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百姓們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街道上來往的人群,都穿着新衣,不時的傳出幾下笑聲。

去年冬天的時候,葫蘆山的兄弟們給他們發送了錢財和米糧,讓他們安穩的過了年,那是他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

守歲的時候,便在葫蘆山底下,放了煙花。

過了年,又去給葫蘆山的弟兄們送了自家制作的點心和菜肴,雖然粗陋,到底是一片心意。

葫蘆山上卻沒有那麽喜慶了。

他們的主子不在,林仙和小月也沒有回來,一群人都無精打采的,年夜飯也沒好好吃。

這一天,小五下山給百姓送糧的時候,沒有回來,邱叔命人下山去尋,派去的兩個人同樣沒有回來。

邱叔親自下山去尋,在山下的草叢裏發現了他們的屍首,山下五公裏外,還發現了官府的兵馬,他意識到事情不妙,命山上的人加強戒備,所有人都不許再下山。

并将消息傳給丘泉閣的小月。

“我們的人遭遇了襲擊,已經死了三個了。”小月跟林仙商量對策,“邱叔他們沒發現線索,還不知道是什麽人做的,怎麽辦?”

“靜觀其變吧,主子被殿下關了起來,就是不希望我們輕舉妄動中了別人的圈套,葫蘆山易守難攻,他們不敢輕易的上山的。”

林仙的話有道理,一切等主子出來再說。

穆雲兮沒有限制小月和林仙的自由,經過陸恒的事,他們也都很謹慎。

過了一日,山上傳來消息,好幾個兄弟又不見了。

小月坐不住了,悄悄的打探主子的位置,無意中聽到穆雲兮跟穆九的對話。

“真要派人圍剿葫蘆山嗎?”

“不錯,陸恒上了奏折,父皇的旨意很快下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可……”

穆九還要說什麽,被穆雲兮打斷了,聲音低了下去,小月聽不見了,光聽清楚的就足以讓她震驚的拔不動腿了。

“殿下要圍剿葫蘆山?怎麽會這樣?”林仙吃驚的看着她,眼裏的震撼絕不亞于她剛聽到消失的時候,“你可聽清楚了?”

“一清二楚!”小月還沒從震驚中回神,“是我親耳聽到的。”

“不可能的!”這些日子,殿下對主子怎樣,他看的清清楚楚,而且,殿下還答應過主子,不會圍剿葫蘆山,怎麽可能出爾反爾呢?

小月回過神來,淚光閃爍,“我也不信,可是他們說的那些又怎麽解釋?”

林仙在屋子裏來回踱着步,“想要知道真假,唯有如此了。”

天黑之後,穆雲兮照例去跟水夭切磋,小月跟林仙遠遠的跟了過去。

看着他穿過竹林和假山,到了桃花林。

水夭正坐在桃花樹下打坐,見穆雲兮來,飛身過去,跟他都在一處,這是,桃林忽然轉動起來。

穆雲兮暗叫不好,“有人闖入!”

水夭跟他對視一眼,住了手,往闖入者的地方走去,黑影綽綽,還是兩個人,他們同時出手,發現來人竟是小月和林仙。

穆雲兮沉着臉撤回手,冷聲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小月和林仙站到水夭身後,快速的跟她說了下情況,水夭大怒,質問穆雲兮是不是真的攻打葫蘆山了。

穆雲兮沒有否認。

水夭甩出落雪流星鞭跟他打了起來,“穆雲兮,你又食言了,是你說過,只要我留在這,你就不會為難我的人,現在你出爾反爾,是何用意?”

穆雲兮抓住她的鞭子,沉聲道:“以後我再跟你解釋,你先停下!”

水夭一邊打,一邊想起了過往的種種,招招淩厲,不防守,只攻擊,腦海裏不斷的回響着一句話,穆雲兮竟是不可信的,他竟是不可信的!

他将她拘在這裏,目标是葫蘆山。

拿下葫蘆山,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一如他剛到雁門關的時候,那次相遇,不過是探路罷了。

“穆雲兮,你真的把我當傻子!”滿是恨意的目光,掃過穆雲兮俊逸卓然的臉,如果目光能化作刀子的話,她已經來來回回劃了不知道多少刀了,“你竟然又一次的利用了我對你的信任!”

那些“相信他”,“不會傷害她”的話,還言猶在耳,他卻全都忘了。

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任,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放我們離開!”

影影倬倬的過招中,水夭冷冷的開口,“否則我殺了你!”

她是真的傷心了。

這是穆雲兮最不想見到的,不曾想還是到了這一步。

“如果我不同意,你真的會殺了我?”穆雲兮突然停住手,筆直的站在水夭的面前,墨玉般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她,情緒複雜難辨。

水夭掏出袖刀,緊貼着他的脖子,眼眶發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公子……”穆九沖上來想阻止水夭,穆雲兮揮手讓他退下,穆九擔心的退到一邊,心揪成了團。

小月和林仙警惕的看着穆九,只要他敢動手,他們就一起上,這次,無論如何,他們一定要救主子出去。

“你真的會殺我嗎?”穆雲兮看着水夭,目光灼灼,強勁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清涼的觸感,讓水夭的手一頓,冰冷的刀鋒擦着脖子劃過,留下鮮紅的血絲。

“你不要逼我!”

“你真的會殺了我嗎?”穆雲兮又問,單手握着她的手,往下移動。

水夭的手微微的顫抖,鋒利的刀口對準他的心口,明亮的眼睛裏蓄滿了霧氣,“穆雲兮,我不會原諒你的!”

“呲——”

鋒利的袖刀,穩穩的插在了他的胸口上,穆雲兮瞪大雙眼,痛苦的看着她,墨玉般的眸子裏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竟真的對他下手!

“這一刀是你欠他們的,從此以後,我們兩清了,再見時只是仇人!”

水夭清脆的聲音,像沾滿苦雨的冷風,一下吹進了他的心底,周身的血液迅速冷卻,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消失,只有心底漸泛漸湧的疼痛依舊清晰。

穆雲兮握着刀柄,艱難的往前走了幾步,張口想喊住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胸口一陣劇痛傳來,晃動了幾下,昏死過去。

“公子——”穆九驚恐的跑過去,扶起穆雲兮,對着他們的背影大喊,“水夭你會後悔的,公子根本不是……”

後面的話,水夭聽不見了,也不打算聽。

今日,這裏跟她再無瓜葛了。水夭帶着小月和林仙大步的往外走,帶着斬斷一切的勇氣和決絕。

暗衛們氣得摩拳擦掌,沒有主子的吩咐,不敢貿然現身,只能恨恨的看着水夭離開。

大夫很快過來,為他把脈,又察看了一下傷勢,然後對穆九說,那一刀極深,他不敢拔刀,萬一殿下一口氣上不來,那就回天無力了。

穆九心裏咯噔一下,“不會的,殿下是個意志非常堅定的人,不會輕易的放棄的,大夫,你務必要救醒他!”

那大夫連連搖頭,“位置太特殊,老朽沒有十分的把握,不敢動手啊。”

“那怎麽辦?”穆九急的都快哭了,公子的體溫在一點點的流逝,再耽誤下去,怕是更糟。

好在顧焱聞訊趕來,大吃一驚,“怎麽會弄成這樣?”

“此事說來話長,顧公子,還是先想辦法把刀拔出來吧。”穆九顧不得解釋,“這個地方太危險,大夫不敢下手……”

“他不敢,你不會來?”顧焱呵斥穆九,“你是習武之人,拔個刀不跟切菜似的?”

“我也不敢啊。”穆九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是習武,我不懂醫術啊。”

顧焱看了看那大夫,臉上的神情少有的認真,“刀必須要拔,否則他會更危險,你給我說說需要注意的,待會兒我拔刀的時候,你做好萬全的準備,切忌不能有一絲疏忽,他不是別人,是七皇子——穆雲兮,雁門關的百姓,都指着他呢。”

大夫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将需要準備的東西寫下來,交給穆九,“速速準備,越快越好。”

葫蘆山。

小月看着冷掉的食物,嘆了口氣,端了出來。

“主子又沒吃?”林仙站在門外,望着水夭筆直的背影,悄聲問。

小月搖了搖頭,“沒吃,從回來後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這都一天了。”

林仙想了想,讓小月照顧好主子,他去去就來。

天黑的時候,水夭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嘴唇因長時間缺水,起了皮,神色很是憔悴,“死去的弟兄們都安葬好了?”

小月見她出來,松了口氣,忙迎上去,回答:“是。”

“帶我去看看吧。”

無力蒼涼的聲音,敲在小月的心裏,她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主子,先吃點東西再去吧,你已經一天沒吃沒喝了。”

水夭搖了搖頭,“我不餓,先帶我去看看他們吧……”

小月無法,只得扶着水夭往後山去。

漆黑的夜色,星光暗淡,兩個單薄的身影在夜幕下,踽踽而行。

“出事的一共多少人?”

“六死,三傷。”小月哽咽着說,“來人武功很高,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最後的一次,我們好歹抓住了一個,他咬舌自盡了,什麽都沒問出來,在他身上發現了一枚令牌……是府衙的……”

水夭一晃,差點摔倒,心底的一絲僥幸也被那枚令牌擊得粉碎。

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