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臉一紅,扯着顧帆逃回了卧室,媽,你把這天聊死了你知道嗎?
姜媽媽坐在沙發上一動未動,眼睛裏有笑,也有無奈,顧帆把卧室門關上之前,聽到姜媽媽說:“這可是條不歸路,你們真的準備好了嗎?”
顧帆聞言一愣,突然局促起來,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麽。
顧帆覺得,姜媽媽之所以能夠這麽容易就同意他們兩個在一起,主要原因是姜媽媽也是這條“不歸路”上的人。
這真的是條不歸路。
光是輿論就能壓得人永世不得翻身。
你說啊,明明跟某些人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為什麽就非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唾棄別人,同性戀怎麽了?同性戀吃他們家大米了?
被人質疑,辱罵,唾棄……這都可以忍受,最可怕的是,可能走着走着,陪你走的那個人就不想走下去了。
他可能會說,他累了,他不想走了,他想試試不一樣的生活了。
最終只留下你一個人泥足深陷。
陷在沼澤裏,孤立無援,比死都冷。
思及此,顧帆的心底無端又生出些恐懼來,他緊緊攬住了已經睡着了的姜遙。他太過用力,惹得姜遙不太舒服的皺着眉嘟哝了幾聲,但是姜遙并沒有掙紮,而是在半夢半醒間伸出手安撫性的在顧帆身上拍了幾下,“別怕,別怕。”
顧帆:“……”
姜遙是以為他在做噩夢嗎?
他哭笑不得,卻又在姜遙的安撫下逐漸變得平靜,恐懼一溜煙的來,又一溜煙的消失不見。
顧帆心想,沒關系的,哪怕有一天,姜遙不喜歡他了,他也能夠靠姜遙曾經給予過他的溫暖走下去的。
更何況,姜遙說過,他會一直跟他在一起的,一直,一直。
他相信姜遙。
顧帆終是安下心來,他攬着姜遙的腰,沉沉的睡着了。
一夜酣眠。
前一晚思慮過多,第二天顧帆就醒的比平時晚。他醒過來時,姜遙已經不在卧室了,顧帆穿好衣服,準備去洗漱。
剛把門推開一點點,顧帆就隐約聽到姜媽媽在和姜遙商量,應當送顧帆他們家多少聘禮才好。
顧帆:“……”
岳母是不是以為她是婆婆?
顧帆無語的仰頭望天花板,心想着明明是我占了您兒子便宜,您還要給我聘禮……這,這,這不好吧。
然而姜媽媽确實是把自己當婆婆了,不僅把顧帆寵上了天,還明裏暗裏的示意顧帆可以随便使喚姜遙,她不會生氣的。
姜遙暗地裏翻了幾千個白眼,心想這絕對不是親媽,有了兒媳婦就不要兒子了。
但是他嘴裏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任勞任怨的帶着顧帆跑了好多個景點……雖然後來發現每個景點裏都是紅旗招展人山人海……比下餃子都熱鬧……算了算了,還不如在家待着。
姜遙以“外面人太多,擠來擠去,我怕他們占我老公便宜”為理由,嚴肅回絕了姜媽媽讓她們多出去玩的建議。
對此,姜媽媽表示,理由很強大,她無言以對。
在姜家待了三天,顧帆和姜遙說他要回家一趟。
姜遙詫異道:“怎麽了?在我家待的不開心嗎?”
顧帆搖頭,他喜歡姜家,吾心安處即吾鄉,這就是他的家。他笑道:“別多想,我爸媽叫我回家辦點事而已。”
姜遙也沒多想,“那行,你回去吧,等我回學校找你。”
顧帆抱着姜遙笑,他低聲呢喃:“你放心,就這一次,我們就分開這一次,以後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姜遙覺得顧帆這話好像哪裏不對,但他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他只能心神不寧的囑咐顧帆千萬注意安全,有事就跟他聯系。
顧帆笑着點頭,一一答應了下來。
顧帆回去也是坐火車,火車停停走走,一個人孤獨的望着窗外發呆,他忽然就理解了姜遙的感覺,嗯,這十個小時真是長的要死。
姜遙的不詳預感是對的,顧家夫婦這次叫顧帆回家是想讓他去相親的……可是顧帆是打算回去和他們攤牌的。
顧帆從小到大,沒對什麽有過執念,父母想要什麽,他就去做什麽。爸爸媽媽開心了,滿意了,他也能跟着收獲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但是那一點點成就感和愛情是沒法比的。
顧帆要回家去做個不孝子了。
只是告訴父母一聲,他們同不同意都沒關系,他只是想告訴他們:你們的兒子有人要了,以後就不勞你們費心了,哦,反正你們也沒費過心。
許翰淩說得對,他顧帆就是個無情無義的王八蛋。
顧帆回家之前特意去雜貨店買了根藤條,之前在姜遙家,姜遙拿了一根舊藤條說他小時候總被姜媽媽拿這個抽來抽去,顧帆小時候沒被打過,現在他準備好被抽一頓了。
也不知道是老天開了眼,還是上帝想整他,顧帆到家時是晚上九點,他爸他媽居然都在家。兩個人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喝醒酒湯,時不時的聊幾句股票行情。
顧帆面無表情的想,聽聲音好像是都喝多了,這可是一個好時機啊。
他爸媽喝多了,比平時少了幾分淡定,等他們陣腳亂了,這事就更容易解決了。
他把背包和藤條都扔到沙發前的地上,悶聲不響的坐在了他們兩個的對面。
顧父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驚喜沒有驚訝,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回來了。”
顧媽媽倒是很高興,起身坐到顧帆旁邊噓寒問暖,問東問西,“最近怎麽樣?學業跟得上嗎?錢夠花嗎?”
除了顧帆本身,她好像什麽都很關心。
顧帆沒什麽情緒的點頭,“都夠的。”
顧媽媽又說:“今天呢,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就去見你劉叔叔家的女兒,那個女孩子我見過,人很好……”
“媽。”
顧帆微笑着打斷了她,“我是不會去見那個女孩子的,我有喜歡的人了。”
顧媽媽有點驚詫,卻又很快微笑了起來,是她在生意場上常有的那副端莊模樣。
顧父面色如常的扶了扶眼睛,父子兩個就像坐在談判桌前一樣冷靜對峙,“哪家公司的千金?”
顧帆笑得臉疼,瞧瞧,他親愛的父親,他尊貴的父親,到現在還想着門當戶對,商業聯姻呢。不過,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顧帆垂下濃密的眼睫,輕輕笑了一聲,“不是哪家公司的繼承人,也不是個千金……他是個男的。”
顧媽媽驚呼出聲,“什麽?”
顧帆含笑看了她一眼,聲音溫和且疏離,“媽,小點聲,別一驚一乍的,我們鐵血手腕的徐總不應該這麽不鎮定。”
顧帆好像是生怕他們受的驚吓不夠,又笑着重複了一遍,“對,你們沒聽錯,他是個男的,我找了一個男朋友。”
這下子顧父淡定不下去了,他呵斥道:“你這是要反了天了!”
顧帆直起身來,他用手指輕輕敲着沙發的扶手,“我沒想怎麽樣,我就是來告訴父親母親一聲,你們同不同意都可以。反正,我是不會和他分開的。”
父親,母親……多書面又莊重的稱呼。
顧父暴跳如雷,吼道:“跪下!”
顧帆幹脆利落的就跪下了,他挺直腰板。毫無懼意的仰頭迎上他父親的目光。
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顧父氣到渾身發抖,他指着顧帆罵道:“孽子!不孝的東西!我就應該打死你。”
顧帆笑着從地上拿起那根藤條,雙手奉上,“您請。”