種丢人現眼的東西!給我滾!”

“不行!這是司馬府,這是司馬的東西,你不能拿!”

“還敢跟我擺架子了是吧?跟着大哥出來兩天,你還真把自己當朝廷命官了呀!”

一腳踢過去,溫岐直接栽倒在地上,不過他好像也沒有真的想攔他的心思似的,就這兩下,他就直接讓開了路,讓那個溫攘帶着金銀走了。

侯鎮也很納悶,難道是這個溫攘脾氣太差了,經常欺負他,所以他不敢?可他又為什麽要站出來搞這麽一遭呢?

溫岐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很快就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還環顧了一下房間四周,似乎——還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來,他竟然就這樣走了?

侯鎮覺得甚是詭異,但也沒有多想,等走後,鑽出衣櫃,侯鎮也開始找起了他的官服。

“真香!”

官服還沒找到,不過一堆溫括平時穿的衣裳倒是羅列了一大堆,看着就讓人想入非非的,跟進了美夢裏似的。

“正事正事!要去府衙呢!”

抽了自己兩個耳光,侯鎮就趕緊帶上東西,離開了溫家。

不過拿走官服前,他也留了點自己的小心思,多做了點手腳。

“怎麽這麽慢啊?”

溫括還以為他找不到路了呢,剛想出去尋他。

侯鎮呢,就把剛才溫岐被打,溫攘找錢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通,剛要講起自己的小心思的時候,溫括卻露出了一幅難以言喻的表情來,看着很是慌亂的樣子。

“怎麽了?是不是我拿錯了?”

侯鎮一把扶住他,溫括也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自己的另外一件衣裳。

“這是——”

“哦,我怕你再來過夜,到時候沒有衣裳穿,所以我就擅自做主,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我以後還會來的,留着吧。”

本以為自己這點小心思,會被溫括誇上天呢,可沒想到,他卻一幅完全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失神了一般。

“你是不是在擔心溫岐啊?他沒事,溫攘那小子沒什麽功夫,挨上一腳不礙事的。”

“不是擔心他,而是溫攘。你剛剛說,他拿了很多錢出去,而且進屋翻找東西的時候,也是輕車熟路的,對吧?”

“是啊,還挺順溜的,你是不是經常丢錢吶?”

溫括搖了搖頭,侯鎮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了呢,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才是讓侯鎮真正震驚的。

“我的錢,應該是在溫岐那裏保管着的,要是他已經去了我房裏找錢的話,那就說明,溫岐那裏的錢,已經被他花得差不多了。”

“他幹什麽了,花這麽多?溫岐沒跟你說嗎?”

“上次回家的時候,他是看我來着,我原本以為,他就是單純的想我了,我竟然沒想到,他或許是被溫攘給打的不敢開口了!”

溫括也沒什麽心情繼續留在這裏,在院子裏換上衣裳就準備直接沖回家去。

“哎,你別激動啊,剛剛溫攘就已經出門去了,你現在回去,去哪兒找他啊?”

“我知道他在什麽地方。”

溫括看起來很是激動,又有些發怒的樣子,連侯鎮都沒見過他這樣,他也不敢再攔了,只能跟在他後頭,陪着他一起去。

關鍵是溫括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後院失火的這一天!這個不省心的家夥,簡直是急死人了。

“哎哎哎,你穿官服進去啊?”

到了地方,侯鎮才發現,他說的他知道溫攘在哪裏,原來是在賭坊裏!

“我乃本州司馬,為何不能進去?”

“當然能了!我的意思是,你——你就這樣進去找你弟弟?”

看溫括那都快火冒三丈的樣兒了,侯鎮不攔着點也不行了,真出了事,安戟也不好辦吶。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撺的這個局,把他給弄進去了。”

“你怎麽知道是有人撺局?哎!等等我!”

還沒等侯鎮多問兩句,溫括就直接沖向了那邊的賭坊,拉都拉不住。

門口好幾個想進去的,一看見溫括穿着官服氣勢洶洶而來,皆被吓得不敢進去了。

“你慢點!這是賭坊,不是衙門,也——也是有自己的規矩的!”

侯鎮已經盡力追趕想跟他說說清楚了,可現在溫括,明顯是沒有這個心情聽他閑扯的了。

門口的護衛見了他這氣勢,也是攔都不敢攔,不過他們認識侯鎮,就給他使了個眼色。

“還愣着,快去叫掌櫃的!”

一進屋,那場面就壯闊了,一大幫子晚上沒回家的,現在玩得正開心呢,見突然就有官府的人沖了進來,可給他們吓了好大一跳!

“哎喲!諸位諸位,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大家接着玩,接着玩啊!”

掌櫃的倒是來得也挺快的,他們剛一進屋,他就下樓來了。

“見過溫司馬!”

人也倒是客氣,跟侯鎮嘛——也挺熟的了。

他看了看溫括身後的侯鎮幾眼,被他給察覺到了,溫括一個瞪眼回去,侯鎮就連忙解釋道:“以前辦案子,來過好多次這裏,我可沒錢賭啊!”

“是是是,侯公子幫我們這裏破了好些案子呢,都是老朋友了。”

掌櫃的還是不停地看他,想問問他,這一大清早的,司馬上他這賭坊,是來做什麽來了。可很明顯,溫括并沒有給他倆過多交流的機會。

“他經常來辦案子?那就是說,你這裏經常出命案了?”

溫括的話一吼出來,那邊玩牌的也都不敢亂動了。

“哎呀,司馬司馬,您這邊請!這邊來,咱們細談!”

找了一圈,溫括也确實是沒在外頭看見溫攘的身影,再加上被這麽多人看着,還真是有些心虛,就跟着掌櫃的,去了後院。

“不知道司馬大駕光臨,是有何貴幹吶?”

“找人!”

溫括一看那人就覺得他肯定不是什麽好人,所以說話的時候,也顯得有些傲慢無禮。

“那能否問問司馬,您親自來,是來找什麽人的呢?”

“一個從長安來的,看着就——好騙得很的那種!”

掌櫃的有些尴尬,只能再看向侯鎮求助。

“一男的,應該是被人帶來的,身上時而有錢,時而又沒錢,看樣子是被人給下了套了。穿得不錯,一看就是家裏人管得嚴的,長安口音,跟我差不多高。”

“哎呀!”一聽侯鎮解釋完,掌櫃的瞬間就激動了起來,“那我知道了,是不是跟長安來的褚大人一起的啊?”

“誰?”

他倆同時驚呼道,把掌櫃的給吓出了老遠去。

“就···就是那個新來黔州,說是奉陛下旨意,來辦差事的那位褚大人吶!他爹還是當朝宰相呢!您沒見過他?”

“廢話,當然見過了!”

侯鎮支開掌櫃的,就回到了溫括身邊,想聽聽他是怎麽想這件事的。

剛要開口,溫括就揚手攔住了他:“你說——會不會是個陷阱?”

“你的意思是——褚世安做局?那是你得罪了他們,還是你叔父?總不可能是你那個不争氣的弟弟吧?”

“叔父?叔父一向與世無争,在朝中,更是幾乎沒與任何人往來過。文學館的活兒,也不需要跟誰打交道啊,他一個人,無非就是翻翻古籍,編修一下史冊罷了,怎麽會呢?”

“文學館?當年太宗皇帝設立文學館,意在招攬天下賢才,這些人厚禮也大多都成為了貞觀一朝的中流砥柱。你說會不會是褚家,想讓褚世安入文學館,但被你叔父拒絕,所以他們就想利用溫攘來要挾你叔父呢?”

“褚家如此勢大,應該不用求我叔父,幫他們安排一個人吧?我倒是覺得——這是沖我來的。”

“那你認為,阿史那彼幹,也參與其中嗎?”

溫括倒是沒考慮到他,現在他最關心的,還是怎麽找到這個狗東西,先帶回去,教訓一番再說!而且自己這樣一個,毫無價值的人,已經到了官場的邊緣地帶了,誰會想盡辦法地來搞垮自己呢?

“我再去問問掌櫃的。”

“哎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