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成住壞空。人生短長、并無別事。

大雄寶殿上,香火不斷。

金身佛像垂下疏離與冷漠的目光,并非不仁慈,只是塵世之人愛恨傾紮,已看得太多。

穿着白色僧衣的僧人眉眼沉靜,不鹹不淡,敲着木魚。

他已是将近四十,只是眉眼溫文,氣質淡和,看上去像是世外之人。

不過,入了佛門,也許已是世外人了。

門外桃花繁盛,本該妖嬈的花開在佛寺,卻變得靜美。

一個小沙彌經過門前,對着白衣僧人靜靜一禮,方才道:“緣塵大師,寺外有人求見。”

白衣僧人手中木魚一頓,他緩緩站起,一身白色袈裟,在日光下微微流轉着寧靜的華光,清淡的模樣如殿中神佛,面色溫和,卻也疏離:“引我去見吧。”

小沙彌輕輕颔首,眼神幽深而平靜,緣塵緩步走過庭院,對着立在院中的人靜靜一禮。

“這位施主,不知找貧僧有何要事?”

緣塵清淡的模樣,一雙眼中,無波無浪。

從梨花樹下緩緩走出一個男人,褐色長衫,形容瘦削,面色十分疲憊,但是一雙如劍的眉卻帶着桀骜的氣息,深色的眼瞳沉凝着,整個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能吹毛斷發。

即使現在有些落拓和狼狽,但男人仍然顯得十分危險。

“這,玉佩,你總該認得。”男人咬牙将一枚死死攥着的玉佩拎到緣塵面前,不知為何,被曬成麥色的皮膚卻有些發白,指尖也是慘白一片。

在日光下,玉佩流轉着溫潤的光,十分精細的雕工,又是上好的翡翠料子,通透潤澤。

緣塵原本平靜無波的目光看到這玉佩猛地起了波瀾,雖然頃刻覆滅,但已是不尋常。

“你……”緣塵的口氣有些猶疑不定。

男人笑了笑,似乎是舒了口氣的樣子,轉眼便摔倒在地。待小沙彌将他扶起時,緣塵才發覺男人已經昏了過去。

佛門自然以慈悲為懷,就算此人是一路人,也仍會施以援手,更何況。

是一故人。

心中暗自稱一聲妄孽,緣塵緩緩斂目道:“将這位施主扶進禪房吧。”

小沙彌鎮定地颔首,又看了看這個男人,才發覺他一直死死按着腹部,而手掌上,已漸漸有了血痕。看來是受了重傷。

血氣飄散在本該清幽的佛寺之中,随即又被梨花香掩蓋。

緣塵看着玉佩,不由有些恍惚。

就好似那些已斷絕之事,又重新回溯而來。

杜鵑鳥啼了聲聲,只喚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呵。

男人睜開眼的時候,緣塵淡然地說道:“施主,你受了重傷,我已領了大夫前來問過,略作了包紮,施主這幾日還是在寺中靜養吧。”

男人懷着一種似乎是嘲諷,又似乎是慨嘆的目光看着他,仔細地打量着這個面目沉靜的僧人,然後,男人冷哼一聲:“原來你長這個模樣。”

緣塵只是沉默。

“她死前還在想着你。”男人又道。

緣塵眼波一顫:“她,是如何……”

“相思病疾。”男人有些無奈地泛苦地笑了笑,“我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挂念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