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非常幹淨好聽。
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去,那棵粗大的柳樹下站着一個男人,高挑的身材,英俊的面容,及肩長發,看不出他到底多大年齡,但他身上穿的那身長衫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這不就是我在學校“看花眼”看到的男人嗎?
但男子完全不給我開口說話的時間,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就說起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現在天空的月亮是下弦月。”
他半倚在樹幹上,雙手抱臂,擡起下巴看了看天空,“‘三日莫,震象出庚’,如果用月亮亮的部分來表示陽爻的話,就是上兩陰爻,下兩陽爻,組成的卦象就是震卦。這可是非常有趣的卦象。”
在說些什麽啊,完全一句都聽不懂。莫名其妙。
“兩震相疊,反響巨大,可消除沉悶之氣,亨通暢達。”男子眼帶笑意,“快了啊。對于你來說的那次巨大的震動。”
我皺起眉頭,一點也沒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你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話音剛落,周圍卻忽然刮起了一陣狂風,吹得我睜不開眼睛。當風停下來的時候,男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慌忙跑了過去,繞着那棵老柳樹走了一圈,但除了腳下潮濕泥土的觸感之外,什麽都沒有。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叩叩。叩叩。”
一瞬間,我的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很快我就意識到,這就是石一彤所說的敲棺材板的聲音。
我咽了一口口水,手心開始冒出汗來。心裏在猶豫着到底是現在走過去看看,還是回屋把石一彤叫醒。掙紮了一會之後,我還是決定不叫醒石一彤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好幾天都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現在再被我吵起來肯定又會睡不着了。
我搓了搓手,從口袋裏找出了手機,打開手電筒,暗暗給自己打氣。不會有事的,石一彤也說過,他去看過好幾次,棺材裏面什麽都沒有,我只是稍微去看一下然後就回來。
我緩緩的往石一彤所說的放置棺材的雜貨間靠近,随着距離的接近,那詭異的“叩叩”聲也更大了。我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但那聲音就是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非要去看個究竟才行。
聲音越來越大了,這時我已經站在一排空棺材面前了。
不怎麽費勁,我就找到了石一彤所說的那口楠木棺材,因為它發出的聲音大到實在讓人難以忽視。不僅如此,那口棺材的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的抖動,棺材板似乎被什麽東西在用力頂着,那“叩叩”的聲音就是這樣發出來的。
我渾身僵直的站在那裏,手腳都仿佛不聽使喚了。不對,這口棺材的樣子絕對不像石一彤說的那樣,絕對不是什麽空棺材,這裏面有什麽東西,正在拼命的頂着棺材板想要逃出來!
那棺材在黑暗之中被頂開了一個縫隙,我僵直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瞪着那口棺材。緊接着,裏面突然伸出了一只長長的黑色的手,那顯然不是活人的手,倒像是被火化過的死人似的,只有一層幹枯的死皮貼在骨頭上,緊緊的扒住了棺材板。
我大叫一聲,吓得手機都扔了出去,身體軟綿綿的攤倒在地上,不住的向後退。可棺材裏的東西還不罷休,第二只手也伸了出來,向上扒住了棺材蓋,而在那黑暗的縫隙中,突然睜開了一只瑩綠色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
“顧羽!”
我愣了一下,難道這怪物還會說話?
“顧羽,顧羽!”
不,不對……這聲音不是從這裏傳來的,而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顧羽,你個懶蛋,快起來了!”
我“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的喘息着,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我眨眨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卧室的床上,而石一彤在我身邊,一臉被吓到了的樣子。
“你怎麽回事啊……我怎麽叫都叫不醒你,一時間還以為你怎麽了呢。”石一彤松了口氣,“做噩夢了嗎?”
我愣愣的點了點頭。
“真是的啊。還以為叫你來能幫上我點什麽呢。”石一彤不滿的拍了一下我的胳膊,“昨天晚上那聲音響起來的時候,你睡得就跟頭死豬一樣,怎麽叫都叫不醒,最後還是我一個人爬起來去雜貨間看的。不過還是一樣,棺材裏面什麽都沒有。”
“你一個人?”我怔了一下,驚訝的說道,“但是……我也聽到了啊。”
“聽到什麽?棺材的響聲嗎?”石一彤擺了擺手,“不可能不可能,那時候我一直在叫你,可是你怎麽都醒不過來。”
“是真的!”我拔高了聲音,堅持的說道,“我走到院子裏,看到那口棺材了,而且……而且還有一個男人。石一彤,我看得很清楚,那口棺材并不是空的,裏面有東西,一直掙紮着想要爬出來。”
沒想到在我說完之後,石一彤反而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別說胡話了,你是睡傻了吧,連夢和現實都分不清了。”石一彤還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你還好吧,是不是發燒了?”
看來我再怎麽說石一彤也不會相信了。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大概……真的是我睡糊塗了吧。”
“真是的,今天就開學了啊,要是連你都打不起精神來,我可怎麽辦啊。”石一彤一邊抱怨着,一邊從床上爬起來,把我的外套扔給了我。
我下意識的接過了自己的外套,低頭從床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啊。”
“怎麽了嗎?”石一彤回頭問我。
“嗯……沒什麽。”我将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裏。
手機屏幕的一角被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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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石一彤所說的那樣,今天就是大學正式報到的日子了。我和他從岔路口分開,分別去找自己的宿舍。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和三個室友打過招呼,把東西安頓好,再聽新班主任開過班會以後,一天就這麽過完了。
石一彤和我不是同班,所以這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他的人。但我的心裏始終惦念着那口棺材的事情。
昨天晚上真的只是我做的一場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