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北臉色有點蒼白。

夏侯儀俯視着他,幾乎将自己整個壓制在了牆上,一瞬間,他又感覺到當年的無措和惶恐。

似乎是看到了他眼底的驚慌,夏侯儀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是環宇的總裁。”陳燕北看着夏侯儀後退兩步,彎腰撿起紙盒子,捧在懷裏,默默看着自己,講話的聲音有點弱。

“你是一個那麽有錢又有能力的總裁,不是應該很多人對你仰慕不已嗎?只要你想,躺平的人随便你選。”

“但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夏侯儀上下打量着陳燕北,眼神裏飽含着深意。

“你會因為一個角色,輕易把自己當作籌碼嗎?”

“不可能。”

“我也不會。”夏侯儀臉上帶了一點無奈:“燕北,我是一個看起來很有身份有很多選擇的人。但是我也是普通人。我不喜歡的東西,送到嘴邊我也不想吃。”

“那我要謝謝你看得起我麽?”陳燕北回了一句,又覺得不好,将頭扭到一邊。

“燕北,你要不要跟我嘗試一下。就談點小感情這樣。”

夏侯儀低聲道,原本低沉的男聲有些沙啞,聲音似乎變成了有形的小鈎子,抓得人耳朵、身體、乃至內心有點癢癢。

“我們都不要自欺欺人,我們都開始嘗試一下。畢竟你獨自一人,我也單身一個。”

夏侯儀伸手替陳燕北拉了拉衣領,溫柔地像是一汪溫泉,能把人整個包裹起來,溫柔地溫暖。

“我們就試着像一般人一樣,我對你有好感,你實際上應該也不讨厭我——燕北,圈子太複雜,不适合你。與其壓抑自己,或者随便找一個人湊合,不如跟我試試?聰明自傲的你,怎麽會讓自己受委屈?你怎麽舍得讓我們看着你受委屈?”

陳燕北覺得自己不是醉了就是瘋了,被夏侯儀認真專注的看着,仿佛誘惑一般呢喃着,意識都飛遠了。

他不記得自己最後說了什麽,答應了什麽。只恍惚中,抱着據說是禮物的盒子渾渾噩噩回到住的房間。

溫熱的水流噴撒在身上,他飄散的意識才回來那麽一絲。

自己好像答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一個人在屋子裏,拆開紙盒,發現是一個小蛋糕。成人兩個巴掌大,吃完也不費事。

朗姆酒黑森林蛋糕,有一點點苦澀,還有巧克力的甜。陳燕北大口大口啃着,啃完蛋糕,對自己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睡清醒起來之後,看着顯示十二個未接來電,九條信息的手機,回魂的陳燕北默默拿頭去撞牆,剛碰到,便“嗷”了一聲。

拿着藥油在額頭輕輕揉,陳燕北覺得自己要完。沒喝酒怎麽會醉,自己這是有病啊。

不過是又一個人過的生日而已,居然沒出息的脆弱到把自己給賣了。

陳燕北面壁思過正在嘀咕,手機又響了,看了一眼,陌生號碼。他想了想,接通。

“燕北。醒來了嗎?今天額頭很難受嗎?”

陳燕北抖了一下,手機“啪叽”掉在地上,電池都摔了出來。

摔壞了多好啊。

盯着機電分離的N記手機,陳燕北無奈地把電池裝回去,剛開機,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憋着一口氣接通,夏侯儀的聲音比之前還要溫柔:“怎麽了,手機掉地上了嗎?”

“嗯。就昨天我有點暈乎,我們能不能,假裝什麽都——”

“燕北,說話要算數,不然我會很傷心的。”

陳燕北一拳砸在牆上:“能不能……換個稱呼……”

“小燕?小北?”

“你還是叫我燕北吧夏侯先生。”

“我不介意你叫我阿儀。”

“我介意。”

陳燕北有點想哭,真的。挂斷電話,他撲到床鋪上,有點生無可戀。

夏侯儀挂斷電話,轉身看着正在給他織圍巾的袁媛。

袁媛擡頭沖他笑笑:“寶寶不要怕,媽媽圍巾打好了就不冷了。”

夏侯儀走近她,輕輕将頭靠在袁媛的膝蓋上,任由對方哼着不成調的曲子,織着不成樣子的圍巾。

前段時間他沒有去盯陳燕北,是因為袁媛突然昏迷住院。醫生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她的時間不多了。

痛苦而迷茫的活着,還是順其自然的死去,夏侯儀沒有答案。

“媽媽。”

他趴在袁媛膝頭,猶如當年的幼童:“我的小寵物不咬我了,但是我要失去你了。怎麽辦?”

袁媛停下手,輕輕低頭看着膝頭的人。她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但是她記得自己的寶寶。

“痛痛飛。寶寶乖。”

袁媛呢喃道:“寶寶快長大,媽媽才睡覺。”

夏侯儀手一顫,擡起頭,只露出眼睛來,看着袁媛。

袁媛柔柔地笑着,仿佛什麽都知道:“寶寶長大了,開心了,有人陪了,媽媽才放心。媽媽真的好累好累,想睡覺了。”

說着話,她慢慢地将身體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睡着了。

夏侯儀站起身來,替自己母親蓋上小毯子。坐在她身邊,拿起一本書靜靜看起來。

秦煥朗的大堂哥元旦節喜得貴子,秦老爺子高興過了頭,一步小心喝高了,血壓随着心情一路飙升,直接被送醫院躺了半個月。好好的喜事差點變成壞事。老秦家的人吓得不輕。

陳燕北第三天接到秦秘書的電話,他思考了好久,去商場的進口水果專櫃買了些水果,提着果籃照着地址去到醫院。

“小兔崽子,居然不讓我看小孫孫!”

剛到門口,陳燕北便聽到屋子裏老人家中氣十足的咆哮聲。好在住的單人間,不然估計要被投訴。

提着果籃站在門口等了會,陳燕北敲了敲門。

“誰呀?進來。”

陳燕北進門,看到一個頭發雪白的老人靠坐在床上,臉上有些驚訝。秦秘書站在他身邊,一臉平靜。

秦老爺子一臉愣怔看着站在門口的陳燕北,直到對方臉上帶了點尴尬,才回過神來。

“來、進來坐。”

陳燕北反手扣上門,将果籃提起來:“一點心意,希望您早日康複。”

秦老爺子抖了抖嘴唇,拿眼睛去瞄秦秘書。

秦秘書接過果籃:“燕北,坐。老板有點事情,今天暫時來不了。”

将果籃放在一邊的小桌上,秦秘書提起開水壺:“水有點涼了,我去給您打一壺來。老爺子,老板說,人叫來了。你想怎樣,就怎樣。”

說完秦秘書推門走人,秦老爺子伸着手話都沒來得及說,尴尬地放下。

陳燕北低頭站在一邊,心裏七上八下。

他還記得當年母親帶着自己去星城的機場,所謂想要認祖歸宗,結果無比慘痛。

這麽多年以後,又站在老人身前,他局促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秦老爺子心裏揪得慌。人年級大了,見多了生離死別,就怕離別。只想着一家子人好好的在一起,能過些快活日子,就過些快活日子。

可他一輩子遺憾的兩件事,怎麽也挽回不了。

不能跟自己最愛的人相守到老,此為一大憾。再一個遺憾,就是造就一對怨偶,連帶傷害了好幾個孩子。

仔細想來,錯的是大人,他從小孤苦的孫子,乃至眼前這個孩子,都是無辜的。

小孩子能選擇父母出生麽?大人們的錯,為什麽要牽扯到孩子身上?不管是秦煥朗,還是陳燕北,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吃了太多的苦。

秦老爺子看着站得有點發顫的陳燕北,心裏一酸。他招手。

“來,坐下,讓我看看你。”

陳燕北默默坐在椅子上,拿眼睛偷瞄老爺子,看到對方沖着自己伸出手,枯幹甚至是粗糙的手輕輕碰觸在自己的臉上,額頭上。

“……作孽……”

秦老爺子咬牙道,眼裏泛着淚花。

家裏一窩孫字輩,就秦煥朗,再加一個陳燕北,眉眼裏帶了自家老太婆的影子。如果是一胎出生這兩個孩子,那該有多好?

這兩個孩子都應該是他的掌中寶,心頭肉,寵着疼着的,偏偏兩個人都沒有什麽好結果。

陳燕北當時住院的事情老爺子也知道,氣得自己也跟着躺了好久。最後他哭着求着想出國的一些手續,也是老爺子示意之下打了招呼的。

秦老爺子個人是希望大家和和美美在一起,但是感情上,他知道有些人和事情沒法勉強。秦煥朗和陳燕北,幾乎是這輩子都不能和解。沒法和解。陳燕北和他母親的存在,前面十幾年母子兩和自己兒子的幸福生活,對秦煥朗是莫大的刺激和傷害。不管有意無意,陳燕北的存在就是父親出軌,自己被抛棄的證明。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看不到陳燕北了,可事實出人意料。看到陳燕北出現在眼前,老爺子心裏什麽都明白了。兩個孩子只能自己看開,當他們自己真正看開了,才能過得好。

“現在說什麽苦了你,都是假話、空話。孩子,以後,要是受了委屈,老頭子還是能給你撐一下腰的。既然你到我面前來了,就表示,那孩子,心裏也不記恨你了……知道嗎?”

手搭在已經是青年的陳燕北肩上,秦老爺子忍不住手抖。陳燕北早已經低下頭去,泣不成聲。

他是小三的孩子。搶了不該搶的東西的人。

他背着這個詛咒一般的身份,痛苦得不能自已。他也曾自欺欺人過,所謂母親才是生自己的人的摯愛。現實給了他血淋淋的教訓。

愛情是什麽?是□□,是刀子,斷人心腸,亂了人倫。

趴在老人身前,陳燕北默默流着眼淚,好像要把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來才罷休,哭到最後,眼睛都腫了,幫秦老爺子削水果差點削到自己手指。

秦秘書看不下去,搶過刀子削皮。陳燕北則跟秦老爺子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說自己在國外的一些趣事,說自己正在旁聽讀書以後演戲。

秦老爺子聽了半晌,重重一點頭:“演戲好,以後當那個什麽影帝,藝術家!”

陳燕北笑了笑:“哪能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優秀的人太多了。我要求也不高,能拍喜歡的片子,演有趣的人物。然後賺點小錢,養個可愛的狗,這輩子,我也就沒什麽其他追求了。”

秦老爺子憋了半天,又是重重一點頭:“也好!我們悶聲發大財!你哥他人都養了,別說狗,你養個狐貍也行!”

陳燕北一樂:“狐貍感覺太聰明了,我可怕養不好。”

一老一少聊得開心起來,時間過得飛快。陳燕北睡覺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記了件事。

忘記了什麽?

想起來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T0T

過點了~~晚安

PS:這個文主要是!總裁怎麽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