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尊名君雁雪,年二十。
年號為嘉定。
六年前,嘉定皇帝登位,是為嘉定元年。
嘉定元年秋,嘉定帝封其皇叔,先帝十二弟長樂王—君歸閑,為攝政王。
不過,明眼人心中都清楚,這個攝政王位,嘉定帝哪怕不想給,也沒有說不的權力。
權傾朝野,名動天下。
君歸閑從不是等閑人。
十歲入明月山,
十四歲學成明月山上八十一路雲滅劍,
十七歲雖身在明月山,卻掌握朝堂,執掌棋子指點江山。
三個月後回京城,迎面君雁雪。
而今,方是二十三歲。
正值意氣風發時。
至少別人是這麽認為的。
而現在,這英明神武的攝政王,正冰寒着一張臉,沉默地端坐在未央宮中。
小皇帝君雁雪就倚着龍床,一張玲珑俏面蒼白如雪。
燈火昏黃。
君雁雪寒聲顫笑,眉眼凄厲,眼中如鬼火灼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如詛咒般怨毒地說道:“君歸閑,這一回你救活我,可別後悔!”
君歸閑麻木地看着他,唇邊笑意冷冽如刀劃開一室燭光盈火:“那本王便等着陛下。”他緩緩起身,走到君雁雪身前,俯下身來貼着他,在他耳邊冷冷地笑,如嘲諷,似譏诮:“看最後,鹿死誰手?”
夜風冰寒,吹走流年幾許。
君雁雪渾身發顫地看着君歸閑,形削骨立:“君歸閑,我要你剝皮盡血,不得好死!”他恨恨地咬牙嘶喊,寒風中如嗚咽一般。
幾度風吹盡,當年碧夜心。
最後,燈火一息,在東西被撞倒砸碎的聲音中,不知是誰凄喊聲如夜鴉。
一夜,只嘆多少,舊歡如夢。
多年前。
春意溶溶。
十歲的君歸閑驟失父王,一身缟素,面容平靜。
春寒陡峭,卻也春花爛漫。
父王的死,卻合了皇帝的心。
十歲的孩子無聲冷笑,回身望長樂王府上空陰雲連綿,寒鴉凄寒。
狂風卷起他白色長袖,遠遠看去如一只孤鶴,卻分明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歸閑哥哥。”
只有,
只有那個孩子,
笑意燦爛,
天真,
美好,
叫人舒懷。
“歸閑哥哥,不要傷心,小雪,小雪會陪着你的。”
只有他,
不會背叛,
不會離開,
不會,不要他。
君歸閑回身,卻終于發現,那個笑容燦爛,兩個酒窩醉人的孩子,卻不知何時已不再自己身後了。回身仰望,才發覺自己唯一那一方光明,那一片溫柔,已高高在上,淩駕衆生。在金殿之中,天子容顏模糊不清。
君歸閑伸出手去,既然如此,不如折斷羽翼,覆滅高陽,毀了那晴空萬裏,換他一個留下?
縱然那溫暖不再,只留下一個滿心恨意的君雁雪。
夜涼如水。
君歸閑起身,借着清寒的月光看着身側連入睡都蹙着眉頭的君雁雪,忽然覺得自骨髓深處都蔓延出一股寒涼。
這分明,不是他的小雪。
不是那個紅腫着眼送自己離開京城的小雪,不是那個嚴寒跑到明月山給自己送吃穿用度的小雪,不是那個常常托人送來書信的小雪,不是那個笑着笑着滾到自己懷裏撒嬌的小雪。
都不是。
那小雪呢?
小雪在哪?
從榻上起身,赤着腳,踩着冰冷的琉璃磚,回身看着空蕩蕩的未央宮,君歸閑才終于混混沌沌想起來,他的小雪,被他自己殺了。
月光如雪,竟然也顯得這堂堂的攝政王,如滿頭華發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評,這裏冷清的樓主都要被凍死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