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糧倉的陸一飛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逐漸靠近。

糧倉中的嘈雜交談已經告一段落,吳勇氣第一個松了口氣,抹了把出汗的腦門,悄悄向陸一飛耳語道:“他們要是再多問幾句,我可要答不上來了。”

陸一飛不置可否地看着基地的衆人臉上逐漸堅定起來的神色。

基地沒有了現在的掌權者,生活一定會變好嗎,誰都給不出這個答案,但是這些能夠活到現在的人都會明白,如果現任的掌權者再繼續下去,糧倉裏絕大部分的幸存者都活不下去。

逐漸地,大部分幸存者接受了團結起來反抗的提議。

丹尼爾對他們的計劃一知半解,卻憑着常年生死之間游走的意識,告訴他将會出現巨大的變革,機遇來臨的同時也面臨着風險。

他吻着小莫雷的發頂,對着兒子懵懂的眼睛無聲的撫慰。

誰也沒有注意到糧倉的門縫裏升騰起一陣輕煙。

“嘶,好燙!”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是靠在糧倉鐵門上的人,鐵門突然發紅、變得滾燙,在他背上燎出了好大一片紅印,身邊的同伴發現他受傷,幾人湊在一起伸頭去看鐵門的異常。

剎那間,從鐵門微開的縫隙裏,竄起長長的火舌,将幾人的頭頂卷在其中。

火焰一遇到毛發就如同找到了助燃物,蹭蹭蹭往人身上席卷。

“啊!”

“啊啊啊——”

幾道痛苦掙紮的人影無法忍受火焰的炙烤,發出痛苦的嚎叫,緊貼着的人們瞬間從門邊作鳥獸散,同時發出驚恐不安的尖叫。

火焰沒有進一步擴散開來,但是恐懼已經造成了,不知原因的災難瞬間讓糧倉裏的氣氛為之一變。

丹尼爾堅定拿開陸一飛拉住他的手,排開衆人,一腳踹開了鐵門。門外沒有想象中的武器和包圍圈,只有零星閑散的站着的幾個人。

就像是來串門的鄰居,剛巧站在他們門外。

陸一飛一眼就看到站在那裏的凱哥,凱哥身邊的人他并不認識,只見那人面無表情地看着這裏。

只是站在那裏的姿勢,隐隐的給他們一種凱哥對身邊這個個子矮小的男人十分的尊敬的感覺。陸一飛大膽猜測,能讓凱哥這麽恭敬的,想必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基地掌權者Lee了。

剛剛的無名火焰出現的蹊跷,然而陸一飛也不是第一天跟異能者接觸了,頓時就明白這是異能者的手段。只是不知道這股火焰異能是誰的,是Lee、是凱哥,亦或是身邊那這個穿白大褂的男人。

對方來意不善表現得很明顯,連吳勇氣都不覺得有跟人家有商有量的餘地,直接戳穿:“連這半天都等不了,這就想要把我們都滅口了?”

凱哥咧嘴一笑:“有自知之知明最好,不過你們這些蛆蟲還輪不到我動手,爛在泥土裏自生自滅才是你們的生存之道。”

這些人對所有人都沒有虛與委蛇地說些什麽安撫,面子工程都懶得做了。

那些抱着自己是基地的建設者的夢,而忽略遭受過随意指使打罵侮辱對待的人,再也忍受不了了,不得不直視自己被當成蝼蟻般對待,在基地掌權者們的眼中沒有一點價值的事實,開始破口大罵。

“混蛋,吃着我們種的糧食,還這麽不知感恩。”

“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趕緊滾出我們的基地。”

一時間,群情激奮。然而,沒有力量和實力為依托的叫罵對那些人根本造不成任何影響。

“你們怕是筋骨沒被松夠,好了不跟你們說些有的沒的了,把陸一飛那小子交給我們,沒準我們離開基地的時候替你們關關門……不然或許外面那群餓了很久的喪屍就可以飽餐一頓了。”

人群害怕之餘,更多的是氣恨交加。

“你們真是喪心病狂。”

“豺狼,你一定不得好死。”

對于又開始吵鬧起來的叫罵,凱哥的應對是擡手放了一個火球,讓前排一個容貌姣好的女人在火球裏拼命逃竄,然而火勢迎風就長,絲毫不見熄滅。

然而衆人的激情憤慨似乎被澆滅了,沒有人敢去拉她,只怕引火上身。對方是個異能者,實在是比他們強大太多了,那火球如果是燒到自己的身上不堪設想。

陸一飛抱過一塊被褥用分配的水沾濕,三步并做兩步包住那個可憐的女人,滅了火也來不及查看傷勢,将人交給孟朗。

身上感受到越來越多的視線,人們開始回頭看陸一飛,那目光如有實質,卻誰都不願意頭一個訴諸于口。

他們指望他能自己站出來,陸一飛陷入了兩難境地。

為什麽要找他,幾乎在對方一開口他就明白了。對方需要他的異能。這些天來,他通過和真正異能者的對比,發現蓋亞給的能力和這個世界原生的異能有差異,對方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難題,不得不通過他的奇怪能力找到解決的方法。

這個情境下他如果不站出來似乎是理所應當,畢竟只有他們幾個人是真正現實世界裏來的,而這個喪屍世界只是蓋亞創造出來的假想世界罷了。但是他心中又想起另一個聲音,要是這不是什麽假想世界,而是一個平行世界呢,那麽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一條命。你有什麽資格可以代替他們做決定?

陸一飛的腳往前動了動,被孟朗拉住,只聽他說:“等等,你看那是誰。”

一個女人的側影從凱哥身後露出來,身上穿着破布拼湊的衣服,臉上比之前多了溝壑,頭發已經半白了。

“蘇西!”

“是她,所以別過去。”孟朗抓着他的手,眼睛盯着那邊快冒出火來,“一定有什麽陰謀,你別上當。”

“可是……”

蘇西沒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露出臉來,“好久不見,陸一飛,不,是厲害的異能者先生。”

這個女人像是口渴一般舔了舔嘴唇,彎了嘴角,一副見到他們很高興的樣子,卻讓陸一飛等人一下子感覺到她的精神狀态有些異常。

吳勇氣鼓着膽子問道:“你們想做什麽。”

一個從未聽過的男聲加了進來:“應該使我們想問你們想做什麽吧,鼓動這麽多人在一塊,想造反?”

陸一飛強自鎮定:“再裝就沒意思了吧。”

Lee很明顯樂了,摸着臉上在意的傷口:“倒也是,不過阿瑞那家夥就沒有那麽聰明了,臉上受了點傷,還真以為我上當了,指使他的人估計已經去掏過我的水庫了吧,不知道那邊剩下的糧食會不會讓他們滿意。 ”

但是仔細聽這話,明面上是在動搖他們的信心,暗地裏是拿阿瑞的命威脅他。

“原來你早就已經知道了”,如果是因為蘇西早跟他透露過他們這些外來人的奇怪之處,也就不足為怪了。

“如果他們動作快的話,沒準還在我的研究室裏轉悠呢,你也別指望他們會來救你了。”Lee欣賞着自己的古董戒指上鑲嵌的藍寶石,慢悠悠地道。

陸一飛說了這麽多,确實是想拖時間,對方已經戳破明顯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了。

Lee遙遙地勾了勾手指:“陸,你聽話一點,過來!”跟着發出了類似招呼小奶貓的聲音。

突然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倒地,另一個稍微瘦小的男人抱着他倒下的身體開始哭嚎:“兄弟,不過是吃不飽飯,你怎麽過勞而死。”

說着将手指向對面的Lee:“就是他,壓迫着咱們的家人孩子累死累活地每天給他種麥子,我們誰吃到了自己種的麥子?!”

“對,我媽就是拖着重病去幹活,被守衛抽了幾鞭子就重病不愈死了!”

“我的姐姐還被幾個守衛給欺負了,這群禽獸!”

凱哥一看形勢不對,罵道:“你們放屁,如果不是我們異能者催生,麥子能一個月熟幾回?白眼狼。”

“什麽異能,我看你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對對對,總算你們什麽也沒有了,你看連異能者都沒幾個幫你們了。”

幸存者中不乏還有腦子清醒的,沒有被Lee一群人的突然出現和要人模糊焦點。愁人相見,分外眼紅,被仇恨一催化,瞬間腦子就熱了。

不管不顧撲将過去,他們這麽多人,還怕只能發出來的幾個小火球嗎,連這十幾號人都打不過,那麽他們也是活該被壓迫的命。

靠趙剛和程雲臨場應變,形勢瞬間逆轉。

俗話說蟻多咬死象,縱然是異能者見到這麽多人一擁而上,心中還是有點沒有底。何況,異能并沒取之不竭,像凱哥,發了幾個火球之後,也有點能量流失的虛弱感。

熱血上頭,這些幸存者像是不知道怕一般,将守衛包圍在裏面,逐漸擊破。雖說是散兵游勇,你一拳我一腳的戰鬥力還是很可觀,甚至還有女人小孩往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擊打,撩陰腿、插眼睛。周圍的守衛每個都鼻青臉腫。

蘇西瞪大了眼睛,原本以為抓這個人不過是手到擒來,沒想到會遭到這種程度的抵抗。要她撤退、不殺陸一飛等人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老大為什麽還不出手,她回頭去看Lee——

只見Lee從馬車的車轅上站了起來,整了整手腕上的珍珠袖扣,好看的手指微微蜷起來,在空氣中像撩開一面簾子。

空氣肉眼可見的波動起來,他身周的白大褂和凱哥臉上露出驚喜神色——

Lee啓口數言:“你們也太不聽話了……”,但是暴動的人們已經聽不到他說的話了,站在敵對面的所有人從耳朵裏流出血來……

等血流出更多,他們的耳朵又恢複了聽覺,聽到了他說的下半句話——

“想死還是還分糧食?”

白大褂将芥子空間的糧食一應堆放在糧倉門前,堆成小山一座。

人們從驚痛中緩過來,咬着牙開始審時度勢。

人群中,陸一飛弓着身子呼吸急促,捂着耳朵的指縫裏汩汩流出液體,直視Lee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樣子,心中焦灼。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